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前两月
瓦恩德尔潜藏在欢乐之园的灌木丛中,避开血精灵们的视线。辛多雷们啜饮着水晶杯中的天界蜜酒谈笑风生。有个年轻精灵左拥右抱着两位少女,轮流亲吻她们的面颊。另一个家伙挥舞着短鞭,模仿下层欢愉之园里的魅魔姿态。有位高挑美丽的辛多雷正在弹奏七弦鲁特琴,即兴唱着小调——歌词讲述污染者兽人酋长与恐怖卫士的故事,字里行间尽是讥讽。
中央林荫道仿佛与黑庙墙外的战火隔绝,自成一方天地。这正是瓦恩德尔每夜潜来此地的缘由。内殿庭院与要塞其他区域截然不同,这里没有森严的军旅气息,效忠伊利丹的血精灵在此纵情享乐。自从凯尔萨斯王子率部离去后,这条林荫道便成为那些始终效忠黑暗主宰的辛多雷们专属的温柔乡。
寻欢作乐的人群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席地而坐。身着丝绸的少女们将墨鱼片喂到男伴唇边。
恶魔猎手虽未被禁止进入黑暗神殿,却也从未受到邀请。他们刻意与其他伊利达雷战士保持距离——无论是兽人、德莱尼、恶魔,甚至血精灵。无人踏足他们所在的卡拉波废墟,他们也不与任何人往来。
有时瓦恩德尔连同伴都不想看见。他痴迷于潜行技艺的锤炼:避开巡逻哨兵,潜入神殿最污秽的角落。他攀援过阴影圣所的粗重锁链,惊诧地仰望那些巨型雕像。担任守卫的萨特们突然惊惶四顾,仿佛嗅到了他灵魂中的饥渴。
他潜行于鲜血熔炉阴暗的兽人兵营,甚至能从最警觉的幽灵月亮氏族哨兵眼皮底下溜过。他探索过他们的奥术工坊,目睹巫师们如何唤醒亡者骸骨。在广阔的校场上,恶魔们穿行于巨型战争机械之间,龙喉氏族的兽人正训练着战宠。翻越城墙时,他见过关押着典狱官玛维·影歌的守望者牢笼。但瓦恩德尔最钟爱的仍是中央林荫道。
喷泉流水潺潺,正是这声响最初吸引了瓦恩德尔,还有花草的芬芳。某些气息让他恍然忆起——就像当年在灰谷森林生活时闻过的味道。心脏泛起甜蜜的刺痛。有时他会感到片刻安宁,采撷一朵鲜花轻嗅花蕾时,想起自己也曾为怀孕的妻子采摘花束。
但某些记忆会唤醒体内恶魔,让瓦恩德尔充满复仇的暴怒。今夜听着这些纵情享乐的血精灵没心没肺的笑声,嫉妒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从灌木丛中探出手,偷走了他们的蜜酒瓶。狂欢者们浑然不觉。瓦恩德尔撬开瓶塞猛灌一口,舌尖的刺痛感让他短暂放松下来。
脑海中闪过念头:是恶魔驱使我去偷窃吗?不过今夜他不在乎。今夜他不想回忆连番恶战,不想理会燃烧军团再度进犯的传闻。他只想追忆些别的。
热风从下层平台捎来魅魔的麝香,口中顿时涌满唾液,嗜血的渴望苏醒了。即便这些恶魔已被束缚,即便它们向伊利丹宣誓效忠并肩作战——对瓦恩德尔而言,它们始终是猎物。
沿着草坪小径,阿卡玛的身影缓缓浮现。这位\"破碎者\"正从议事厅返回神殿深处,显然刚与伊利丹本人进行过深夜密谈。他低垂着头,目光空洞,双肩仿佛压着无形的重担。
\"过来啊,老家伙!\"一个血精灵醉醺醺地喊道,\"跟我们一起喝一杯!\"
\"噢,卢森,\"旁边的精灵女子咯咯笑着,\"他长得可真吓人。\"
\"在你眼里谁不吓人,阿莱莎?喂,老东西,别走啊!见鬼,阿莱莎!蜜酒瓶哪去了?你该不会趁我不注意全喝光了吧?\"
躲在阴影中的瓦恩德尔举起偷来的酒瓶,讥讽地做了个致敬的手势。
阿卡玛继续蹒跚前行。
\"嘿,你这老怪物!装什么清高?怕被人看见和我们喝酒吗?\"卢森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
阿卡玛突然停住脚步。当他转身时,佝偻的老朽形象瞬间消散——站在那里的赫然是个令人战栗的庞然身影。血精灵们顿时像被猫头鹰盯上的兔子般僵住,欢闹声戛然而止。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片刻后,阿卡玛只是耸耸肩,露出一个近乎慈祥的微笑。他像祭司祝福孩童般抬手示意,随即继续蹒跚离去。
血精灵们久久不敢作声。瓦恩德尔悄然退入黑暗,心中暗自揣度:究竟什么重担,能让这位破碎者领袖如此步履维艰?
