“不用这么麻烦。”
江渺的尾音还没消散，机甲就穿过了最后的树木屏障，疯长的枝丫被拨开后显露出裸露的灰红色岩石地表，最里面还飘出岩浆的硫磺味，袅袅热气升上天空。
她们花费了半天时间到这里，如今黄昏将近，天色黯淡了大半，霏霏的火烧云席卷视野范围，不靠近也能察觉到炙热。
明昭按下一个按钮，机甲上端保护着江渺的透明保护罩化成碎片消失不见，江渺跃起踩着黑色机甲几处关节跳了下去。
她已经看见地棘裂开的嘴了，江渺掏出自己的机甲，跨进驾驶室。精神链接的一瞬间她把自己的精神力实质化如同盔甲一样覆盖在身体上，隔绝了机甲放大的感官感知，让她无需承受超标的感官刺激。
看见这玩意她还挺稀奇的，地棘喜热，尤其生活在岩浆区域。江渺在极北星很少能有机会看见，毕竟环境太不对口了，每次地棘运过来没过几天都嗝屁，连研究都撑不过去。
地棘像个身长十几米的巨型穿山甲，背部荆棘状的尖刺甲壳，缝隙间还流淌着岩浆般的红光。它没有眼，面部只有一张几乎要裂开成两半的大嘴，张开里面全是锯齿状利齿，咬合力极其惊人。它的感知能力格外强，远远就开始朝着两具黑色机甲咆哮。
江渺没有选择弹出武器，机甲臂上可以弹出各式基础武器，可惜的是没有配备枪炮。不过这难不倒她，江渺选择了合成弓弩样式的武器，眨眼间就拿到了手。
明昭已经跳入地棘堆里开始嚣张的近战了，她的动作攻击性极强却毫无防御，手起刀落刚了结一只b级地棘，背后一只A级地棘就甩着尖端肿瘤状的尾巴砸向她。
江渺的弓弩上没有箭，她需要的也不是箭。
磅礴的精神力分出一半，就能凝聚出数十把弩箭。
她捏着虚无缥缈的箭矢尾端射出，精准落在那只偷袭的地棘头部，砸向明昭的攻势也骤然停下，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无形的箭矢没入它的脑域，轻而易举就摧毁了它为数不多的神智，捣毁了行动的脑神经，让它成了再无威胁能力的一滩烂泥。
江渺早些年在极北星做研究时就发现她的精神力攻击性极强，针对虫族还带着碾压性质，它们格外害怕她。
她甚至可以把溢出过多的精神力实质化外显，无形变有形。精神力像个全方面的增幅器，她覆盖在手臂会加强攻击性和力量，防御性也呈指数上升。
不过她到温家后很少动用，上次林泽白失控后，江渺也干脆不再压制自己的精神力，肆意显现在这次期末考核里。
江渺又拉起弓弩，她听见明昭遥遥向她说话，好像在笑，声音带着自在。
“温渺！”
一箭射出，她下意识看过去。明昭拔出插在地棘尸体上的刀，属于精神力的光泽流转在她手上的刀身上，倒映着黄昏的光线熠熠生辉。
她挽了个刀花，刀尖上挑朝她轻点，笑得恣意。
“来打变异晶状地棘王！”
搁这两道驾驶室的阻隔，江渺还是一眼看见她的姿势，她微勾起唇角，箭矢如利剑般飞出。
两个人的暴力殴打下，地上很快一堆躺了动也不动的地棘，江渺没说话，却也如明昭所说的那样赶来。
明昭此刻已经来到了最里面的岩浆洞穴，她没选择把刀放回去，而是握住刀尖垂在地上。
洞穴内晶石耀眼的光芒五光十色，明昭的刀尖敲了敲已然晶体状的岩石，光照下绚烂又刺眼，多棱面的晶体簇拥在一起，无数个明昭和江渺的脸庞映在上面。
“它可真会忍。”明昭感叹一声，“可惜还是难逃一死。”
江渺闻此顺势接了一句，说道:“收它来的了。”
配合这句话，明昭的刀扎进最中心那道晶状体。她小臂发力便穿透阻力，水晶碎片哗啦散了一地。
江渺时机衔接的分毫不差，立刻一发精神力箭矢射了进去。
杀伤力显然足够了，晶状体地面开始晃动。尘土碎石倾落，江渺眯眼看见这个变异体的真面目。
它裸露的甲壳是半透明的晶状体结构，内部可见流动的岩浆。尾部突出的骨刺，挂着瘤状晶体。一张只有嘴的脸此刻正正对着她们，能量波动在空气中传播。
她们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几乎是瞬间，两人跳到相对而立的方向。原先靠在一起站的地方凝固着一大片晶体，变异体没合拢的嘴里还有未平息的能量光波。
