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震惊:“你怎么?”
“我怎么还活着?那当然是因为你们吸走的根本就不是我的魂呗。”
江小满取出一个葫芦:“这里面还装有无数的恶人魂魄,你们想吸再多都够。”
白夫人:“我明明……”
“你明明给我下了药,明明看着我跟你施了多天的粥,皆对你言听计从,你明明用精血可以安抚我的神魂?”
江小满:“为了要一个儿子,你手上沾了多少条人命?现在更是将一城的气运都赌上,只为了你那便宜儿子逆天改运。”
“只可惜他现在恶灵缠身,自身难保,枉费你一番苦心。”
白夫人:“有什么仇怨就对着我来,别为难谨言,他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江小满取出青玉笔,以灵为墨以空为纸,隔空画出数张法符,飞向城中、府中各处阵角。
她神情庄重眼眸低垂,双臂前伸手指翻飞结出一个莲花印。
之前千山道人的法阵旨在【取】,江小满的法阵则在【生】。
光晕从她脚下迅速向外蔓延开来,所过之处焕发勃勃生机。
一时间霜华城中漫天雪花飞舞,所有人都感觉到身体周围有什么东西正在滑过。
哭闹的孩童脸上还带着泪珠,就笑着去接飘落的雪花,正在吵架的妻子放下手中的扫帚,丈夫扔掉抵挡的簸箕,满腔的怒火消失无踪。
居民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一起迎接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
“好大的雪啊,有好几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花了吧。”
“可不是嘛,我种的雪芝都旱死了,今年终于又下大雪了,能有一个好收成咯!”
“母亲,这就是你教给孩儿的鹅毛大雪吗?”
“是啊,这一片一片都是老天爷派来守护咱们霜华城的。”
白夫人神情惶恐地摸向自己的脸,原本饱满紧实的面容有些松垮。
再看向白槿言的身形不断缩小佝偻,被黑血挡住的俊颜也开始变化。
江小满正在施法根本不能中断,背后空门正对着她。
“不,不!你不能这样,我不同意!”白夫人手中变出短锏,用尽全力击打向江小满。
无形的屏障挡住她的攻势,两条长链从半空中飞出缠住短锏。
初薇现出身形一跃而下:“老妖婆,你为一己私欲害了多少人,现在我师姐在尽力修补,你竟然还想从中生事?”
白夫人神情有些凌乱:“那些人都是命贱,我之前给足了灵石买下他们,之后生死都是我说了算,死了又怎么样我都厚葬了的。”
初薇重重一个巴掌扇在她脸上:“你无-耻之极!”
白夫人又不管不顾地冲向江小满,用尽全身灵力要将她的施法打断,这是她费尽心力才得来的一切,怎么能容许有人破坏?
初薇闪身甩出长链再次将短锏拉回:“你的对手是我,别往那边使劲了。”
“娘!救救我,娘,我不想死!”改容换貌的白谨言挣-扎着在地上蠕动几下,失去了气息。
身下四散逃出数只黑如墨汁的怨魂,初薇早就手持葫芦等在一旁,灵光闪过统统收入其中。
白夫人回头看儿子的瞬间,被朝链刺穿了琵琶骨,整个人被带飞出去撞到院墙之上。
初薇手中数道法旗同出,将她牢牢封住再也动弹不得。
江小满施法完成,身形踉跄几步,支撑这么大型的法阵还是耗尽了她的力量。
初薇倒出一瓶丹药全部塞到她嘴里,随即一把灵火烧了千山道人死不瞑目的干瘪尸身,原本就长得丑,这一死更丑了。
院门口传来一声质问:“你们是谁,为何会在我家里,还打伤了我的夫人?”
江小满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缓缓把这些年白夫人为了维持白府的气运,养护白谨言的身体所做的污糟事一一说了出来。
每说一件,白夫人的脸色就灰白一点,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就是白老爷。
白老爷走到墙边问道:“夫人,她说的可是真的?”
白夫人别过头不肯看他。
多年夫妻他如何会看不懂,定然是那女子说中了事实。
“你糊涂啊,白家起也好落也好,自有命数,你又何必为此做出那些事?”
