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葳!”朱明夷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属下在!”常葳立刻上前。
“去,把刚才散布流言的那几个人,还有他们是从哪里听来的,一并给本世子揪出来!快!”
“是!”常葳领命,带着几名亲卫,如鹰隼般扑了过去。
不过片刻功夫,常葳便押着三个面色如土、瑟瑟发抖的民夫和两名眼神躲闪、明显是外地口音的汉子回来。
“殿下,这三个民夫是听了这两个奸细的蛊惑,这两个家伙鬼鬼祟祟,刚才还在煽动其他人!”常葳禀报道。
朱明夷走到那两个被亲卫死死按住的汉子面前,目光冰冷:“你们是何人?受何人指使?”
两人眼神惊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其中一人还想狡辩,却被常葳一脚踹在腿弯,惨叫着跪倒在地。
“不必审了。”朱明夷摆摆手,他没时间跟这些小喽啰耗,“闯军奸细,意图惑乱军心,罪无可赦!”他转向尤世威等人,声音陡然提高,确保周围的士兵和民夫都能听见:“传本世子令:凡战时散布谣言、动摇军心者,无论军民,一经查实,立斩不赦!这两个奸细,立刻拖到城门外,斩首示众!让所有人都看看,这就是通敌的下场!”
“遵命!”尤世威沉声应道,立刻挥手让执法队上前。
那两个奸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哭喊求饶,却被如狼似虎的士兵堵住嘴,拖死狗一般拖了下去。另外三个被蛊惑的民夫也吓得瘫软在地,屎尿齐流。
“至于这三人,”朱明夷看了他们一眼,冷声道,“虽是受人蒙蔽,但听信谣言,亦有罪责。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很快,城门方向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和随之而来的死寂。城墙上,原本有些浮动的人心,在这雷霆手段之下,迅速安定下来。士兵和民夫们看着朱明夷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
杀鸡儆猴之后,朱明夷继续巡视。他看到一队队神机营的士兵,身穿与其他明军略有不同的紧身军服,背着崭新的“神机铳”(莫辛纳甘步枪),步伐整齐地在城墙上巡逻。他们眼神锐利,神情肃穆,与其他略显紧张的守军形成了鲜明对比,无形中也成了一道稳定人心的风景线。这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虽然时间尚短)的士兵,让王卫钦和侯天禄看得连连点头。
随后,他们来到了一处相对开阔的城墙平台。只见赵铁柱正带着十几个挑选出来的精壮士兵,围着那个造型古怪的“开山裂石霹雳炮”比划着。
“都给老子听好了!”常葳嗓门洪亮,手里拿着一个空煤气罐比划着,“这叫‘霹雳子’!看到没?发射前,先拧这个钮,听到‘咔’一声,就是引信开了!然后,对准炮口,轻点儿,慢点儿,给老子塞进去!别他娘的给老子磕了碰了!”
几个士兵小心翼翼地模仿着动作,抱起那圆滚滚、沉甸甸的煤气罐,显得有些笨拙和滑稽。一个士兵手一抖,差点把罐子掉地上,吓得赵铁柱跳起来就是一脚:“笨手笨脚的!这玩意儿要是炸了,咱们都得上天!”
士兵们被骂得缩了缩脖子,动作更加小心翼翼。看着这场景,侯天禄忍不住咧嘴想笑,却又想到这“煤气罐子”的可怕威力,硬生生憋了回去,表情古怪。
“殿下,这炮的操作,确实别致。”王卫钦斟酌着词语,他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形容词。
“熟能生巧嘛。”朱明夷笑了笑,心里却在吐槽:可不是别致么,这可是跨越时代的煤气罐炸弹教学现场。他对赵铁柱道:“赵铁柱,多准备几个发射架,把这些炮分散部署到几个关键的城墙段,尤其是城门附近和预计敌人主攻的方向。操作手一定要训练到位,务必听清号令再发射,别误伤了自己人。”
“殿下放心,属下明白!”赵铁柱拍着胸脯保证。
看着城墙上滚石擂木、弓弩长枪,看着神机营的步枪巡逻,看着赵铁柱在教授“煤气罐大炮”的使用方法……一切似乎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防御体系在快速构建。尤世威等几位老将脸上的凝重也渐渐被一种临战的决绝所取代。
然而,只有朱明夷自己知道,在这看似稳固的表象之下,他内心的压力几乎要将他压垮。
怎么可能不焦虑?怎么可能不害怕?
八天前,他还是一个在空调房里啃着零食,对着电脑屏幕指点江山的历史系学生,最大的烦恼不过是论文的截止日期和下个月的花呗。可现在,他却站在这冰冷的城墙上,即将面对四万如狼似虎的古代叛军,手里攥着的是数万人的身家性命!
这种从键盘侠到一线总指挥的急速转变,带来的割裂感和责任感,沉重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史书上关于李自成攻破榆林后,全城上下被屠戮殆尽的记载,那种冰冷的文字此刻仿佛化作了真实的刀锋,抵在他的喉咙上。
他看着尤世威鬓角的风霜,看着王卫钦眼中的坚毅,看着侯天禄那张写满悍勇的脸庞,还有城下那些或紧张、或麻木、或带着一丝希冀望着城头的军民……他知道,自己不能垮。
他是这里唯一的“变数”,是所有人眼中身负“神迹”的秦王世子。他的镇定,就是军心最大的稳定剂。他的信心,就是守住榆林的最后希望。
通读史书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士气在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中,往往比武器装备更能决定胜负。一旦他流露出半分怯懦,带来的连锁反应将是灾难性的。
所以,必须装下去!哪怕心里慌得一批,表面也要稳如老狗!
朱明夷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脸上挤出一个略显轻松的笑容,拍了拍身边的城垛,对尤世威等人说道:“诸位将军,守城准备已大致就绪。闯贼远道而来,人马疲惫,我等以逸待劳,又有坚城利器,何惧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