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色的神圣星图，在陈默的掌心静静悬浮，旋转。
它散发出的柔和光辉，将“寂静大厅”内每一个角落的阴影都彻底驱散，也让那三个灰袍拾荒者的轮廓，显得愈发空洞与诡异。
大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格里格那几个幸存的手下，已经彻底被恐惧击溃了心智。
他们瘫软在地，手中的武器掉落在旁，身体抖如筛糠，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站在中央的那个拾荒者，光滑的面具正对着陈默掌中的星图。
良久。
那道由无数声音叠加而成的，空洞平直的声音，再度响起。
“旧日牢笼的钥匙……比记录中的更加完整，更加清晰。”
它的声音里，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
它缓缓抬起手，那只盛放着星核碎片的铅灰色立方体，向前平平推出。
“交易成立。”
立方体无声地悬浮在半空，等待着陈默的下一步动作。
陈默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那块扭曲光线的，绝对的“无”之上。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片由创生与毁灭之力构成的汪洋，正在与那枚碎片，产生一种奇特的共鸣。
那并非同源的吸引，而是一种更高阶的捕食者，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奇特猎物时，所产生的，最原始的兴趣。
他没有立刻上前交换。
他只是看着那个拾荒者，语气平淡地开口。
“把它，送过来。”
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整个大厅的温度，仿佛因为这句简单的话，又下降了几分。
那个拾荒者，停顿了。
它那光滑的面具，第一次，从星图上移开，转向了陈默。
虽然没有任何五官，但陈默能感觉到，一道无形的，冰冷的，非生命体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等价交换，是宇宙的底层法则之一。”
拾荒者的声音，依旧平直，“同时交付，是维持法则平衡的基础。”
“在这里。”
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就是法则。”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绝对的意志，瞬间笼罩了整个寂静大厅。
那不是能量，也不是引力。
而是更高维度的，对现实规则的，强行扭曲。
那三个拾荒者脚下的地面，那些坚硬的合金，开始无声地，变得柔软，如同流动的液体。
他们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如水银，甚至连探照灯投射下来的光线，都开始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剧烈弯折。
他们仿佛被瞬间拖入了一个，由陈默的意志所创造的，独立的世界。
拾荒者身上那灰扑扑的斗篷，第一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剧烈的波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那空洞的躯壳之下，对抗着这股外来的，霸道至极的法则。
“你的存在形态……超越了协议的范畴。”
拾荒者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类似于数据流紊乱的波动。
陈默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眼眸，那双纯黑色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它们。
那是一种神明俯瞰蝼蚁的眼神，平静，淡漠，却又蕴含着不容置喙的绝对威严。
沉默，持续了三秒。
三秒后，那个为首的拾荒者，似乎做出了某种判断。
那股对抗的力量，悄然散去。
它托着立方体的手，轻轻向前一推。
那只铅灰色的盒子，便脱离了它的掌控，以一种平稳的速度，缓缓地，跨越了数十米的距离，向着陈默，飘了过去。
与此同时，陈默掌心中的那副三维星图，也化作一道纯粹的，由亿万个数据光点组成的蓝色洪流，飞向了拾荒者。
在半空中，它们交错而过。
立方体，稳稳地停在了陈默的面前。
陈默伸出手，五指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的金属外壳。
就在这一刹那，立方体内部，那枚代表着“无”的星核碎片，猛然一颤。
一股纯粹的，冰冷的，要将万物归于虚无的湮灭意志，瞬间爆发，试图将陈默伸过来的手，连同他的存在，一同吞噬，抹除。
这股力量，无形无质，超越了物理与能量的范畴，直接作用于“概念”的层面。
足以让任何神明之下的生物，在一瞬间，被从时间线中彻底擦掉。
陈默的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更深了。
“有意思。”
他那即将触碰到盒子的五指，猛然张开。
一股更加霸道，更加原始，融合了创生与毁灭的混沌之力，从他的掌心，喷薄而出。
如果说，星核碎片的力量是“减法”，是将一切归于“零”。
那么陈默的力量，就是“乘法”，是将一切法则玩弄于股掌，随意定义，随意改写的，绝对的“一”。
那股试图吞噬他的湮灭意志，在接触到陈默力量的瞬间，就像是冰雪遇到了恒星，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便被瞬间同化，吸收，解析。
