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脉……终于……苏醒了……”
那道突如其来的古老意念,并非温和的宣告,而是一场不容抗拒的、蛮横的入侵。它像一柄由远古神明挥下的巨锤,携着雷霆万钧之势,悍然砸入了宁念的神魂之海,掀起了足以倾覆一切的滔天巨浪。
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刺穿了她的脑髓。
眼前炫目的银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恐怖的景象。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光怪陆离,纷乱如潮,化作尖锐的棱角,在她脆弱的意识空间里疯狂冲撞、切割。有金戈铁马的古战场,有祭祀苍天的神圣祭坛,有俯瞰众生的威严视角……每一个碎片都蕴含着磅礴到让她战栗的力量,它们要将她的存在撕成齑粉,将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彻底抹除。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吟从她唇间溢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那股从织魂镯中涌出的滚烫热流,此刻已不再仅仅是灼烧血肉,它化作了一条桀骜不驯的金色火龙,在她纤细的经脉中横冲直撞,带着毁灭与重塑的霸道意志,要将她焚烧殆尽,再从灰烬中捏造出一个全新的、陌生的存在。
她的世界正在崩塌,意识在无边的痛苦中被拖拽着,坠向深不见底的旋涡。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被这股不属于她的力量彻底吞噬的瞬间,一个低沉而冷静的嗓音,携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安抚力量,贴着她的耳廓响起。
“别怕。”
玄苍甚至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将环抱着她的双臂,收得更紧,紧到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那是一种绝对的、不留一丝缝水的占有与庇护。
与此同时,一股冰凉彻骨却又精纯无比的魔气,自他紧贴着她后心的掌心渡来。这股力量与她体内那狂暴的金色火龙截然不同,它冷静、强大,带着君临天下的威严。它没有选择粗暴地镇压,而是如同一张细密而坚韧的网,温和却强硬地将那股暴走的能量层层包裹,安抚,疏导,最终不容反抗地,将其缓缓牵引,归拢于她的丹田气海之中。
那道在她脑海中肆虐的古老意念,在接触到这股精纯魔气的瞬间,仿佛遇到了亘古的天敌,那份神只般的威严瞬间收敛,带着一丝不甘,迅速退潮,重新沉寂回织魂镯的深处。
神魂之海的风暴,终于平息。
宁念浑身脱力,急促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她单薄的后背,紧紧贴在他冰冷的铠甲上,勾勒出纤瘦的轮廓。她无力地将整个头都靠在玄苍坚实的胸膛上,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那干涩沙哑的嗓音。
“刚刚……那是什么?”
“你的血脉。”玄苍的回答言简意赅,他高大的身躯依旧将她完全笼罩,下巴眷恋地抵在她的发顶,姿态亲昵得理所当然,“看来,净化珞鸢那点可怜的残魂,成了唤醒它的最后一把钥匙。”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的惊讶,仿佛这一切尽在他的预料之中。
宁念沉默了。血脉……苏醒……那道意念的话语言犹在耳。她心中有无数的疑问翻涌,关于她的身世,关于这突如其来的力量。但她还想再问些什么,玄苍却已经松开了一只手臂,动作间带着一种慵懒的从容。
“急什么。”他指尖在面前的空气中轻轻一点,语气里带着一丝仿佛在看好戏的玩味,“大仇尚未看完最后一折,先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复仇的最后一幕,总要亲眼看完,才算圆满。”
随着他的动作,他们面前的空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圈圈涟e漪。一面巨大的水镜凭空展开,镜面光滑如冰,清晰地映照出另一番景象——灯火通明,却死气沉沉的永安侯府。
……
京城,永安侯府。
府内所有的下人都被遣散了,偌大的正厅,只剩下永安侯李宗明与侯夫人周氏两人枯坐。跳动的烛火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拉长,扭曲,如同两个绝望的鬼魂。
空气是凝固的,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恐惧。夫妻二人相对无言,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仿佛任何一点声响,都会惊扰到那悬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们唯一的、最后的希望,他们倾注了所有心血与宠爱的女儿珞鸢,在入宫之后便彻底音讯全无。他们不敢去打探,更不敢去求见任何人。这座曾经象征着无上荣耀与滔天权势的府邸,如今已然变成了一座华丽的囚笼,他们是其中坐以待毙的囚徒。
“老爷……”
终究是侯夫人先受不了这足以将人逼疯的死寂。她的嘴唇干裂,哆嗦着,发出的声音细弱蚊蚋,带着一丝自欺欺人的希冀。
“鸢儿她……她一定能成功的,对不对?她是我们侯府的希望,是未来的皇后娘娘……陛下一定会喜欢她的……”
李宗明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此刻再也寻不到半分往日的儒雅与城府,只剩下暴躁与怨毒。他死死地瞪着自己的妻子,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希望?!”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难听,“若不是你从小便将她惯得无法无天,行事不知收敛,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若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让她去觊觎那不属于她的东西,我们侯府又怎会陷入如此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侯夫人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尖叫起来,“当初献祭那个小贱人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是谁贪图从龙之功,是谁想要更大的权势?是我逼你的吗,李宗明!是你自己贪得无厌,是你嫌弃永安侯的爵位还不够高!”
“你闭嘴!”
“我就不闭嘴!是你这个懦夫,是你这个伪君子!是你把我们全家都害了!”
往日里相敬如宾、在外人面前恩爱不疑的夫妻,此刻终于彻底撕下了脸上那层虚伪的面具。他们互相指责,用最刻毒的语言攻击着对方,就在他们即将像市井泼妇一般扑上去互相撕打的瞬间,府邸那扇朱漆大门,被人用巨力从外面一脚踹开。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