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启明地产办公室,惨白灯光下,程长赢指尖划过电脑屏幕上疯狂刷新的帖子标题——《启明地产强拆血案!六旬老人猝死抗议现场!》。配图里老人倒地的画面被刻意模糊,但启明地产的LoGo在照片一角清晰可见。西祠胡同、天涯论坛的本地板块像被投入石块的沸水,炸开了锅。
“畜生公司!为了地皮逼死人命!”
“启明老板张启明,吃人血馒头发家!”
“抵制启明!人肉凶手!”
每一个带着浓烈情绪的攻击性标题,都像一柄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向启明地产的心脏。程长赢靠在冰冷的椅背上,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眼底沉沉的暗影。他几乎能嗅到网络另一端弥漫的、被精心煽动起来的集体愤怒。这不是偶然,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绞杀。
“程哥!”助理林晓的声音带着哭腔冲进来,手机几乎怼到他眼前,“电话…电话被打爆了!全是骂人的,还有记者堵在楼下!张总他…他刚才在办公室捂着胸口倒下去了!”
程长赢猛地起身,椅子腿在寂静中刮擦出刺耳的锐响。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叫救护车!封锁消息!就说张总劳累过度需要静养!”他语速快得像子弹,人已旋风般冲出办公室。
走廊里一片兵荒马乱。几个年轻女职员眼圈通红,男销售们脸色铁青地聚在一起低声咒骂。往日里高效运转的公司,此刻像被投入冰窟的机器,瞬间冻结、濒临崩坏。程长赢的目光锐利如刀,刮过每一张惊惶失措的脸,声音不大,却压住了所有的嘈杂:“该做什么做什么!天塌不下来!林晓,跟我去医院!”
第一人民医院心内科重症监护室外,空气仿佛凝固的胶体。门上的红灯刺眼地亮着,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程长赢隔着玻璃,看见张启明躺在里面,身上连着数不清的管线,氧气面罩盖住了他大半张脸,监护仪屏幕上绿色的心电波形微弱而艰难地起伏着。这个把他从泥泞里拉出来、教会他行业门道的引路人,此刻脆弱的像一张被揉皱的纸。怒火在程长赢胸腔里无声地燃烧,几乎要烧穿他的理智。
“程主管…”主治医生面色凝重地走出来,“张总是急性心梗,好在送医及时,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但这次打击太大,他需要绝对静养,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医生的目光带着审视,“外面那些…传言,是真的吗?”
“假的。”程长赢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迟疑,“一场针对启明、针对张总的卑劣构陷。医生,拜托了,请务必让他好起来。费用不是问题。”
医生叹了口气,点点头:“我们会尽力。病人情绪稳定是关键。”
程长赢在监护室外冰冷的塑料椅上坐下,强迫自己从翻涌的愤怒和担忧中抽离。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计算。谣言是刀,握刀的手藏在暗处。他需要找到那只手,然后,连手带刀,一起碾碎!
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沉静的侧脸。手指翻飞,一连串指令通过加密通讯软件发出:
“老鹰,查‘猝死老人’照片源头Ip,所有传播节点,一个不漏!”
“蜂鸟,调取昨天所有拆迁指挥部外围监控,尤其是老人‘倒地’前后时段!”
“影子,深挖本地活跃水军头目‘刀疤王’最近资金流水和通话记录!”
命令清晰而冷酷。老鹰是顶尖黑客,蜂鸟掌控着启明自建的天眼监控系统,影子则游走于灰色地带的情报掮客。这是他暗中打造、从未示人的力量。他像个冷静的棋手,开始调动隐藏在棋盘暗处的棋子。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窗外天色由墨黑转为深灰,再透出一点惨淡的鱼肚白。医院走廊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终于,手机屏幕亮起,信息如同冰冷的子弹,接连射入。
老鹰:“源头锁定!照片最早发布于本地‘西祠胡同’论坛,Id‘正义之锤’。Ip地址:东城区‘极速先锋’网吧,32号机。发布时间:昨夜22:47分。引爆点:Id‘刀疤王’及其手下控制的37个马甲账号在半小时内集中转发、煽动评论,形成第一波热度高峰。”
蜂鸟:“监控已筛查。目标时间段(昨晚22:30-23:00),拆迁指挥部大门外无异常聚集或冲突。无任何老人倒地送医画面。但发现一个可疑目标:约22:40,一戴鸭舌帽、身形瘦高的男子在指挥部斜对面报刊亭附近长时间徘徊,用手机拍摄指挥部大门方向。特征:左腿微跛。已截取面部模糊影像。”
影子:“‘刀疤王’(实名王大强)名下常用银行卡,昨日下午17:03收到一笔跨行转账,金额:人民币20万元整。汇款方账户名:‘海天信息咨询工作室’。查该工作室,注册法人:王海。通话记录显示,昨晚21:15,王海主叫‘刀疤王’,通话时长4分28秒。”
王海!
这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程长赢的视网膜上。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成一条毒蛇——王海被开除后怀恨在心,投靠了赵天雄的残余势力(“海天”工作室的命名就透着对“鼎鑫”的继承意味),用二十万雇佣了本地最大的网络打手“刀疤王”,炮制了这场致命的谣言风暴!那个跛行的偷拍者,显然是王海亲自去踩点、提供“素材”!
