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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噩耗,血火悲歌

洪武二十五年腊月,凛冬已至。寒风裹挟着雪沫,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着大明疆域的每一寸土地。然而,比这严冬更刺骨的寒意,正从湖广荆州,那座曾经繁华的湘王府邸,弥漫开来,迅速席卷了整个帝国的心脏——应天。

荆州,湘王府。

昔日雕梁画栋、歌舞升平的王府,此刻却被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王府大门紧闭,高墙之外,是黑压压一片肃杀的身影!数百名身着青绿锦绣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缇骑,如同沉默的饿狼,将王府围得水泄不通!冰冷的甲胄在黯淡的天光下泛着寒芒,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肃杀之气。

王府正门前,一位身着大红蟒袍、面白无须的太监,手持一卷明黄圣旨,尖细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刺耳,如同催命的号角: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湘王朱柏,身为藩王,不思报国,反怀悖逆之心!僭用乘舆器物,私蓄甲兵,交通外臣,图谋不轨!罪证确凿,不容宽宥!着即削去王爵,废为庶人!锁拿进京,交三法司严审!王府官属,一体拿问!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如同丧钟敲响!王府内,隐约传来压抑的哭泣和绝望的惊呼。

大门,沉重地、缓缓地打开。湘王朱柏,一身亲王常服,立于门内。他身形挺拔,面容刚毅,此刻却毫无血色,眼神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无尽的悲凉!他身后,是瑟瑟发抖的王妃、年幼的王子王女,以及面如死灰的王府属官。

“公公!” 朱柏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王乃太祖高皇帝亲子!镇守湖广,从未有负皇恩!此等莫须有之罪,本王…不服!” 他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那宣读圣旨的太监,“本王要面见陛下!当面陈情!”

那太监,正是建文帝的心腹宦官,闻言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湘王殿下…哦不,朱柏!陛下的旨意,便是天意!岂容尔等罪臣抗旨?!速速束手就擒,免得…刀兵加身,伤了体面!” 他手一挥,身后的锦衣卫齐齐上前一步,绣春刀半出鞘,寒光凛冽!

朱柏看着那森然的刀锋,看着宦官脸上毫不掩饰的杀意,再看看身后惊恐无助的妻儿,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破灭!他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审问!这是一场赤裸裸的谋杀!一场以“削藩”为名,行诛除异己之实的屠杀!允炆…他这好侄儿,是要将他们这些皇叔赶尽杀绝!

一股冲天的悲愤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之气,瞬间充斥了朱柏的胸膛!他猛地仰天大笑,笑声凄厉悲怆,穿破云霄:“哈哈哈哈!好一个‘莫须有’!好一个‘削藩’!允炆小儿!齐泰、黄子澄!尔等构陷忠良,残害宗亲!必遭天谴!我朱柏!生为太祖之子,死亦为大明之鬼!岂能受尔等阉竖之辱?!”

笑声未落,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早已面无人色的王妃和子女,眼中含着血泪,厉声吼道:“走!都走!去后苑!快!”

“王爷!” 王妃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父王!” 年幼的子女们哭叫着扑上来。

朱柏心如刀绞,却毫不迟疑!他一把推开扑来的幼子,对着亲卫队长厉喝:“带王妃和王子王女去后苑!放火!快放火!”

“王爷!不可啊!” 亲卫队长目眦欲裂!

“这是王命!!” 朱柏咆哮,状若疯魔,“本王宁愿举家自焚,化为灰烬!也绝不落入奸佞之手!受那阶下之囚的屈辱!快——!”

亲卫队长看着王爷眼中那决绝的火焰,知道一切已无法挽回。他含泪嘶吼一声:“遵命!” 猛地拉起哭晕过去的王妃和吓傻的王子王女,带着几个死忠亲卫,跌跌撞撞地冲向王府深处!

“朱柏!你敢抗旨?!” 门外的太监和锦衣卫头领脸色大变!他们没想到湘王竟刚烈至此!

“给咱家冲进去!格杀勿论!” 太监尖声厉叫!

晚了!

当锦衣卫撞开大门,冲入王府的瞬间,王府后苑方向,一股浓烈刺鼻的桐油味已冲天而起!紧接着,一点火星落下!

“轰——!!!”

冲天的烈焰,如同愤怒的火龙,瞬间吞噬了后院的楼阁!火光映红了荆州阴沉的天幕,也映红了冲入王府的锦衣卫们惊骇的脸!那烈焰之中,隐约可见几个紧紧相拥的身影,在火舌的舔舐下,渐渐化为焦炭…其中最高大的那个身影,在烈焰彻底吞噬前,似乎还朝着应天的方向,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充满诅咒的咆哮!

