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扶摇的意思,是让苏月嫁给孙浩?
沈知行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连眼神里都带了点笑意。
印象里的苏扶摇,对啥事儿都淡淡的,好像啥也激不起她的火气。
这回是真被惹毛了,才露出这副“你敢惹我我就敢咬回去”的劲儿。
不过……她这样儿,还挺招人稀罕的……
沈知行想了想,也道:“也好。往后上下班,我们一起走,你加班我也等你。”
“如果遇见什么麻烦事儿,你告诉我。”沈知行语气斩钉截铁。
苏扶摇沉默了一瞬。
被人这么毫无保留地支持着,那感觉……真好。
上辈子……
上辈子自己所遇非人,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
不过。
苏扶摇有些犹豫:“我……我会小心的。可你……你不觉得我这样太坏了吗?”
孙浩那就是个火坑,谁跳进去都得脱层皮。
沈知行倒是被苏扶摇问得一愣。
坏?怎么会?
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
沈知行素日里看着温和,甚至还能对手下职工的一些小动作睁只眼闭只眼。
但实际上,沈知行也有自己的手腕。
就比如蒋烨身为采购部部长,从中捞了不少油水。要说多,不至于影响酒厂的运转。
但要说少……他日若是蒋烨在规则之内触及到了沈知行的底线,想要动他也是轻而易举的。
沈知行当即摇头:“坏?一点儿也不!是她苏月先起黑心要把你往火坑里推。”
“既然如此,也是她活该,自作自受罢了。”
苏扶摇被他说得也笑了:“也是。”
“我倒觉得他俩挺配,一个锅配一个盖儿,没准儿凑一块儿,还能一物降一物,把日子过好了呢?”
一遍说着,苏扶摇心里的最后一点犹豫也散了。
前世和孙浩离婚,再嫁高泽诚之后,苏月其实来看过她一次。
那时候苏扶摇已经带起了养子,孩子半岁,正是闹人的时候。每日在家里披头散发,连饭都来不及吃一口。
苏月当时目光很复杂。
问她:“苏扶摇,你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了?”
当然是拜苏月所赐!
人到中年,万事却未休。
苏扶摇当时跟苏月吵了一架,苏月走了,几天后却送来一张银行卡。
言外之意,就是让苏扶摇拿着二十万和高泽诚离婚,自己过自己的。
苏扶摇心里憋着一口气,怎么可能收?尤其是蒋烨的事情,苏月才是主谋。
苏扶摇耿耿于怀,断然不会收了这二十万让苏月心里好受一些。
原本重生一遭,苏扶摇觉得苏月勉强算得上是良心未泯,若是不招惹自己,也就那么过去了。
可现在看来,当初的苏月只是觉得日子舒坦了,看她这个堂姐已然翻不了身,想要放下一切了!
如今苏月的日子过得不舒坦,等着苏扶摇的果然是一招接一招。
既然如此,也别怪她下手无情。
而此刻,沈知行也开口了。
“一物降一物,你说得对。”
“不过孙浩那个赌棍,恐怕谁沾上谁倒霉。”
苏扶摇笑了,接话道:“他爹妈也不是好相与的!要不然能干出让苏月提亲的事吗?”
夜越来越深,可两人谁也没提回去的话。
就这么肩并肩坐着,哪怕不说话,心里头也是踏实的……
晚风吹在身上,凉丝丝的,舒服。
身后楼上的窗户里,又传来苏老太太的吼声,像是在训苏文星。
苏扶摇回头一瞅,正对上扒在窗玻璃上那张挤扁的脸——苏文星瞪圆了眼睛往这边瞧,被她抓个正着,还冲她做了个鬼脸!
老太太的声音清清楚楚传下来:“几点了还不滚回去睡觉?麻溜儿给我进屋!”
苏文星嬉皮笑脸:“窗边儿凉快!我吹吹风,还不困呢!”
“凉快个屁!”
老太太的声音近了,接着就听见“哎哟”一声,估计是耳朵被揪住了。
“给我滚回去!”临被拽走前,苏文星还不忘对着楼下方向又吐了吐舌头。
苏扶摇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皮痒了!都是让我奶给惯的。”
沈知行低头闷笑:“我倒觉得挺好。老太太也就是嘴上厉害,心里头最护着你们。”
白天苏文国一家子来闹腾时,老太太那护犊子的劲儿,沈知行看得真真儿的。
苏扶摇叹了口气:“我奶啊,就是个操心的命。嘴比刀子快,心比豆腐软。为了这一大家子,操碎了心……”
前世的画面又在脑子里翻腾。
苏扶摇心里头一阵发酸。
上辈子,家里家外,大大小小的活儿,全是奶奶一肩挑。
自己不但不争气,还老跟她对着干。
嫁了人,还三天两头回娘家刮钱……
亏得老太太手紧,看得住她那点养老钱,不然早被自己那个无底洞的婆家给掏空了……
被惯坏的文星也混账……
念书不用功,上班了也不顾家。
整个家,就靠奶奶和妈两个女人硬撑着,苦得没边儿!
