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越来越近了。
当那巍峨、古老,承载了数百年风雨与荣辱的城郭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即便是身经百战的秦军将士,呼吸也不由得粗重了几分。
那是京师!天下之中!
然而,当大军真正抵达彰义门外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没有想象中的戒备森严,没有官员出城跪迎的仪仗。
有的,只是人。
黑压压的人,无穷无尽的人,从城门口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饿鬼,又像是干涸河床上挣扎的鱼。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是那双眼睛。
一双双混浊、麻木,却又在深处燃烧着一丝微弱火苗的眼睛。
当朱明夷的旗号出现时,这片死寂的人海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骚动。他们伸长了脖子,踮起脚尖,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看清楚那个传说中的“秦王”,如今的“陛下”,究竟是何模样。
这就是朕的子民?
朱明夷的心头发紧,一阵阵发紧。奏章汇报中的贫苦百姓,在这一刻,真真实实的出现在了眼前,那一张张鲜活而痛苦的面孔。
他勒住马缰,整个大军随之停下。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朱明夷催马向前,独自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停在了人海之前。
“陛下!”常葳紧张地跟了上来。
朱明夷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担心。
他环视着这片沉默的人海,沉默得让人心慌。他知道,他们不敢说话,几百年的皇权压迫,已经让他们连大声说话的本能都丧失了。
他清了清嗓子,运足了丹田气,声音如洪钟般在整个彰义门外炸响。
“朕就是皇帝,朕就是你们的君父!,朕知道,你们都过得苦!”
没有高高在上,没有之乎者也,开场就是一句最朴实的大白话。
人海中微微沸腾,无数双眼睛里,那点微弱的火苗似乎亮了一些。
“朕知道,连年的大灾,没完没了的战乱,让你们吃不上一口饱饭,穿不上一件暖衣!”
“朕也知道,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大族,那些杀人如麻的土匪乱兵,还有那些只知道刮地皮的狗官,是怎么像吸血的蚂蟥一样趴在你们身上,盘剥你们,欺压你们,草菅人命!”
“他们抢你们的粮食,占你们的田地,夺你们的妻女!使你们食不果腹,流离失所!使耕者无其田,工者无生计!”
一字一句,都像是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一个百姓的心坎上。
他们哭了。
起初只是无声的流泪,后来是小声的抽泣,最后,汇成了震天动地的嚎啕。这哭声里,有太多的委屈,太多的辛酸,太多的绝望。
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他……他竟然都懂!
朱明夷静静地等着,等他们的哭声稍稍平息。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声音也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
“但是!”
“从今天开始!从朕站在这里的这一刻开始!这一切,都将成为过去!”
“朕来了!”
“朕别的都不管,别的都不问!朕唯独要管你们的吃,管你们的穿!朕要给你们盖遮风挡雨的房,要给你们分能养活一家老小的田地!”
“朕只有一条要求!”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这数十万苍生,许下了他作为帝王的第一份,也是最重的一份承诺!
“那就是——朕的百姓,要活得像个人!要堂堂正正地,活出个人样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的哭声都停了。
数十万人,鸦雀无声。
随即,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了下去,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如同被风吹过的麦浪,彰义门外,数十万百姓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对着那个骑在马上的身影,叩下了他们此生最虔诚的头。
“皇上圣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发自肺腑,冲破云霄。
朱明夷看着下方跪倒一片的子民,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他再次高声道:“都起来!朕的子民,无大罪者,不用跪朕!都给朕站起来!”
百姓们迟疑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朱明夷再次朗声道:“所有人,把你们的双手,在胸前张开,就像……就像要捧着什么宝贝一样!”
人群中一阵骚动,但出于对这位新皇的信赖与敬畏,他们还是照做了。数十万双干瘦、皲裂的手,茫然地在胸前张开,摆出了一个托物的姿势。
朱明夷笑了。
他看着这片充满了希望与迷茫的手掌海洋,在心中对系统下达了指令。
然后,他对着所有人,潇洒地,大手一挥!
下一刻,神迹降临了!
在所有人惊骇、错愕、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他们的手心,凭空一沉!
一个温热的、散发着奇异香气的临期盒饭,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了每个人的掌中。
一盒,两盒!
整整两盒!
“啊!”
“这……这是什么?”
“老天爷啊!万岁神仙皇帝显灵了!”
人群彻底炸了锅!
一个胆子大的汉子,颤抖着手打开了饭盒。
“砰”的一声,盒盖弹开。一股霸道绝伦的肉香混合着米饭的清香,伴随着滚滚热气,直冲他的天灵盖。
盒子里,油光发亮、颤巍巍的红烧肉,大块的土豆和炖得软烂的牛肉,还有翠绿的青菜,整整齐齐地码在雪白的米饭上。
汉子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他这辈子,别说吃,连见都没见过这么好的饭食!
“是神粮!是神仙……不!是陛下给军士吃的神粮!”人群中,一个曾经见过秦军吃饭的流民,用变了调的声音嘶吼起来。
所有人都疯了。
他们狼吞虎咽,不顾形象,将那从未尝过的美味塞进嘴里。肉的香糯,米饭的甘甜,在味蕾上炸开,那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名为“幸福”的滋味。
许多人一边吃,一边哭,一边又哭又笑,状若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