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忙着填仓,城外,尤清澜也没闲着。
这位英姿飒爽的女掌柜,动用了尤家商队在边地经营多年的人脉。一支支或大或小的商队,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榆林城外。他们带来的不再仅仅是皮毛、药材或者私盐,更多的是……人。
“……就按之前说好的价,一个壮丁,换粮一石。女的,年轻些的,也按这个价。老弱暂时不要,我这里也安置不过来。”在一处临时的交易点,尤清澜一身劲装,对着一个满脸精明相的商队掌柜说道,语气干练,不容置疑。
那掌柜搓着手,脸上堆笑:“尤三小姐放心,咱们送来的人,绝对都是能干活、肯卖力气的!保证秦王殿下满意!”
“满意不满意,不是你说了算。”尤清澜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人留下,粮食点清,你们就可以走了。告诉其他人,秦王殿下的规矩,只要人,给足粮。但谁要是敢把歪心思动到榆林城头上,或者送来奸细、病患,别怪我尤家的刀不认人!”
掌柜的连忙点头哈腰,不敢有丝毫怠慢。
就这样,靠着朱明夷无限的粮食供应和尤清澜高效的“人口引进”渠道,榆林城每天涌入的流民数量,竟达到了惊人的七八千人!
城门处,新设立的“募兵司”和“户籍司”忙得人仰马翻。常葳亲自坐镇,带着一帮书吏和老兵,给每一个抵达的流民登记造册。姓名、年龄、原籍、有无亲属、是否识字、有无手艺……都一一记录在案。
随后,便是发放身份证明——一块刻着“秦”字的简陋木牌。根据登记情况,分为“军”、“民”、“工”等不同字样,背面还有独一无二的编号。
“愿意入伍当兵的,站这边!入选后,立刻分发武器、冬衣,每日供米三升,表现优异者,优先赐永业田三十亩!”
“不愿意当兵,或者身体条件不符的,站那边!编入民夫营,负责修缮城墙、开垦荒地、修建屋舍,每日供米五斤!没错,是五斤!管饱!干得好,一样有机会分到租种的王田!”
募兵司的军官扯着嗓子大声宣布着秦王府的政策。
“一天……五斤米?”
“当民夫也给这么多?”
“还有田?”
“真的假的?不是骗咱们吧?”
底下黑压压的流民队伍里,响起一片难以置信的嗡嗡声。许多人饿得面黄肌瘦,听到“五斤米”这三个字,眼睛都直了,甚至有人当场就激动得哭了出来,跪在地上冲着榆林城方向磕头。
在这个人命不如草芥,一顿饱饭都是奢望的年头,榆林秦王府开出的条件,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真的!给饭吃!”
“走!去榆林!”
流民们爆发出一阵欢呼,争先恐后地向前涌去。饿怕了的人,只要有一线生机,就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接下来的日子,榆林城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景象。城门内外,人流如织。一边是整批整批被登记、发放木牌、领到粮食的流民,他们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对未来的忐忑,但更多的是能吃饱肚子的满足。另一边,则是那些被编入军伍的新兵,他们剃去蓬乱的头发,穿上统一的号坎,虽然身形单薄,但眼神中已经开始燃起希望的光芒。
张云鹗的粮秣司彻底忙疯了。“粮符粮卡”制度开始运转,各级军官凭粮符领走部队大宗粮草,普通士兵和民夫则凭木牌到指定地点领取每日定量的口粮。起初难免混乱,但随着制度的推行和人手的增加,渐渐变得井然有序。那些由伤残老兵组成的仓曹队伍,尽职尽责,看管得比自己的眼珠子还严实。
尤世威、王卫钦、侯天禄则一头扎进了训练场。新兵基础差,底子薄,但有了充足的粮食供应,体能恢复得很快。三位老将各展所长,尤世威注重队列和纪律,王卫钦负责兵器和火器操练,侯天禄则带着新兵练习冲杀和近战。训练场上尘土飞扬,号子声震天,一支全新的军队正在黄土地上淬炼成形。
与此同时,一项让所有新兵都充满干劲的政策开始实施——优先相亲成家。
“王二麻子!今儿个是你小子走运!”募兵司的军官咧嘴笑道,“你小子训练刻苦,上次比武得了头名,王府给你说了一门亲事!城东头新来王寡妇家的闺女,模样俊俏,人也勤快!”
被点到名的王二麻子是个从河南逃难来的孤儿,听到这话,脸涨得通红,支吾道:“长官……俺……俺没钱下聘啊……”
“害!秦王殿下说了,只要是咱们军中的好汉,彩礼都由王府出了!”军官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好好收拾收拾,明天王府会派人送你去接亲!”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和羡慕声。许多没有家室的新兵,听到这话,训练得更卖力了。谁不想娶个婆娘,在这乱世有个家?秦王殿下不仅给饭吃,给地种,还管娶媳妇,这简直是活菩萨转世!
随着人口的急剧增加,榆林城以及周边堡寨迅速恢复了人气。那些被编入民夫营的流民,在五斤大米的激励下,干活格外卖力。他们修缮破损的城墙,清理倒塌的房屋,更是在城外开垦了大片的荒地。朱明夷将这些荒地全部收归王府,美其名曰“王田”,再将这些“王田”分租给民夫耕种,租金极低,甚至头两年免租。这样一来,既解决了流民的生计,又恢复了农业生产,还让所有人都依赖于王府,增加了控制力。
有了人,有了粮,有了地,经济自然而然地开始复苏。最初,只是在城门口和几个大堡寨外,流民们互相交换一些衣物、工具或者野菜。渐渐地,有胆大的商贩嗅到了商机,开始贩卖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再后来,随着王府对商队的开放和鼓励,正式的集市在榆林城外和一些交通要道附近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