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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金陵绝境:易子析骸与龙旗不倒

凛冬的寒风如同裹挟着冰刀的恶鬼,在金陵城的断壁残垣间尖啸肆虐。奉天殿废墟上的芦棚在风中剧烈摇晃,棚顶覆盖的茅草被不断掀起,发出濒死般的呜咽。那面明黄的龙旗,是这片焦土上唯一顽强的亮色,在灰暗的天穹下猎猎飞扬,旗角已被劲风撕开数道裂口,却依旧固执地指向苍穹。

粮!这个字眼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扼住了整座残城的咽喉。

张玉忠实地执行着皇帝那近乎残酷的“示弱”策略。每日清晨,聚宝门废墟前的粥棚依旧升起炊烟,但那锅中之物,已稀薄得能照见人影。浑浊的汤水里翻滚着屈指可数的糙米粒、碾碎的草根树皮,以及不知名的野菜。排队的人群更加拥挤,也更加沉默。饥饿抽干了他们脸上最后一丝血色,深陷的眼窝里只剩下对那口薄粥的贪婪绿光。士兵们维持秩序的呼喝声有气无力,他们自己的口粮也被削减,腹中的雷鸣与灾民并无二致。

“娘…饿…”一个蜷缩在母亲怀里、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小女孩,伸出枯枝般的小手,徒劳地想抓住空气中并不存在的食物香气。

那母亲死死咬着干裂出血的嘴唇,浑浊的泪水无声滑落,将怀中孩子搂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骨血融入孩子体内。她空洞的目光扫过旁边一个同样抱着婴儿、眼神却像饿狼般逡巡的男人,一股寒意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易子而食…这个只在史书里见过的恐怖字眼,正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一个濒临崩溃的灵魂。

“看!快看那边!”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嘶哑的惊呼。

所有人的目光,循着那颤抖的手指望去。只见皇宫废墟深处,靠近玄武湖残存水泊的方向,升起了几缕异样的浓烟。那不是炊烟,带着一股皮肉焦糊的刺鼻气味。

“是…是御马监的方向!”有人认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

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传开:“陛下…陛下真的下令宰杀御马了!连陛下的坐骑…都杀了!”

“连马都没得吃了…我们…我们怎么办?”

巨大的恐慌如同实质的巨石,轰然砸在每一个灾民心头。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似乎也被这焦糊的气味掐灭。哭声再也压抑不住,汇成一片撕心裂肺的悲鸣,在废墟上空久久回荡,比寒风更加刺骨。

芦棚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宰杀御马的焦糊气味丝丝缕缕地钻入,混合着户部尚书夏元吉身上散发的、在废墟瓦砾中翻寻霉烂陈粮沾染的土腥和腐败气味。

夏元吉的官袍沾满灰土,袖口磨破,双手指甲缝里塞满黑泥。他跪在御前,声音嘶哑颤抖,带着哭腔:“陛下…老臣无能!翻遍残存府库、官仓地窖…所得陈米不足三百石,霉烂豆类百余石,铜钱…不足千贯!杯水车薪,杯水车薪啊陛下!” 他重重叩首,额头触地,老泪纵横,“楚逆封锁如铁桶,四野豪强闭户如铁石…金陵…已成死地绝域!”

张玉盔甲暗淡,脸上是连日操劳和饥饿带来的蜡黄:“军中…已有怨言。虽慑于陛下天威,军纪未溃,然士气…已低至谷底。减粮之策…恐…恐难持久。若楚逆此时来攻…” 他不敢再说下去。

蹇义已秘密北上数日,杳无音信,生死未卜。杨士奇远在千里之外的北平,能否在绝望中创造奇迹?巨大的问号如同沉重的铅云,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棚内随驾的臣子们,个个面如死灰,眼神涣散,仿佛已看到金陵城破、龙旗坠地的末日景象。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几乎要将所有人吞噬的刹那,朱高燧猛地从那张简陋的木案后站了起来!年轻帝王的脸上没有崩溃,没有哀戚,只有一种被逼到悬崖尽头、玉石俱焚的决绝!他瘦削的身形在寒风中挺立如标枪,眼神锐利如刀,扫过众臣惊惶的脸。

“都随朕来!” 朱高燧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绝望的奇异力量。他一把抓起案上那份写有“宰杀御马以充军粮”的、墨迹未干的诏书草稿,大步流星地走出芦棚!

