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将早已想好的说辞娓娓道来:“自从外公、二舅舅你们被下放以后,爸爸和林秀珍就不怎么管我了。
时不时还得挨饿,我就去赵爷爷家蹭饭。而且我爸很久都没给我开药了,大多数我也是忍着。
幸好有个姓钟的爷爷找到家里。他问我是不是宋听雨的外孙,后面他帮我治了病。
给我针灸了好几次,还开了好些药。这两年都是吃他给的药的,他还教了我好多东西。
最近这半年来,我感觉已经好了很多了,心口也很久没疼过,身上也有了力气。爸爸和林秀珍都不知道这些事。
就在上个月,我不小心听到爸爸和林秀珍说话,才知道林诗诗是他们俩的孩子。而且是爸爸举报了你们的,还有你们下放到这里也是从哪听来的。
还没想好怎么办,爸爸就被厂里的同事举报说他收受贿赂。
割尾会的来家里把林秀珍的日记翻了出来,他俩婚内出轨生下林诗诗的事就彻底暴露了。
现在爸爸和林秀珍一个被判了三年,一个被判了七年送去农场改造了。我想你们了,报名下了乡。
家里的房子,除了林诗诗和小宝住的那间,其他都租出去了。本来我也想把林诗诗赶出去的,可又想着小宝太小了。”
江宁一口气说完。外公颤抖着双手,嘴唇哆嗦得厉害,半晌才挤出一句话:“顾明平这个畜生,亏我们以前还那么相信他,既然做出这种事情。
把你交给他,竟这般对待你,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老人浑浊的眼中满是悲愤与懊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江文涛也是气得握紧了拳头,关节泛白,怒声道:“顾明平这个混蛋,我姐当年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能如此绝情!
小宁还是他亲儿子啊,他怎么能让你挨饿呢,连药都不给吃!”
旁边的舅妈和两个小表弟泣不成声过来抱着江宁,说:“小宁啊,这些年你受苦了,是我们没照顾好你,让你遭了这么多罪。”
“舅妈不怪你们,都过去了。现在咱们一家人能相聚,就是最好的。而且我现在身体好多了,也有能力照顾自己,还能帮衬你们。”
外公轻轻抚摸着江宁的头,哽咽着说:“我的小宁长大了,懂事了……是外公没用,让你受苦了。”
江宁跟着红了眼抱了抱外公,“外公一直都很厉害,而且以后外公不是还要带我去狮子山看萤火虫吗?”
狮子山是外公和外婆定情的地方,一到秋天的时候,满山的红叶特别的好看。小时候外公就跟小江宁说过很多次,但江宁身体不好去不了。
所以外公很长一段时间的愿望就是能带江宁去那个地方看看。
外公听着江宁的话,思绪一下子飘回到往昔的岁月。看着眼前健康的江宁,眼中满是欣慰。如今,一切都有了新的希望。
外公泪水渐渐止住,轻轻拍了拍江宁的背,“好,等以后有机会,外公一定带你去。
咱们去看那漫天的萤火虫和满山的红叶。”而牛棚内压抑的气氛,也舒缓了几分。
贺爷爷在一旁叹了口气,“这世事无常,不过现在小宁也健康好了起来,我们就更得向前看了。”大家都点了点头。
“听小辉和澄澄说你打猪草,你现在每天的活计就是打猪草吗?”二舅妈问。
江宁想外公他们应该是想知道他在村子里面过的好不好,干活累不累这些。
“我给大队长送了点东西,把以前的病历本也给他看了,说身体不好,他就给我安排了。
每天上半天的工,下午的话就打猪草,以后也都是这样子的,也不累。生活上也挺习惯的,其他知青都好相处,村里面的人也还行,没什么。”江宁说。
大家听了也放心下来。“那就好,那就好,小宁真是长大了。”
对于这个钟爷爷的事,外公他们问了几句就没深究了。江宁之所以杜撰了这个人,也是因为江宁小的时候听外公和外婆他们说过很多次。
外公还曾经派人去找过姓钟的一家人,但没有找到。江宁外婆是海市的,在海市有一个特别厉害的老中医就是姓钟,好像以前还是御医。
曾经就治好过好几个有心疾的,只是后面不知道去哪里去了。有些说是去国外了,也有说是一家都已经不在了。
而且宋家一直都很仁善,江母爱打抱不平,乐于助人就是受江宁外婆影响,这样一来外公他们自然也相信了江宁的说辞。
江宁看大家吃的差不多了。把篮子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外公,我拿了红糖,猪油,还有粮食,你们不要省,以后我会经常给你们送的。
还有这些衣服,每人都准备了两套衣服和一双鞋。贺爷爷和小源弟弟的也有。
我是按着舅舅和外公你们的尺寸拿的,我看大小应该是够了。
可能袖子和裤脚那里要放长一点,这个我前面准备的时候就特意留着的了,直接拆了那里的线就行,就麻烦舅妈弄下。鞋子我看应该也合适。”
贺应龙听到,也走了过来说:“不用,不用这样。”
“贺爷爷,您和小源弟弟也是我的亲人。不要跟我客气。”外公也在旁边附和着,让他不用客气直接收了就行。
大家把东西接了过去,二舅妈看到衣服外面特意缝的补丁,感叹道:“我们小宁真的是长大了,这还挺细心。”说完又摸了摸江宁的头。
贺源和贺爷爷也接了衣服,贺源突然去墙边上,抠了一块砖,拿出了一个小纸包,把小纸包的钱,拿过来递给江宁,说:“哥,这钱你收着,不够的以后我再还你。”