白夫人不语,江小满替她答道:“自然是为了你,你非长寿之相因此格外期盼能有儿子承接家业,她当年生了女儿却因怕你不喜,抛弃亲女换了他人的儿子回来。”
白夫人辩解道:“我没有抛弃她,我给她颈后留了印记将来是要接回来的。”
“当时将她送出白家是我的错,可我只是想晚几年再去接她,谁知……”
江小满:“谁知没几年寄养她的村庄被妖兽夷为平地,你良心发现回头找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她的消息。”
白夫人语塞,白老爷震惊。
江小满轻笑一声:“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白夫人眼中升起希翼:“难道你就是……”
江小满晃了晃手中的葫芦:“自然是你女儿的怨灵告诉我的,她死后魂魄不宁无法-轮回,最终堕为恶灵被我所捉。”
“之前你的血不是可以镇定魂珠吗?那是因为里面有你的亲生骨肉。”
白夫人尖叫起来,下垂的脸颊颤-抖着:“不!不可能!你说的不是真的,她怎么可能是我炼制的魂珠!!!”
“对了,还告诉你一件事,白慎行是你后来收养的儿子,起心也是为了替白谨言做魂鼎的吧,只可惜你那好儿子一心以为他是来分家产的,处处陷害时时折腾,最后借着你炼魂一事也偷偷搞了一个炼血阵,誓要将他镇压-在白家永世不得超生。”
白老爷痛心疾首:“你怎能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亏我信任你这么多年,竟然都在骗我,连儿子都是假的!”
江小满又看向白老爷:“你也别装好人了,同为金丹修士,她在做什么你不可能不知,可你一边享受那些事带来的红利,一边又将自己装得无比清高,仿佛一切恶事都是她做出来的。”
“可若没有你的暗示,她如何会舍弃亲女,如果没有你时常遗憾儿子的根骨,她又何必做这种取人魂魄之事?”
“白家的气运从你接管之时就已经衰败了,可后来越来越昌盛,你敢说自己完全不知吗?”
“你们一个心黑手狠,一个面冷心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豺狼夫妻。”
“白府气运还尽仍亏欠许多,届时会用你们的修为来抵,现在你的灵力应该已经无法运转了,天道好轮回一报还一报。”
初薇扶住江小满跃上自己的飞剑,临升空之时,江小满回首深深看了一眼白氏夫妇。
“霜华城的运势两年之内就会恢复如初,日后你们好自为之吧。”
初薇则看向院外拄着拐杖的男子,之前的伤势实在太过严重,即使服下丹药也难以完全康复。
男子颔首以示告别,随后缓步走进院中。
不枉他辛苦布置这么久,终于引来了该来之人,颠覆了这个烂到骨子里的家族,妹妹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以后的日子,就让他陪着二老慢慢磨吧。
这好日子呀,还在后头……
“师姐,你别难过,如果没有你今年的施法,恐怕不出几日就会降下天罚,到时霜华城都将不保,他们夫妻的罪孽更重,哪怕死后去到阴曹地府也会受尽扒皮抽骨之苦。”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难过了?”
“没有没有,师姐今天做了大好事,替天行道积了大福报,咱们应该高兴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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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在霜华城醉仙居设了小宴,吃了个宾主尽欢。
薛怀临:“这几天也太刺-激的,比在妖族还刺-激,这人要是坏起来就没妖和魔什么事了。”
千魅举起酒杯:“就为你这句公道话,我必须敬你一杯。”
“都说我们魔族阴险妖族狠辣,可我们跟你们相比差远了去了。”
薛怀临心有同感地一饮而尽,却被辣得面红耳赤。
谢青崖嫌弃地递过灵茶:“这里可是北地,向来以民风彪悍出名,那种温甜的酒根本抵不住这种严寒,只有烧刀子盛行于此。”
薛怀临牛饮了数杯,最后干脆举起茶壶直接往嘴里倒,实在是太辣了。
江小满一扫之前的低迷,豪爽地拍了拍薛怀临:“年轻人怎么能不会喝酒,来再饮一杯,第一杯尝不出其中滋味,第二杯就好啦。”
说着就给他杯中倒满了烧刀子,在场的几名年轻人一个都没落下,统统让她给倒满了杯。
江小满举杯感慨:“这杯为了庆祝咱们搞了一件大好事!还了北境一个太平!都必须得喝干!”