寒风瞬间灌满他的龙袍,衣袂翻飞。他毫不停顿,径直走向那片升腾着异样焦烟的方向——玄武湖畔的临时屠宰场!

浓烈的焦糊腥气扑面而来。眼前景象触目惊心:几处临时挖掘的土坑里,柴火正熊熊燃烧,坑上架着简陋的木架。几匹曾经神骏非凡、如今却瘦骨嶙峋的御马尸体已被剥去皮毛,开膛破肚,筋肉被粗暴地切割成大块,正架在火上炙烤!内脏和无法食用的部分被随意丢弃在坑边,引来了大群红眼的老蝇和乌鸦,发出贪婪的聒噪。滚烫的马油滴落在火堆里,发出滋滋的爆响和更浓烈的焦臭。负责屠宰的士兵满脸烟灰,眼神麻木,机械地翻动着那些半生不熟、冒着血水的巨大肉块。

灾民和部分士兵远远地围看着,眼神复杂,有饥饿引发的贪婪,有对昔日皇家御物的敬畏,更有一种物伤其类的巨大悲凉。宰杀御马,如同宰杀了这座皇城最后一点象征性的尊严。

朱高燧的到来,让嘈杂的现场瞬间死寂。所有目光,惊疑、绝望、茫然,都聚焦在这位年轻的皇帝身上。

朱高燧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血腥、焦臭和死亡的气息直冲肺腑。他高高举起手中那份墨迹淋漓的诏书草稿,声音如同金铁交鸣,穿透寒风,响彻全场:

“朕的子民!朕的将士!”

他环视着那一张张被饥饿和绝望扭曲的脸:

“看看这火!看看这肉!朕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在想,连天子的御马都杀了充饥,是不是…天要亡我大明?是不是…皇帝也山穷水尽了?!”

人群死寂,只有火焰的噼啪声和乌鸦的嘶鸣。

“朕告诉你们!” 朱高燧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他猛地将手中的诏书草稿,狠狠掷入面前一个燃烧着马骨的火坑之中!

“呼啦!” 明黄的纸张瞬间被烈焰吞噬,化作飞灰!

“这不是朕的旨意!这——是楚王朱桢!是那封锁运河、断绝我金陵生路、坐视魔物屠戮我江南子民的逆贼!想看到的一幕!” 朱高燧戟指南方,目眦欲裂,字字泣血,“他想看到朕弹尽粮绝!想看到你们易子而食!想看到我大明龙旗,在这祖宗基业的废墟上…饿倒!跪倒!”

他猛地转身,指向坑中那些被火焰舔舐的巨大马骨:

“看看这些骨头!看看这些曾经驰骋疆场、护卫宫阙的御马!它们今日粉身碎骨,不是为了填饱朕一人的辘辘饥肠!它们是在告诉朕!告诉你们!告诉这金陵城每一个还喘着气的大明子民!”

他一步踏上旁边一块焦黑的断石,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只要龙旗还在!只要朕还站在这奉天殿的废墟之上!大明——就还没亡!**”

“楚逆以为断了粮道,就能困死我们?就能让朕跪地求饶?做梦!” 朱高燧眼中燃烧着疯狂而坚定的火焰,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天子剑!剑锋在火光映照下,寒光凛冽!

“朕朱高燧!太祖高皇帝血脉!成祖文皇帝之子!今日立誓于此——”

他剑指坑中火焰,声音响彻云霄:

“朕与此城共存亡!金陵在,朕在!金陵破,朕必身殉此剑,魂归太祖陵前”

“粮道断绝,是绝境!亦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号角!朕要你们记住这马骨燃烧的气味!记住这饥饿的滋味!记住是谁把我们逼到如此境地!” 朱高燧的目光扫过每一张震惊的脸,最后落在那些负责屠宰、满脸烟灰的士兵身上,“把这些马肉!给城外最饿的妇孺送去!给日夜修补城墙的民夫送去!军中将士,分到的份额减半!朕…与尔等同食此肉!共度此劫!”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火焰吞噬马骨的噼啪声。下一刻,人群中爆发出压抑到极点后猛然释放的哭嚎与嘶吼!