湘王朱柏,阖宫自焚!宁死不辱!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瘟疫,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刺骨的寒意,以最快的速度,飞向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承:雪夜惊雷,王妃刺驾)**

北平,燕王府。

湘王自焚的噩耗,如同九幽寒冰,瞬间冻结了刚刚因“装疯”初成、道衍入府而稍显活泛的气氛。王府上下,噤若寒蝉。一股兔死狐悲的绝望情绪,在无声地蔓延。

澄心斋内,朱棣(融合体)背对着姚广孝,负手立于窗前。窗外,大雪纷飞,天地苍茫。他沉默着,背影僵硬如铁。融合的记忆,让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看”到了那场惨烈的大火,感受到了湘王叔那刻骨的悲愤与绝望!那火焰,仿佛也灼烧着他的灵魂!

“…本王…还是没能…”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重的自责和无力感。那封密信,终究未能改变历史车轮的轨迹。

“王爷…” 姚广孝的声音低沉而凝重,“湘王之殇,乃建文君臣倒行逆施,自绝于宗室之铁证!其血未冷,其恨滔天!此仇,唯有以血偿之!王爷…当化悲愤为力量!湘王殿下以死明志,正是激励我等前赴后继!” 他试图将悲痛引向复仇的动力。

朱棣缓缓转过身,他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一种沉淀了血与火、冰封了所有情感的、属于帝王的绝对冷酷:“血债,自然血偿。但此刻…风暴将至。广孝,替本王拟一道奏疏。”

“奏疏?”

“对。给应天朝廷的奏疏。” 朱棣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湘王叔…忠烈殉国,本王…身为宗亲,悲痛欲绝,以致疯癫之症…愈发深重!恳请陛下…念及骨肉亲情…允本王…闭门思过,静养残躯…呜呼哀哉,痛煞我也!” 他的话语充满了“悲痛”,但眼神却平静无波,仿佛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姚广孝瞬间明白了!王爷这是要将“疯癫”进行到底!用湘王的死,来加深自己“疯癫”的真实性,麻痹朝廷!此计…虽冷酷,却绝妙!他立刻铺纸研墨:“贫僧明白!”

就在姚广孝伏案疾书,朱棣沉浸于冰冷谋划之时,王府正门处,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风雪中,一队人马踏着厚厚的积雪,疾驰而至!为首者,同样是一个面白无须、身着蟒袍的太监,手持圣旨,正是建文帝派来“探病验伪”的钦差——司礼监秉笔太监,张昺!(注:历史上张昺为北平布政使,此处为剧情需要调整身份)

“圣旨到!燕王朱棣接旨——!” 张昺尖利的声音在王府大门外响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和毫不掩饰的审视。他身后,跟着数十名精悍的锦衣卫,眼神锐利如鹰。

王府大门缓缓打开。长史葛诚虽已被囚,但王府属官仍在。众人面色惶恐,跪地接旨。张昺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匆匆赶来的王彦身上:“燕王何在?为何不出迎圣旨?!”

王彦战战兢兢:“回禀公公…王爷…王爷他…自听闻湘王噩耗,悲痛过度,疯癫之症愈发严重…此刻…此刻正在后苑…行为狂悖…实在无法接旨啊…”

“哦?疯癫更甚?” 张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嘴角勾起冷笑,“那正好!咱家奉陛下之命,特来探视燕王病情!带路!去后院!” 他根本不给王府众人反应的时间,带着锦衣卫,径直闯入王府,如入无人之境!目标直指后院!

王府属官阻拦不及,只能惊恐地跟在后面。消息如同炸雷般传开!

静思堂内。

徐仪华独自枯坐。湘王自焚的消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她心中对朝廷的最后一丝幻想。父亲徐达手书批注的“先发制人”四个字,如同魔咒般在她眼前盘旋。道衍的“真龙天命”,朱棣那陌生的“朕”字,湘王府的冲天大火…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在她心中点燃了一簇名为“绝望反击”的火焰!

就在这时,侍女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王妃!不好了!应天来的张公公带着锦衣卫,直接闯去后苑找王爷了!说…说要验看王爷病情!”

验看病情?!徐仪华猛地站起身!这分明是来逼宫的!是来确认王爷是真疯还是假疯!是来给燕王府,给她的丈夫,送上催命符!

湘王叔的血还未冷!难道…北平燕王府,今日也要步其后尘?!

不!绝不!

一股决绝的、近乎毁灭的勇气瞬间冲垮了徐仪华所有的理智和恐惧!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要保护她的丈夫!保护这个王府!哪怕…与这该死的天命同归于尽!

她没有丝毫犹豫!猛地转身,从梳妆台一个极其隐秘的暗格中,抽出一柄通体乌黑、长约七寸、没有任何纹饰、却泛着幽冷寒光的匕首!这是她当年出嫁时,母亲塞给她的最后保命之物!她将匕首紧紧藏入宽大的袖袍之中,眼神冰冷如霜,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决绝,推开阻拦的侍女,朝着后苑的方向,疾步而去!