除千魅轻松喝完,其余人都是一脸苦相,一时间桌上的灵茶成了稀缺之物。
没等辣劲下去,江小满又举起第二杯:“今儿也是我与小师妹的第一次见面,师姐穷啊身无长物还没准备见面礼,就先以酒代礼敬你一杯。”
薛怀临同情地嘲笑了初薇,谢青崖给了一个淡定的眼神,秦春来则悄悄取出一壶解酒茶放在她手边。
江小满眼光一扫:“你们也跟着陪一个啊,我们师姐妹见面这可是大喜事,必须得随一个!”
这下换初薇幸灾乐祸乐祸了,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独喝喝不如众喝喝。
待江小满再拿酒壶准备再倒第三杯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按住了酒壶。
“第三杯是不是要庆祝你我师兄妹重逢啊,二师妹。”
“接到师尊说你快死了的传讯我就日夜兼程,生怕你和小师妹有性命之忧,可待我赶到之时不仅凶事已了,还看到你一杯又一杯地大肆庆祝。”
“二师妹,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说法?”
江小满顺着手臂往上看去,一张眉目疏朗的英俊面容映入眼帘,向来温和的眼眸透着丝丝寒意,浓长的眼睫刷呀刷的,让她心慌慌。
“大,大师兄?”
初薇手中托着沉甸甸的储物袋,面带真诚微笑着送走师兄师姐,直到飞剑已经没入云层还在挥手。
千魅最看不得她这副贪财的样子:“你合该手里再拿个手绢,这样挥呀挥的更有韵味儿。”
初薇不理会千魅,她的喜悦是那种没有师兄疼的魔族根本不能体会的。
有了之前收礼的经验,打开储物袋之前她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打开一条缝。
瞄了一眼迅速合上,妈耶,这次比上次东西更多更值钱。
不能再看了,看多了影响道心的纯净。
千魅凑过来:“我看看到底都给了你什么?哎哟我去,这么豪横吗?你们宗还收弟子不?就是那种不用教功法、不图名不图利、能养活自己还能给宗门赚灵石、长得还凑和脾气也挺好的弟子。”
初薇转身快步离开:“不收,我是师尊的关门弟子。”
千魅紧跟不舍:“别啊,门关了再开就行啦,我很好养的,大师兄不是守人魔边境吗?正好他在这边守我在那边守,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你再考虑考虑……”
直到江小满坐着时祈安的飞剑冲入云霄,她还是没想明白。
自己明明是做了好事又与师妹相逢,为何又会落到这个木头呆子的手中,还被他当壮丁拉去守人魔边境。
谁来救救她啊!
时祈安:“你见小师妹的时候,怎么认出她的?”
江小满托腮回想,第一面啊,她好像不仅没给见面礼,还把师妹给吓着了。
当时初薇站在门口足足愣了数息才眨了眨眼睛,她分明都看到初薇的本命法链都探出头了。
“小师妹?”江小满试探着问,上一次那个小纸人一看就知道是老头的手笔。
再回想一下峰上的那几人行事作风,能干出这种偷鸡摸狗之事的,除了自己就只有未曾谋面的小师妹了。
初薇呆呆地点点头,悄悄取出自己跟宿槿学着做的照妖镜对准江小满。
镜中只有一个人,没有重影,应该不是夺舍或者附身。
初薇有些语结:“二,二师姐,你没事啊?”
江小满明媚的眼睛亮了亮:“自然没事,这是我命中一劫,可我又不愿意应劫,所以少不得得演一场戏。”
初薇喃喃道:“怪不得师尊那样和我说……”
江小满好奇道:“老头说什么了?”
初薇:“我跟师尊说你已昏迷,他说让我转告你亲缘浅就别强求,要是在外面死在阵法里,他就把你除名出望月峰,再不认你这个徒弟。”
时祈安:“二师妹?”
江小满哼着小曲假装没有听到,亲缘浅没有关系,师缘深就行。
风雪落在他们肩上,带起了江小满的长发,隐隐透出颈后的一朵玉兰花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