“陛下——!” 灾民们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跪倒一片,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碎石地上,泣不成声。

“万岁!万岁!万岁!” 士兵们眼中重新燃起血性的光芒,他们挺直了脊梁,用尽全身力气捶打着胸膛和盾牌,发出沉闷而悲壮的怒吼!那吼声汇聚成一股不屈的洪流,冲散了绝望的阴霾,震得废墟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张玉、夏元吉等重臣望着火光中那个瘦削却如标枪般挺立的身影,望着那面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仿佛永不倒下的龙旗,胸中热血激荡,老泪纵横。他们知道,皇帝在以最惨烈、最决绝的方式,点燃这座死城最后的热血!马骨为柴,龙血为引,誓要在这绝境中,烧出一线生天!

二、冰魄追猎:运河迷踪与魔噬升格

浑浊的运河之水,在冬日里流淌得更加粘滞迟缓,如同一条巨大的、污秽的伤疤,横亘在疮痍满目的江南大地之下。河底厚重的淤泥中,沉淀着无数沉船朽木、牲畜骸骨,以及…南浔码头那场血腥盛宴残留的、尚未散尽的怨念与精血气息。

一点幽蓝的光芒,毫无征兆地在浑浊的水流深处亮起,迅速凝聚成冰魄(徐承安)那纯粹冰晶构成的孩童身影。他悬浮在冰冷的河水中,幽蓝的漩涡之眼漠然地扫视着四周。污浊的河水在靠近他身体尺许范围时,瞬间凝结、净化,形成一小片绝对清澈、绝对寒冷的领域。水草、鱼虾甚至微小的浮游生物,一旦进入这个领域,立刻被冻结成晶莹的雕塑,随即无声无息地湮灭成最基础的能量粒子。

目标锁定:核心关联错误(魔物朱高煦)。

能量追踪:污秽血肉能量残余,空间扰动残留,微弱玉玺碎片同源波动。

路径分析:目标沿主河道下行,能量残留显示其移动速度加快,目标性增强。近期于坐标(南浔镇)进行大规模熵增活动,能量等级显着提升。逻辑判定:目标已初步具备规避与策略性猎食能力,威胁等级提升。

冰魄那非人的意识核心中,庞大的数据流无声奔涌。他缓缓抬起一只小手,指尖萦绕着肉眼可见的、绝对零度以下的幽蓝光晕。指尖轻轻点向河底淤泥中一处散发着最强污秽气息的沉淀点——那是魔物短暂蛰伏时留下的一个巨大爪印轮廓。

“溯源。”

冰冷的意念发出。

嗡——

一股无形的、极度冰寒的法则之力,如同水银泻地,瞬间渗透进那片污秽的淤泥。淤泥中残留的每一丝污血、每一缕魔气、每一次微弱的空间扰动痕迹,都被这股绝对的力量强行提取、解析、复现!

在冰魄幽蓝的漩涡之眼中,一幕幕扭曲、破碎、散发着污秽红光的影像如同快放的噩梦般闪过:

魔物庞大狰狞的躯体在浑浊水底潜行,筋肉虬结,覆盖着破碎冰晶与粘稠污血…它胸口的肉膜巨口贪婪开合,吞噬着沿途遇到的鱼群和水怪…它在南浔码头跃出水面,血鞭触手撕裂货栈,卷起人群塞入口器…它沉入水底后,血瞳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红光,庞大的身躯竟开始奇异地蠕动、收缩…覆盖体表的破碎冰晶在污血侵蚀下加速融化、剥落…暗红的筋肉如同活物般重新排列组合…最终,一个缩小了数倍、勉强具备人形轮廓、覆盖着暗红鳞甲和粘液的怪物,从污秽的河水中站起!它佝偻着背,四肢比例怪异,头部依稀残留着朱高煦五官的扭曲轮廓,血瞳燃烧,口中滴淌着粘液…它尝试着迈步,动作起初僵硬,如同提线木偶,但迅速变得协调,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流畅感!它低头看了看自己新生的“手”,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如同砂纸摩擦般的低吼,随即四肢着地,如同最敏捷的猎犬,悄无声息地没入岸边茂密的芦苇荡,消失不见…方向,指向东南——富庶的苏松平原腹地!