阿卡玛沿着小径走向影月圣所。途经餐厅时,他强压下加快脚步的冲动——这个可怖之地总让他毛骨悚然。他不愿看见那些被术士们囚禁在此的灰舌灵魂,那正是他灵魂中最阴暗的部分,吞噬了骄傲、野心与意志的黑暗面。邪能魔法滋养着这阴影,一旦挣脱束缚,它必将吞噬阿卡玛的躯壳,夺走他的声音,引领灰舌氏族堕入深渊。
太多族人已向黑暗屈服:这些效忠伊利丹的叛徒早已背弃氏族理想。恶魔扭曲了他们的灵魂,\"破碎者\"的称谓再贴切不过。他们习惯了随波逐流,甘愿听从任何强权的声音,而伊利丹正是其中最暴虐的统治者。他们像畏惧鞭子般惧怕新主人,盲目服从,赴汤蹈火,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将一切罪责推诿给所谓的\"主宰\"。
阿卡玛望着萨特们玷污氏族圣所的景象,悲愤得几乎落泪。当看见那些傲慢的血精灵在昔日圣洁的庭院里纵情嬉笑时,怒火又灼得他几欲咆哮。
卡拉波神庙的遭遇,正是德莱尼民族命运的缩影。所有灾祸都源于此,而伊利丹成了压垮氏族的最后一根稻草。
恶魔们对着阿卡玛发出轻蔑的嗤笑。他们清楚\"背叛者\"对他做了什么,在这群怪物眼中,这个衰老的破碎者不过和他们一样,都是被恐怖意志束缚的奴仆。
他们所见,不过是阿卡玛允许他们看见的假象。
恶魔们永远无法触及他思维深处的密室。即便在梦境里,这位灰舌领袖也始终紧锁着真实念头——连伊利丹都无法窥探。阿卡玛如此告诫自己,却偶尔在深夜惊醒:或许背叛者的咒缚不止禁锢身躯,更编织着自由的幻觉?或许他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和其他臣服于伊利丹的破碎者别无二致?
\"不。\"他攥紧扭曲的利爪,任指甲陷入掌心。终有一日要叫背叛者血债血偿,这信念如同外域永不熄灭的紫阳。他在伊利丹眼皮底下布设暗棋,将眼线植入每个角落。当新的盟友揭竿而起时,傲慢的恶魔猎手终将后悔轻视了这个佝偻的老仆。
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伊利丹必须为古尔丹之手山坡上的暴行付出代价,更要为囚禁玛维·影歌的愚行忏悔。阿卡玛突然僵住,缓缓松开颤抖的拳头,面部皱纹重新堆叠成驯顺的模样。
灵魂深处的虚无感骤然将他拽回现实。或许这一切都是陷阱?或许伊利丹正放任他策划叛乱,就像对待影歌那般布下天罗地网?