“王海现在在哪?”程长赢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影子回复极快:“‘极速先锋’网吧,32号机。包夜。刚点了第三桶泡面。”
程长赢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惨白的走廊灯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他最后看了一眼监护室里沉睡的张启明,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片冰封的决绝。
“等我回来,张总。”他无声地说。
转身,步伐沉稳而迅疾地走出医院。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却压不住他心头那团越烧越旺的烈焰。他拉开车门,黑色轿车如离弦之箭,撕破城市尚未完全苏醒的寂静,直扑东城区。
“极速先锋”网吧深藏在一排破败的临街商铺后面,霓虹招牌缺了几个笔画,闪烁得有些神经质。推开厚重的、沾满不明污渍的玻璃门,一股浓烈的烟味、泡面味和汗臭味混合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昏暗的光线下,一排排电脑屏幕闪烁着幽光,映照着熬夜者疲惫或亢奋的脸。
程长赢的目光像精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最角落的32号机。王海佝偻着背,油腻的头发一缕缕贴在额前,双眼死死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打,嘴角咧开一个扭曲而亢奋的笑容。屏幕上,十几个论坛窗口同时开着,他正用不同的Id在帖子下疯狂带节奏:“杀人偿命!启明滚出本市!”“黑心老板张启明死得好!”“程长赢是帮凶,不得好死!”恶毒的诅咒流水般从他指尖倾泻而出。
程长赢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巨大的压迫感让沉浸在“战斗”中的王海猛地一哆嗦,下意识地回头。
“程…程长赢?!”王海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惊骇之下猛地想站起来,却被程长赢一只铁钳般的手死死按在肮脏的电脑椅上,动弹不得。
“王海,”程长赢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扎进王海的耳膜,盖过了网吧嘈杂的背景音,“二十万买启明的命,买张总的命…赵天雄的残渣,就只值这点钱吗?”
王海瞳孔骤缩,身体筛糠般抖起来:“你…你胡说什么!我…我听不懂!”他色厉内荏地挣扎,试图甩开程长赢的手。
程长赢俯下身,冰冷的视线几乎要刺穿王海的灵魂,他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影子发来的那张银行流水截图——收款人王大强(刀疤王),汇款方海天工作室(王海),金额20万。
“这…这是假的!p图!”王海尖叫起来,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程长赢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指尖在屏幕上轻点,一段清晰的通话录音开始外放:
【王海(压低声音):“疤哥,活儿来了!目标启明地产,老规矩,往死里黑!照片和通稿我发你邮箱了。钱马上打过去,二十个,现金还是转账?”】
【刀疤王(粗哑嗓音):“老海爽快!转账吧,老账户。放心,保管让启明臭大街!不过…这照片上老头儿真死了?”】
【王海(嗤笑):“死个屁!老家找的群演,五十块一天!你只管把声势搞大,越大越好!最好能把张启明那老东西气死!”】
【刀疤王(猥琐笑声):“哈哈,明白!往死里整!等着看新闻吧!”】
录音结束。王海面如死灰,浑身瘫软在椅子上,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网吧里几个离得近的玩家被这动静吸引,好奇地张望过来。
程长赢收起手机,那只按住王海肩膀的手,力道重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刀疤王已经在警局喝茶了。你说,他会不会很想见见你这个金主?”他凑近王海耳边,声音如同恶魔低语,“张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王海,我保证,你下半辈子会在监狱里,尝遍你想象不到的滋味。”
“不…不是我…是赵…”极度的恐惧终于压垮了王海,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想辩解。
“闭嘴!”程长赢厉声打断,眼神锐利如刀锋,“现在,给你一个选择。把你和刀疤王的所有聊天记录、转账凭证、还有雇佣那个跛子偷拍的照片证据,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交出来。然后,”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召开发布会,向所有人坦白,你是怎么受人指使,恶意造谣,构陷启明,谋害张总!”
王海惊恐地瞪大眼睛:“发布会?那…那我…”
“或者,”程长赢松开钳制,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我现在就报警,凭这段录音和银行流水,足够你进去蹲十年。选一个。”
死寂。只有网吧劣质音箱里传出游戏角色的砍杀声和王海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着,汗水混合着泪水流进脖子。巨大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王海终于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下去,带着哭腔嘶声道:“我…我交…我开…”
程长赢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开。污浊的空气在他身后合拢,网吧的喧嚣被隔绝。门外,城市已经苏醒,清晨的阳光刺破薄雾,洒在街道上,却驱不散他眉宇间凝结的沉重阴霾。他拉开车门坐进去,没有立刻发动引擎,只是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监护仪单调冰冷的“滴…滴…”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张启明那张毫无生气的脸,网络汹涌的滔天恶意,王海涕泪横流的丑态……这一切,都只是开始。赵天雄虽然倒了,但他留下的毒藤,他代表的贪婪与卑劣,早已深深扎根在这片土地的阴影里。斩断一根,还有千百根在暗处滋生。扳倒一个王海容易,但要让启明真正在血雨腥风中屹立不倒,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更坚韧的神经,更冷酷的决心。
阳光透过车窗,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光影。他睁开眼,眼底的疲惫已被一种更深沉、更坚硬的东西取代。风暴远未结束,而他,必须成为那艘能劈波斩浪的巨轮。他启动车子,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汇入清晨的车流,朝着风暴的中心,也是启明唯一的生路——即将到来的、注定掀起滔天巨浪的新闻发布会——疾驰而去。在那里,他将用铁证掀起一场逆转的风暴,将污浊的脏水,狠狠地泼回始作俑者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