影像终止。

冰魄的旋涡之眼深处,幽蓝的光芒似乎凝滞了一瞬。

目标进化方向确认:形态初步拟人化(伪装性增强),移动方式优化(陆地行动力提升),智力等级提升(行为策略性显着)。核心关联错误(魔物)与核心错误源(玉玺碎片)能量链接强度:持续增强中。熵增速度:指数级上升。修正优先级:提升至最高紧急序列。

逻辑判定:目标进化方向指向人口稠密区,即将进行更大规模熵增活动。必须在其造成不可逆污染节点前,予以清除。

执行方案优化:

方案一(绝对冰封):因目标形态转变及能量链接增强,所需能量级数提升,刺激核心错误源异变风险:极高(>85%)。暂缓。

方案二(能量湮灭):成功率因目标能量增强及链接紧密而降低至45%。风险:链式反噬可能引发区域性法则崩溃。

方案三(法则剥离):成功率<10%。风险:不可控。否决。

新方案生成:追踪锁定核心错误源(玉玺碎片)精确坐标,尝试局部干扰其能量输出,削弱目标链接强度后,执行方案二。

最优路径:追踪目标(魔物),以其为媒介逆向锁定核心错误源坐标。

判定完成。冰魄那冰晶构成的身体,在浑浊的河水中无声无息地淡化,如同融入水流本身。下一刻,他已出现在数十丈外的下游河段,幽蓝的漩涡之眼,精准地锁定了芦苇荡边缘,那滩散发着新鲜粘液和微弱魔气的湿痕。

修正程序…追踪模式启动。

三、魔噬松江:化形潜入与府衙血宴

东南方向,松江府。

作为苏松税赋重地,松江府城虽也笼罩在魔劫恐慌之下,但因距离运河主干道稍远,又有府尊李崇德强力弹压,尚算维持着表面的秩序。城高池深,守军戒备森严,宵禁严厉。富户商贾虽惶惶不可终日,但庞大的财富积累和坚固的坞堡高墙,给了他们一种虚假的安全感。府衙之内,李崇德更是日日设宴,召集城中头面人物,试图以酒色麻痹恐惧,维系着摇摇欲坠的体面。

夜色如墨,寒星黯淡。松江府城高大的城墙在黑暗中如同蛰伏的巨兽。护城河早已结了一层薄冰。

城墙西北角,一处因年久失修而略显低矮的僻静角落。寒风呼啸,吹动枯黄的芦苇丛,发出沙沙的声响。城头守军抱着冰冷的枪杆,缩在垛口后,咒骂着鬼天气,警惕心被寒意冻得麻木。

黑暗中,芦苇丛的阴影里,一个佝偻、湿滑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贴上了冰冷的城墙。正是初步化形后的魔物朱高煦!它覆盖着暗红鳞甲的身躯紧贴着砖石,四肢末端的利爪如同壁虎般牢牢吸附着缝隙,冰冷的血瞳在黑暗中闪烁着狡诈而饥饿的红光。它仰头,扭曲变形的口鼻微微翕动,贪婪地捕捉着从城内飘出的、混杂着酒肉香气和无数鲜活生命气息的诱人味道。尤其是那府衙方向…汇聚的生命能量最为浓郁!

