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沙哑的叹息仿佛自万古的幽暗中苏醒,裹挟着岁月的尘埃,于空旷的宝库中回荡。陈长青伸向定海珠的手在半空顿住,目光平静如渊,直视宝库最深处的黑暗。林晚晴亦是瞬间收敛气息,握剑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
“叨扰前辈清修,实非得已。”陈长青开口,声音不卑不亢,在寂静中传开。
黑暗中沉默了片刻,那声音再度响起,却多了几分释然与疲惫:“罢了……你手持东海之令,身负人道气运,这颗定海珠,本就是你的归宿。拿去吧,善用之。”
话音落下,那股盘踞在黑暗中的苍老气息,如最后一缕青烟,彻底消散,再无踪迹。陈长青微微颔首,算是致意。他不再迟疑,伸手将那枚温润如玉的定海珠握入掌心。
珠子入手微沉,一股与东海龙宫令牌同源、却精纯浩瀚了百倍的水元之力,如怒涛般涌入他体内,与他的太极道婴轰然共鸣。有了此珠,【四海迷津阵】才算真正完整,威力何止倍增。他满意地将定海珠收起,目光随即便落在了宝库中其他琳琅满目的天材地宝之上。
“稳健”的原则,是绝不浪费任何潜在资源。
陈长青宛若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农,在秋收时节巡视自家粮仓,手法娴熟,眼光毒辣。他无视了那些华而不实的珠宝玉器,径直走向一堆堆码放整齐的金属锭。
“嗯,深海沉银,炼制飞剑的上品。”收。
“这是星辰铁?居然有这么大一块,正好可以给晚晴的剑鞘升个级。”收。
“哦?养魂木,这个不错,可以给盟里那些长老们做点小礼物,安抚人心。”收。
他动作行云流水,所过之处,货架上便空出一片。最后,他甚至蹲下身,将墙角一丛长势喜人、正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龙涎草”,连根带土地小心翼翼地刨了出来,用玉盒妥善封存。林晚晴看着他这副雁过拔毛的架势,清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扬起,又迅速抚平。
搜刮完毕,两人走出宝库。那三名被钉在墙上的圣盾兄弟会成员还醒着,眼神中的恐惧早已化为死寂的绝望。陈长青走到他们面前,脸上浮现出一个友善到令人心头发寒的笑容。
“三位朋友,远道而来辛苦了。请问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来旅游观光的吗?”
金发队长杰克看着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挤不出来。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东方青年,在他眼中已然是地狱最深处的魔神化身。
“唉,看来你们伤得不轻。”陈长青叹了口气,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我来帮你们一把吧。”
说着,他伸出手,握住了一支贯穿杰克肩膀的水箭。在他拔出的瞬间,其瞳孔深处,一抹幽深的黑白太极图无声轮转。
【太极道瞳】开启,一股无形的道韵,顺着水箭,无声无息地侵入了杰克的识海。他关于陈长青和林晚晴的一切记忆,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抹去的沙画,被巧妙地篡改、覆盖。
“噗嗤。”
陈长青“好心”地拔出了水箭。
杰克浑身剧震,眼中闪过短暂的迷茫,随即被剧痛和劫后余生的庆幸所取代。在他扭曲的记忆里,他们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盗宝贼,闯入了古老的东方神殿,不慎触碰了神灵设下的诅咒,这才遭此厄运。至于那两个年轻人,只是和他一样误入此地的、幸运的“普通游客”。
陈长青如法炮制,帮另外两人也“处理”了伤口,随后拍了拍手,拉着林晚晴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关切的叮嘱:“这里很危险,你们也快点离开吧。”
走出龙宫废墟,重返海岛之上。陈长青将那枚定海珠随手向着浓雾中的大海一抛。
珠子入海,未溅起丝毫水花,却像一颗心脏被植入了这片海域,开始沉稳而有力地搏动。笼罩着舰队的【四海迷津阵】威力全开,不再是简单的迷航,而是演化成了直击灵魂的恐怖梦魇。
“无畏”号的舰桥内,备用电源刚刚恢复。
哈里森将军和幸存的军官们,正透过舷窗,看到一艘锈迹斑斑、灯火通明的巨大邮轮,正从他们的航母边缓缓驶过。邮轮的甲板上,站满了穿着上世纪初服饰的男男女女,他们面色惨白,正微笑着对舰桥里的人挥手。
“那是……泰坦尼克号……”一名年轻军官认出了那艘只存在于历史中的幽灵船,当场精神崩溃,抱着头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下一秒,整片漆黑的海面开始沸腾,一只……不,是无数只巨大到无法形容的、长满了惨白吸盘的墨绿色触手,从深不见底的海水中缓缓升起,带着粘稠的涎液,温柔地、优雅地,缠绕住了庞大的航母舰身。
士兵们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美利坚,五角大楼,最高指挥部。
死寂。
巨大的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一段通过圣盾兄弟会成员身上携带的生命监控器,从其濒死的生物电流信号中艰难还原出的、模糊不清的脑波影像。影像的视角,正是队员杰克的视角。
画面中,是无穷无尽、从四面八方爆射而来的致命水箭,以及水箭洪流的尽头,那张年轻、俊秀、甚至带着几分惊慌的、人畜无害的东方男人的脸。
“神罚……”一位白发苍苍的战略顾问,看着屏幕上静止的最后一帧画面,声音干涩地吐出这个词。
结合“无畏”号舰队那诡异的、彻底的失联,一个让他们遍体生寒的结论,清晰地浮现在所有高层的心中。华夏没有动用任何已知的武器,而是动用了一种他们无法理解,无法对抗,甚至无法想象的力量。
这不是战争。这是来自东方的“神罚”。巨大的压力之下,新任总统不得不紧急召开新闻发布会。
面对全世界的镜头,他面色憔悴,艰难地读着稿子:“……鉴于东海海域出现了无法预测的、超自然不可抗力因素,为保证官兵安全,‘无畏’号航母战斗群将……暂时撤离相关海域。此前,我国对华夏方面的一切指责,均基于一场……不幸的误会。”
此言一出,举国哗然,国家威信扫地。而在世界的另一边,华夏修行界内部,却是一片狂热的沸腾。九州灵盟通过内部渠道,将事件的“真相”有限度地公开。所有修士在得知盟主陈长青仅以一人之力,兵不血刃,便令一个超级大国低头认错之后,对他的崇拜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杀戮,只是匹夫之勇。不战而屈人之兵,在对手最骄傲的领域将其彻底碾碎,这才是真正的神威!然而,有光的地方,必然有阴影。
在黑暗议会、天照神宫这些全球性的古老组织眼中,他们不相信什么“神罚”。他们只相信,华夏,或者说那个叫陈长青的男人,必然是获得了某种足以颠覆世界格局的“上古遗物”。
新的贪婪,在暗流中悄然滋生。对于外界的风起云涌,陈长青一概不理。办完事后,他带着林晚晴直接回到了京城的家中,准备享受一下久违的平静生活。
经此一役,融合了东海龙宫的权柄,他对丹田内那枚【人界之印】雏形的感悟,又深了一层。他有预感,只要集齐四海灵印,他就能成为这颗星球名副其实的“位面之主”。
到时候,想怎么“苟”,就怎么“苟”。他舒舒服服地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刚准备闭上眼睛小憩片刻,特制通讯器却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尖叫起来。陈长青无奈地接通,徐阳阁主那张胖脸出现在屏幕上,因极度的恐惧与匪夷所思而扭曲,声音都劈了叉:
“盟主!不好了!”
“黑暗议会的新议长……亲自带队来了!点名要见您!”
“他们……他们说,是来向您‘负荆请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