江宁自然不肯接这钱,贺爷爷也在旁边说让他收着,他们吃了东西这些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再拿衣服鞋子就太不适合了。
二舅舅他们在旁边也不知道应该要不要劝,自家遭了难,外甥前面都饿肚子,应该也没多少钱。要不然以他们和贺叔的关系,怎么能收这钱呢。
江宁也不知道怎么弄了,这贺爷爷和贺源明显就不是那种占别人便宜的人。
只能对外公说:“林秀珍在家里藏了将近3000多块钱,还有好多的票,都被我拿了。房子也租出去了,后面每月也有租金的。
所以你们不用担心钱的事情。”外公一听,就直接让贺源把钱收起来。
“老贺,就按以前规矩来就行了。既然小宁手上有钱,那你们就收着。”
“好,听你的。”贺爷爷让贺源把钱收了起来。
“你这孩子,这地方你少来。”二舅妈看着江宁,这孩子从小就是她看着长大的,不注意都长成大小伙子了。
她还记得江宁小时候的样子,小小的一个,虽然很苍白但特别精致可爱,像个福娃娃一样。她一转身就能看见他,软软的叫她二舅妈。
“我会注意的,我都是确定没人才来的,你们放心好了。”
“那你要多注意,不要大意了。”
大家又说了会话,外公说:“小宁,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别在这儿待太久”
又转头吩咐江文涛,“文涛,你去送送小宁,路上注意安全。”
江文涛刚要起身,江宁连忙摆手,“外公,不用送,我也是大人了。现在身体好多了,没事。
而且万一真遇到人,我还可以说是突然不舒服,想去村上卫生所找人,结果天黑迷了路。这样也没什么问题的。”
二舅舅看外公还是放心不下,说:“大晚上的,我送你,在你后面远处跟着你,看着点也放心。”
江宁也不犟,“那麻烦二舅舅了,我先走了,下次会再来看你们的。”
江文涛送江宁出了牛棚。
两人走在路上,“小宁咱们家的事,你不用管。这里面水深。
你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偶尔来给我们送点粮食就行了,其他的不用带。”江文宇对江宁叮嘱。
“二舅舅我知道的,你们不用担心,钟爷爷除了帮我治病,还教了我变装这些。好几次在阳市的时候,我还化成30多岁的大婶出门去了几次。
而且钟爷爷教了我一套养生拳,除了对心肺好,身体也灵活有力的很多,所以你们不用担心那么多。”
江宁知道二舅舅他是担心自己,但他来下乡的目的就是为了他们,所有肯定得多来啊。
江宁接着说:“舅舅,咱们家的事我的确是帮不到什么忙。但偶尔给你们送送东西还是可以的,我出来都很谨慎。
而且明明知道你们穿不好,吃不饱,我也做不到袖手旁观啊。等过几天我再给你们送点煤油,还有锅。
我刚才看了下,你们那锅都用不了了。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出来都会很小心的,也不跟大家一起住。单独一屋也方便。”
“你这孩子啊,哎!那你自己多小心。见到你身体好了起来,我们也都放心多了。”江文涛看着面前的外甥,脸上一脸欣慰,江宁真的长成大小伙子了。
“嗯,舅舅,我听村里说过,你们是不是起的比较早。我是想着每次大晚上的来,你们也休息不好。
早上来的话,也更安全点,到时候就说医生让我大早上多呼吸新鲜的空气。”
“那也行,我们6点钟就起了,6:30就要去上工了。计分员会提前把第二天我们要干的活安排好。大早上基本也遇不到什么人,直接早上来也适合。”
“行,那我就早上来。”
“我就送你到这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江文涛轻声说道,眼神里满是关切与不舍。
“舅舅再见。”江宁说完,随后转身朝着知青点走去。
江文涛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跟随着外甥的背影,看着那身影逐渐融入黑暗之中。
直到清楚地看到江宁走进知青点,他才转过身,沿着原路返回牛棚。
江宁回到屋里,看了看表,指针正指向10点50。这一趟牛棚之行总共用了50分钟。
其实主要是和舅舅、外公他们说了会话,这才耽误了时间。要是单纯送东西,连路上往返的时间一起算,20分钟不到就能搞定。
牛棚这边,大家因为今晚江宁的到来,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尽管江宁已经离开,可外公他们还是忍不住担心他。
“虽然小宁说的都挺好的,我还是有点担心。会不会被村里人欺负啊。”二舅妈担忧的说。
江辉正拍着旁边的弟弟的背哄他睡觉,安慰大家:“妈,你们不用担心。那天我和澄澄去捡柴看到表哥了。我看村里小孩都挺喜欢表哥的,还帮表哥打猪草、捡柴呢。”
“那就好。”外公又接着叮嘱,“你俩,以后在外面见到小宁,要装作不认识,知道吗?”
“我们知道的。”两个小的懂事的回应。
“那咱们也赶紧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干活呢。”外公说着,也躺了下来。
在担忧与欣慰交织的情绪中,缓缓闭上了眼睛。牛棚里也安静下来,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