它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毒蛇吐信的嘶鸣。四肢猛然发力!覆盖着粘液的暗红身躯如同鬼魅般,在陡直的城墙上留下几道湿痕,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翻越了数丈高的城墙,轻盈地落入墙根下的阴影里。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城头昏昏欲睡的守军毫无察觉。

府衙后花园,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靡靡,掩盖了夜风的呼啸。花厅内暖意融融,炭火烧得正旺。府尊李崇德高踞主位,肥硕的脸上油光满面,正举杯与席间几位富态乡绅推杯换盏。席间山珍海味罗列,舞姬身着薄纱,在柔软的地毯上扭动着腰肢。觥筹交错,笑语喧哗,一派末世狂欢的景象。府衙的护卫大多集中在正门和前院,这守卫森严的深宅内院,反而因主人的自信而相对松懈。

魔物如同暗夜的幽灵,沿着府衙后墙高大的阴影快速移动。它敏锐地避开了几队巡逻的护卫,循着那诱人的香气和鼎沸的人声,轻易找到了灯火辉煌的花厅。它潜伏在一丛茂密的、挂着冰凌的芭蕉树后,血瞳透过窗棂的缝隙,贪婪地窥视着厅内醉生梦死的人群。那浓郁的生气、那丰沛的血肉气息…让它胸口的肉膜巨口在鳞甲下不安地蠕动,粘液不受控制地滴落在地,瞬间腐蚀出一个微小的坑洞。

时机…到了。

“吱呀——” 花厅侧面一扇虚掩的、供下人进出的小门,被一股阴风吹开了一道缝隙。

门口的护卫打了个哈欠,嘟囔着:“这鬼风…” 下意识地探头出去想关门。

就在他探头的刹那!

一道暗红的影子如同闪电般从芭蕉树后射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护卫只觉得脖颈一凉,剧痛尚未传来,整个视野便天旋地转!他最后看到的,是自己无头的躯体喷涌着鲜血缓缓倒下,以及一张在眼前无限放大的、覆盖着鳞片、滴淌着粘液的狞恶怪脸!

“嗬…” 魔物一口咬碎了护卫的头颅,如同嚼碎一颗多汁的果子,粘稠的红白之物从它嘴角溢出。它毫不停留,撞碎门板,冲入了温暖明亮、弥漫着酒香肉香与脂粉香的花厅!

“啊——!!!”

一名正为李崇德斟酒的侍女首当其冲,看到那地狱般的景象,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手中的玉壶“哐当”摔得粉碎!

乐声骤停!舞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席间的欢声笑语瞬间冻结,所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惊愕地望向门口。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地狱降临!

“吼——!” 魔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充满暴戾与饥饿的咆哮!腥风瞬间席卷整个花厅!它佝偻的身躯猛地膨胀了一圈!数条覆盖着粘液、末端带着骨刺和巨大吸盘的血鞭触手,如同毒龙出洞,从它背后、肋下爆射而出!

噗嗤!噗嗤!噗嗤!

离得最近的几名歌姬和仆人,身体如同脆弱的布偶般被触手轻易洞穿!或被拦腰卷起,吸盘蠕动,瞬间吸成干尸!或被骨刺撕裂,残肢断臂混合着内脏碎片四处飞溅!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泼洒在精美的菜肴、华丽的屏风、以及那些呆若木鸡的宾客脸上!

“妖…妖怪!护驾!护驾!” 李崇德肥胖的身躯因极度的恐惧而剧烈颤抖,他连滚爬爬地从主座上翻下来,声嘶力竭地尖叫,裤裆瞬间湿透,散发出恶臭。

迟来的护卫们终于反应过来,拔刀怒吼着冲进来。然而,他们的刀锋砍在魔物覆盖的暗红鳞甲上,只溅起几星火花,留下浅浅的白痕!魔物甚至懒得理会这些“蚊虫”,一条触手随意横扫!

咔嚓!噗!

冲在最前的几名护卫如同被攻城锤击中,骨骼碎裂声爆响,身体扭曲变形,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塌了屏风!

血宴开始了!

魔物在花厅内高速移动,留下道道暗红残影。触手狂舞,精准地卷向那些试图逃跑的宾客和乡绅!它不再满足于简单的吞噬,而是开始“玩弄”!一条触手卷住一个乡绅的腿,将其倒提起来,在他凄厉的惨嚎声中,猛地砸向摆满珍馐的宴席!