陈默的手，稳稳地，握住了那只铅灰色的立方体。
盒子入手冰凉，却又带着一种奇特的“空”感，仿佛握住的不是物质，而是一段被挖空了的空间。
而另一边，那道蓝色的数据洪流，也涌入了为首的那个拾荒者的体内。
它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那空洞的，平直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种近乎于……满足的情绪。
“路径……已确认。”
“旧日牢笼的看守者，将得到解脱。”
说完，三个拾荒者那灰色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仿佛要就此融入空气之中。
“等等。”
陈默的声音，不大，却让那三个即将消失的身影，硬生生地，重新凝实。
他握着立方体，目光平静地看着它们。
“回答我一个问题。”
“失落星域里，到底有什么？”
那个为首的拾荒者，沉默了。
它那光滑的面具，转向陈默，仿佛在进行某种复杂的评估。
最终，它的声音，在陈默的脑海中，直接响起。
那不再是经过翻译器转换的，叠加的声音。
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浩瀚，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意志的回响。
“那里，沉睡着宇宙的第一个错误。”
“一个在创世之初，本不该诞生的，失败的神。”
“我们不是拾荒者。”
“我们，是它的狱卒。”
话音落下。
不再给陈默任何追问的机会。
三个灰色的身影，在一瞬间，彻底化作了虚无。
不是传送，不是隐形，而是从这个维度，被彻底地，抹除掉了。
仿佛它们，从未出现过。
寂静大厅内，再次恢复了绝对的安静。
只剩下陈默，和那几个瘫在地上，已经吓得神志不清的，格里格的旧部。
陈默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立方体。
他能感觉到，那枚星核碎片，在被他刚才的力量镇压之后，变得无比温顺，像一只被驯服的野兽。
他心念一动，立方体无声地打开。
那枚扭曲光线的“无”，静静地悬浮在他的掌心。
他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上去。
没有想象中的能量冲击，也没有概念层面的对抗。
那枚碎片，就像一块普通的石头，冰凉，坚硬。
但当他的指尖，与碎片接触的瞬间。
海量的信息，化作一道冰冷的洪流，冲入了他的意识之海。
那是无数个纪元前，宇宙走向终结，万物归于热寂，所有法则都已崩塌的，末日的景象。
是恒星熄灭，黑洞蒸发，时空都已失去意义的，最终的虚无。
而这枚碎片，就是那场盛大的，宇宙葬礼的，最后一位宾客。
它记录了，终结的一切。
“原来如此。”
陈默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这东西，不是能量源，也不是武器。
它是一把钥匙，一把能够解析“终结”这个概念的，最终的钥匙。
对于那些追求永生的文明而言，这是最恐怖的剧毒。
但对于已经站在永生之上，追求着更高维度存在的陈默而言，这，是无价之宝。
他缓缓收拢五指，那枚碎片，便融入了他的掌心，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目光，投向了地上那些还在发抖的，可怜的生物。
他抬起手，轻轻一挥。
一股无形的精神波动，扫过那些人的大脑。
他们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眼神中的极致恐惧，迅速褪去，变成了茫然和困惑。
“老大……老大怎么了？”
“我……我们刚才在干什么？”
“头好痛……”
关于陈默，关于拾荒者，关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被从他们的记忆中，彻底抹除。
他们只会记得，自己的老大格里格，在交易中，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突然暴毙。
陈默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他转身，向着来时的路，从容走去。
寂静大厅的入口处，那两名如同雕像般的守卫，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陈默从他们中间走过，回到了那片充满了阴冷与腐朽气息的，根茎区。
他抬起头，看向那数公里之上，由无数废铁构成的“天空”。
他的身影，拔地而起，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流光，沿着那漆黑的垂直通道，逆流而上。
几秒钟后。
他重新出现在了“锈蚀之心”的吧台之后。
那个章鱼调酒师，正紧张地用六条触手，同时擦拭着六个杯子，见陈默凭空出现，吓得差点把杯子都扔了。
“先生……您……”
“交易，完成了。”陈默淡淡地说道。
“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不受任何人打扰。”
章鱼调酒师立刻反应过来，它用一条触手，指向了吧台后面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先生，我最好的休息室，绝对，绝对安静！”
陈默点了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在他身后，那名章鱼调酒师，看着紧闭的房门，长长地，吐出了一口带着腥味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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