而就算这样,奶奶还是专门给自己攒了一笔体己钱……
……
沈知行侧过头,正好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酸楚,心里头咯噔一下。
她性子一向淡淡的,好像啥事儿都看得开。
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个家,最累的是你。文星小小年纪就知道赚钱,很难得。老太太心里头,肯定为你们姐弟俩骄傲着呢!”
苏扶摇赶紧摇头:“不累不累,能给家里出份力,我乐意着呢!”
与此同时。
广场上那盏昏黄的灯泡,“啪”一下灭了。
四周的住户,窗户也一盏接一盏地暗下去。
光线更暗了。
沈知行坐着没动,可心里头那股躁动,却越来越压不住。
苏扶摇站起身:“不早了,回吧?”
她伸手去拿放在两人中间椅子上的搪瓷缸子……
沈知行也下意识伸手去拿……
两人的指尖在微凉的缸壁上轻轻一碰,又像被烫着似的,同时缩了回去。
苏扶摇心口那面鼓又开始咚咚乱敲:“我、我来拿就行。”
沈知行没再动:“好,一起回去。”
他声音有点哑。
苏扶摇没再推辞,端起缸子转身就走,脚步快得有点慌,像后头有狼撵。
可走到楼道口,她脚步又顿住了。
转过身,对着还坐在暗影里的沈知行:“沈厂长,明儿早上……来家吃早饭吧?想吃点啥?我给你做。”
沈知行愣了一下,那句不用麻烦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
“都行,做什么吃什么。”他差点就脱口而出那句只要是你做的,我都爱吃。
话到嘴边又觉得太露骨。
哪怕……这是大实话。
苏扶摇笑了笑:“成。”
看着她身影消失在楼道里,沈知行在原地又坐了好一会儿。
心里头琢磨着,明天早上,她又能鼓捣出啥好吃的?
她做饭的手艺,是真绝。普普通通的食材,到她手里都能变出花儿来。
把房子租在这儿……真是撞了大运了……
苏扶摇轻手轻脚洗漱完,摸黑回了自己屋。
老太太早把灯关了,只有窗户透进来点外头的微光。
屋里黑黢黢的。
苏扶摇摸到床边,小心地掀开薄棉被躺进去,闭上了眼睛。
本以为老太太早睡着了,可身边那窸窸窣窣翻身的动静,就没停过。
老太太还在为白天苏文国那事儿憋着火呢!
这事儿,根儿还在苏月身上。
苏文国两口子,八成也是被她撺掇来的。
苏月为啥非得揪着这事儿不放?
她之前整那手写信栽赃自己,勾着孙浩上钩,那点子伎俩其实蠢得很。
根本经不起推敲,戳一戳就破的玩意儿。
就算没沈知行帮忙,她自己也能掰扯清楚。
现在事儿是了了,可苏月写的那信,就是个现成的把柄!
要让孙浩那癞皮狗彻底死心,或许……可以从这儿下手?
但这事儿,自己不好直接出面,得找把合适的“刀”。
找谁呢?
沈知行肯定不行。
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圈儿,猛地,一个名字跳了出来——蒋烨!
对,蒋烨!副厂长的儿子,身边狐朋狗友一堆。
最关键的是,这小子最爱传闲话!而且他嘴里秃噜出来的话,在厂里还真有不少人信!
这把“刀”,是该好好用用了!
苏扶摇这边正盘算着,身边的老太太又翻了个身,冷不丁开口:“你也睡不着?琢磨啥呢?”
苏扶摇打了个哈欠,随口搪塞:“琢磨……琢磨明早做啥早饭。我叫了沈厂长来吃呢。”
老太太的声音果然轻快了几分:“这还差不多!沈厂长对你多照顾,又是孤身一人租房子住,该叫来一块儿吃!”
每次一沾沈知行的边儿,老太太那气儿就顺溜了,说话都柔和。
苏扶摇也笑了:“知道了奶。您也甭为小叔他们气坏了身子。”
老太太嘴硬:“我气啥?我骂得痛快着呢!”
苏扶摇望着黑漆漆的屋顶:“我知道您心里头一直有根刺。是觉得当初把家底儿、房子都给了小叔家,我爸病了,您觉得亏欠了我们……”
“可奶,您做的够多了。这些年多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
老太太猛地扯了下被子,打断她:“瞎叨叨啥呢!困了困了!睡觉!明儿个你还得起早做饭呢!”
她不再吭声,也不再翻身。
苏扶摇也重新合上了眼,心里头那个利用蒋烨的点子,渐渐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