轰!哗啦!

杯盘狼藉,汁水横流!碎裂的瓷片和食物残渣混合着鲜血脑浆,溅得到处都是!

另一条触手卷住一个试图钻到桌下的富商,吸盘蠕动,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将其全身血肉吸干,让其在极致的痛苦中清晰地感受生命的流逝!

它胸口的肉膜巨口裂开,贪婪地将几具被撕碎的尸体囫囵吞入,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李崇德瘫软在柱子后面,眼睁睁看着自己苦心维持的“安乐窝”瞬间变成修罗屠场。他肥胖的身躯筛糠般抖着,牙齿咯咯作响。就在他绝望之际,魔物的血瞳猛地锁定了他!那目光中,竟带着一丝…戏谑?

“饶…饶命…” 李崇德涕泪横流,裤裆下秽物横流。

魔物没有立刻杀他。一条沾满粘液和碎肉的触手,如同毒蛇般缓缓探到李崇德面前,那巨大的吸盘几乎贴上了他的肥脸。魔物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哑的咕噜声,似乎在…“嗅”?它似乎在李崇德身上,感应到了某种极其微弱、但让它核心深处产生悸动的能量波动?类似玉玺碎片,却又驳杂污秽,似乎被什么东西重重包裹隔绝着?

魔物歪了歪那狰狞的头颅,血瞳中闪过一丝困惑和更深的贪婪。它放弃了戏耍,触手猛地一卷,将瘫软如泥的李崇德卷起,拖向自己胸前那裂开的、滴淌着粘液的肉膜巨口!

“不——!” 李崇德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惨嚎。

当府衙前院的护卫大队终于冲破后院的混乱赶来时,花厅内只剩下地狱般的景象。遍地狼藉的残肢碎肉、凝固的鲜血、翻倒的桌椅和破碎的器皿。浓烈的血腥味和内脏的恶臭令人作呕。李崇德…只剩下半截肥硕的、被啃噬得不成形状的残躯,丢弃在角落。而那个恐怖的人形魔物,早已消失无踪,只留下后墙一个被暴力撞开的巨大破洞,以及洞外寒风中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饱食后满足的嘶鸣。

松江府衙血案,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整个江南!恐慌不再是流言,而是血淋淋的现实!连戒备森严的府城、高高在上的府尊,都成了魔物的盘中餐!楚王朱桢散布的“皇帝引魔南下”的谣言,在松江府的冲天血腥映照下,竟显得…格外刺耳!

四、武昌惊雷:养蛊反噬与孤注一掷

武昌,楚王府承运殿。

丝竹悠扬,舞袖翩跹。金樽美酒,佳肴罗列。楚王朱桢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宽大王座之上,接受着心腹幕僚和依附豪绅的阿谀奉承。殿内暖炉烧得正旺,熏香馥郁,一派暖意融融的奢靡景象,与金陵的寒风萧瑟、松江的血腥冲天形成残酷的天渊之别。

“王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那朱高燧小儿困守金陵废都,粮尽援绝,宰马为食,已是黔驴技穷,只待饿毙!”

“正是!松江府衙之事,虽令人扼腕,然李崇德不识时务,未能及早归附王爷,此乃天谴!更显王爷天命所归,魔劫亦为王爷扫清障碍!”

“运河铁索横江,万舟莫开!陈瑄将军水师雄壮,金陵已成瓮中之鳖!待其军民饿毙大半,王爷振臂一呼,王师北上,必能摧枯拉朽,一举鼎定乾坤!”

谄媚之声不绝于耳。朱桢志得意满,捻着胡须,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春风得意。他举起夜光杯,琥珀色的琼浆在烛火下荡漾,映着他眼底深处那抹因魔物力量而滋生的、愈发幽暗的野望。姑苏、南浔乃至松江的血案,虽然损失了些爪牙和墙头草,但只要能彻底压垮朱高燧,这点代价…值得!