老人深吸一口气,卡拉博神庙见习祭司时代的呼吸法依然有效。记忆中圣殿的白玉回廊浮现眼前:那时这里是收容病弱的庇护所,空气中飘荡着纳鲁祝福的圣歌。片刻宁静中,他突然瞥见石壁上自己畸变的倒影——这座神庙与他同样被邪恶腐蚀得面目全非。
\"愿你的野心将你吞噬,伊利丹。\"阴影中传来牙齿摩擦的声响,\"而你新的阴谋...终将成为葬送你的火种。\"
银甲护手泛着冷光,高阶空术师泽拉沃把玩着阿古斯之印。他低垂戴着银冠的头颅,眼中燃起如邪能池水般幽绿的探究之火。
\"属下终于明白此物的用途了,大人。\"他指尖摩挲着符文凹槽,\"它能指引您寻找已久的阿古斯之路。\"
伊利丹猛然展开恶魔之翼又倏然收拢,阴影笼罩整个议事厅:\"哦?\"背叛者的声音里淬着毒液般的讥诮,\"你确定?\"
泽拉沃的脊椎窜过一阵战栗:\"就像我确信邪能魔法的本质。\"
玛兰黛夫人的笑声在穹顶下荡起涟漪:\"你总爱提前为失误找好借口呢,亲爱的空术师。\"身着华贵圣骑士铠甲的加蒂奥斯·残虐者张了张嘴,最终沉默地咽回话语。这位军事统帅向来只在战事上发言,此刻正与维拉斯·深影交换着晦暗的眼神——消瘦的刺客回以心照不宣的微笑,显然又在策划针对同僚的阴谋。
伊利丹的利爪在石座上刮出刺耳声响:\"让他说完,玛兰黛。\"
美艳的祭司向主人投去嗔怪的一瞥。她的容颜曾令无数精灵倾倒,唯独得不到背叛者的垂青。泽拉沃唇边浮起冰霜般的微笑:\"这枚罗盘能穿透燃烧军团的传送网络,将我们直接引向基尔加丹所在的传奇之地。\"他举起符文,邪能纹路在掌心投下诡谲的绿芒,\"只需在扭曲虚空中校准坐标......\"
维拉斯突然像嗅到血腥的夜刃豹般绷紧身体:\"你隐瞒了代价。\"他的匕首不知何时已抵住空术师的后颈,\"每次使用军团神器,都要献祭灵魂。\"
石座上的恶魔猎手露出獠牙。这才是他期待的戏码。
\"这我早已知晓。\"伊利丹的嗓音如同深渊中的闷雷,\"为何现在才提起?说重点。\"
高阶空术师的目光扫过石桌上铺陈的星图。那些由背叛者亲手绘制的符文轨迹堪称杰作,但某些扭曲的坐标轴却令他脊背发凉。\"我们完全可以利用恶魔现有的传送门网络抵达阿格斯。您的设计固然精妙,但何必重造轮子?只需对现有法术稍加改良...\"
\"那就要穿越无数道军团把守的传送门!\"恶魔之翼在空气中劈出爆响,\"每道门后都可能藏着埋伏。而我的新传送门将让大军直抵阿格斯腹地,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短程通道更容易维持稳定。\"
三位幕僚忙不迭点头附和,唯有泽拉沃仍固执己见:\"前提是传送门能成功开启,大人。您这是在赌博,从未有法术需要如此庞大的能量支撑。借用现有通道虽然...\"
\"虽然会让我们像掉进蛛网的飞蛾。\"伊利丹的蹄足碾碎了一块地砖,\"军团兵力是我们的千倍。他们现在分散在各处,但只要我们暴露行踪...\"
泽拉沃突然死死盯住阿古斯之印:\"若法术存在哪怕最微小的误差,这种规模的传送门足以撕裂整个外域。\"
\"我的计算完美无缺。\"伊利丹夺回圣物,邪焰在眼窝中翻涌,\"我将亲自施法。\"
\"万一您错了呢?\"
恶魔猎手的双翼猛然张开,阴影笼罩了胆敢质疑者:\"我·从·不·出·错。\"
\"如您所愿,大人...\"空术师佝偻着后退,突然面色惨白地僵住。他额角暴起青筋,冷汗浸透了法袍。
伊利丹的利爪掐住他咽喉:\"装神弄鬼什么?\"
\"黑暗之门...\"泽拉沃从牙缝里挤出话语,\"警戒结界被触发了。有人重启了连接艾泽拉斯的通道——此刻正有军队穿越而来!\"
维拉斯的匕首瞬间出鞘,玛兰黛的圣光锁链已缠绕指尖。石室内的空气因骤然凝聚的魔力产生扭曲,所有人都看向王座——背叛者正露出獠牙微笑。
\"看来游戏要提前开始了。\"他抚摸着阿古斯之印,邪能纹路突然迸发出刺目强光,\"让我们给客人们准备些...特别欢迎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