不需要任何废话，两个人默契的拉开距离。明昭收起握着的刀，正面吸引注意，江渺站在高处快狠准的连发三箭。
变异体行动速度简直出人意料，完全没有庞大身躯带来的笨拙感。
它甩着尾巴迅速躲开两箭，只有第三箭刺入它的腹部，实质化的精神力锐利划过。这道伤口显然不轻，它像是被激怒，速度又加快了一倍，甩动着尾巴撞向面前的明昭。
被当成主要仇恨对象的明昭“啧”了一声，刀抵着尾部撞来的晶体，两方角力一番又狠狠分开，明昭旋转着刀身由下往上顺着江渺造出的伤口刺入。
变异体看起来异常痛苦，口中不住的喷射晶化能量波，四溅在周围，它粗壮的四肢分离摆动企图摆脱刀口，可惜明昭稳如泰山。江渺见状干脆放弃了弓箭，弓弩结构改造转变，顺从她的心意很快变成了一柄枪。
江渺把精神力层层覆盖在枪头，尤其枪尖。
明昭已经有些止不住它了，黑色机甲身上有几道抓痕，虽很快消去但肉眼可见的惊心。她一脚踩着晶状体的后肢，那张裂开的巨嘴仿佛永无止息的喷吐着晶化能量，让她躲得尤为艰难。
江渺眯起眼睛对准了它的头部，像是感知到死亡的阴影，本就疯狂摆动的变异体更是猛的抬起头来，以极快的速度蓄出晶状能量波，空气中弥漫着让人心惊肉跳的波动。
亮白的能量朝江渺的方向倾泻，她的这柄枪最终不避不闪穿过能量波，一往无前刺穿了它的脑袋，顶死在岩壁上。
另一边江渺极速脱离机甲，快速把它装进机甲戒指里。突然缩小的体型让大部分晶化能量波错失目标，虽说她反应很快，但江渺一缕飘荡的头发和侧脸还是不慎擦到了余波。
闪身躲避间，明昭就已经赶到她身边，机甲大手捉住江渺跳到另一边还算完好的地方。
唰一声明昭也收了机甲，双手接住从半空跌落的江渺。
在她的视角中，江渺左侧脸已经开始泛起晶莹剔透的光泽，一缕凝固在耳侧翻飞的黑色发丝也变得透明，她的左侧脸从眼睛下方几乎都玉化了般。
明昭浅青色的眼眸轻微转动了下，颤动的眼睫垂下，她收拢了一直有着的笑意，嘴角绷直显得有几分冷淡。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伸手像是想摸江渺被晶化的部分。
江渺被她抱在怀里，见状向后缩着脖子躲避，漆黑点墨般的眼睛避开她的直视。
明昭伸出的手顿在半空，她最后还是只碰了碰那缕飞在江渺耳旁的黑发。
很轻的触碰，如水晶般坚硬冰冷的触感。
江渺对此没有反馈感触，她对晶化后的部位没有感知能力。她躺在明昭怀里半晌，有点不好意思，吧嗒跳了下来，假装若无其事的去看积分榜算着积分。
期末考核的第一天算是要结束了，江渺余光瞥见明昭还在站在原地，她低头拿起光脑扫描，顺便也催促着她。
“明昭，来收拾残局。”
“哦好。”明昭站在那边如梦初醒一样。
她指尖轻点光脑，心里却还是不可避免的回想那触感。
比想象中的还要凉。不是风雪的寒，而是某种更绝对、更锋利的冷。冰晶折射出反光，她甚至传出被割伤的错觉来，遍布老茧的手尤在独自轻抚。
尽管知道突变体地棘王死亡后，它造成的晶体化也会几天后消散，但她当时还是传来一股呼吸停滞般的惧意。
她盯着江渺蹲下后时不时露出的侧脸，突然涌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会碎吗？
明昭蜷起手指，她看着江渺平静的脸，最终还是没办法脱离自己内心深处的阴影。
她以为她的确有足够的能力。
这无疑是场压倒性的胜利，明昭的机甲有些损伤但她本人并没受伤。她的近身搏斗得了极大的进步，但她却蓦然生出一丝不甘。
混合着不甘的后怕弥漫在她的脑海，江渺的身影穿梭其中，潜意识脑域中那座横挡在她二次分化的山好似被拦腰斩断，缓慢裂出一道细小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