“哈哈!众卿所言甚是!” 朱桢大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朗声道,“小皇帝在金陵啃马骨头,本王在武昌饮琼浆!此乃天意昭昭!待来日…”

“报——!!!八百里加急!松江府急报!!!”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喊,如同冰锥般刺破了殿内的靡靡之音!

一名风尘仆仆、盔歪甲斜的信使,连滚爬爬地冲入大殿,脸上是极度的恐惧,甚至顾不得礼仪,扑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王爷!松江…松江府衙…昨夜…昨夜被魔物血洗了!李府尊…李府尊被那魔物生吞活剥!府衙上下…几无活口啊王爷!”

“哐当!” 朱桢手中的夜光杯脱手坠落,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摔得粉碎!琥珀色的酒液如同污血般溅开。

殿内死寂!歌舞骤停!所有谄媚的笑容僵在脸上,瞬间被无边的惊恐取代!

“你…你说什么?!” 朱桢猛地从王座上站起,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肥硕的身体因震惊和暴怒而微微颤抖,“李崇德…死了?被那孽畜…吃了?”

“千…千真万确!小人亲眼所见…府衙…已成血海炼狱!那魔物…那魔物已能化为人形!凶残狡诈更胜从前!” 信使浑身筛糠。

“混账!废物!!” 朱桢勃然大怒,一脚踹翻身前的案几!珍馐美馔、金杯玉盏稀里哗啦滚落一地!“陈瑄!陈瑄是干什么吃的?!他的水师不是封锁运河清剿魔物吗?!魔物都跑到松江府衙去吃人了!他的船呢?!他的弩炮呢?!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暴怒的咆哮在殿内回荡。幕僚们噤若寒蝉,无人敢言。养蛊反噬的寒意,此刻才真正化作冰冷的毒蛇,噬咬着朱桢的心脏。松江府!那可是江南腹心!富甲天下!李崇德更是他暗中拉拢、试图控制苏松钱粮的关键人物!就这么…被那畜生当点心嚼了?!这魔物的力量增长速度和无法无天的凶性,彻底超出了他的预估!它根本不受控制!它下一个目标会是哪里?苏州?杭州?还是…他朱桢的武昌?!

一种巨大的、失控的恐惧攫住了朱桢。他引来的这把魔刀,已经割伤了他自己的手!更可怕的是,松江血案的消息一旦传开,他之前营造的“救世主”形象将受到致命打击!江南那些墙头草会怎么想?还会死心塌地跟着他吗?

不行!绝对不行!必须在局面彻底失控前,解决掉最大的麻烦!不能再等了!

朱桢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眼中暴戾与杀意交织,最终化为孤注一掷的疯狂!他猛地抬头,声音嘶哑而狠厉,如同受伤的野兽:

“传令陈瑄!”

“封锁运河的水师,给孤抽调一半!不!抽调七成!集结所有主力战船!配备最强弓弩火器!”

他手指颤抖地指向东方,指向那片笼罩在魔氛与绝望中的土地:

“目标——金陵!”

“孤不要他饿死!孤要…速战速决!”

“三日之内,给孤集结完毕!五日之内,兵临金陵城下!给孤轰塌那面破旗!把那小皇帝…连同他那座废墟都城,给孤从地图上…彻底抹掉!”

金陵城头,寒风卷着雪粒子抽打在守军龟裂的脸上。张玉扶着冰冷的垛口,望着城外运河方向楚王水师骤然加剧的调动,无数艨艟巨舰升起风帆,战鼓隐隐传来,脸色凝重如铁。

“陛下…楚逆…等不及了!”他嘶声道。

芦棚内,朱高燧摩挲着腰间剑柄,指尖触到怀中那枚自德州便贴身收藏、此刻却隐隐发烫的碎玉一角,眼中映着案头摇曳的、即将燃尽的残烛。

与此同时,冰魄的身影在松江府衙血腥未散的后花园悄然凝聚,幽蓝漩涡之眼锁定了李崇德残躯旁一块被污血浸透、毫不起眼的假山碎石——碎石深处,一点微弱却与魔物同源的玉玺波动,正被重重劣质玉石包裹隔绝。

“次级干扰源…定位。”冰冷的意识在寒风中弥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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