后苑,风雪亭。

朱棣正“疯癫”地表演着。他披头散发,赤着双脚在冰冷的雪地里奔跑,口中发出毫无意义的怪叫,抓起地上的积雪就往嘴里塞,冻得浑身发抖却浑然不觉,脸上还带着诡异的傻笑。张玉、朱能等人围在一旁,脸上写满了“悲痛”和“无奈”,实则紧张到了极点,死死盯着张昺和他身后的锦衣卫。

张昺负手而立,冷眼旁观。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审视,如同在看一只耍把戏的猴子。几个锦衣卫手按刀柄,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朱棣的每一个动作细节,试图找出任何伪装的破绽。

“啧啧啧…” 张昺摇着头,尖声嘲讽,“想不到啊想不到,昔日威震北疆的燕王殿下,竟落得如此田地!真是…可悲!可笑!” 他故意提高了音量,刺激着朱棣。

朱棣(融合体)心中怒火滔天,但意识深处那冰冷的帝王意志死死压制着身体的冲动。他继续扮演着疯子,抓起一把混着泥土的雪,傻笑着朝张昺扔了过去:【“嘿嘿…吃…公公吃…”】

雪团砸在张昺华丽的蟒袍下摆,留下污渍。张昺脸色一沉,眼中杀机毕露:“放肆!给咱家拿下这疯…”

“张昺狗贼!拿命来——!!!”

一声凄厉决绝、充满刻骨仇恨的女子尖叫,如同平地惊雷,骤然炸响!

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从侧后方的人群中猛地冲出!速度之快,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徐仪华!她双目赤红,泪水混合着风雪,脸上是玉石俱焚的疯狂!袖中那柄乌黑的匕首,带着她所有的绝望、愤怒和对丈夫的爱护,化作一道致命的寒光,直刺张昺的后心!

这一刺,凝聚了她全身的力量和毕生的决绝!快!准!狠!目标直指心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张昺脸上的鄙夷瞬间化为极致的惊恐!他感受到了背后那刺骨的杀意!

朱棣(融合体)脸上的傻笑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仪华?!不——!】

张玉、朱能等人骇然失色!想要阻拦,已然不及!

周围的锦衣卫反应过来,拔刀怒吼:“保护公公!”

就在那淬毒的匕尖即将刺入张昺后心的电光石石之间!

斜刺里,一道身影以更快的速度扑了上来!不是去挡匕首,而是…猛地撞开了徐仪华!

“噗嗤!”

匕首深深刺入血肉的声音,在死寂的雪地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鲜血,如同怒放的红梅,瞬间在洁白的雪地上洇开!

被撞开的徐仪华踉跄倒地,手中的匕首脱手飞出。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挡在张昺身前、被匕首刺中左肩的那个人——竟然是她的丈夫,燕王朱棣!

朱棣的左肩胛处,插着那柄属于她的乌黑匕首!鲜血顺着匕首的血槽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他单薄的、被血水浸透的寝衣!剧痛让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却硬生生挺住!他看向徐仪华的眼神,充满了震惊、痛心、后怕,以及…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光芒!有责怪,但更深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刻骨的心痛!

张昺死里逃生,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瘫坐在雪地里,指着徐仪华和朱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反…反了!燕王妃刺杀钦差!燕王…燕王护驾有功…快!快拿下这弑君的贱人!”

锦衣卫如梦初醒,如狼似虎地扑向倒地的徐仪华!

“谁敢?!” 一声如同受伤雄狮般的咆哮,带着滔天的怒火和无边的威压,轰然炸响!朱棣(融合体)不顾肩头剧痛,猛地踏前一步,挡在了徐仪华身前!他那双眼睛,此刻再无半分疯癫浑浊,而是燃烧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属于帝王的暴怒火焰!他死死盯着扑来的锦衣卫,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竟让凶悍的锦衣卫都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

【“本王的王妃!谁敢动她一根指头!本王…诛他九族!!”】 朱棣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那喷涌的鲜血和暴怒的气势,让他此刻看起来如同从地狱归来的杀神!

整个后苑,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雪呼啸,和朱棣肩头鲜血滴落在雪地上的“嗒…嗒…”声,如同死亡的鼓点!

**(转:血染王府,帝王咆哮)**

死寂!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后苑!

朱棣(融合体)如同浴血的魔神,屹立在风雪之中。左肩胛处,那柄属于妻子的乌黑匕首依旧深深嵌在血肉里,鲜血如同小溪般顺着他的手臂流淌,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剧痛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神经,但更让他痛彻心扉的,是徐仪华那决绝刺向张昺的身影和她此刻倒在地上、失魂落魄的眼神!

他的咆哮,如同惊雷,震住了所有扑向徐仪华的锦衣卫。这些平日里凶神恶煞的天子亲军,竟被朱棣那混合了滔天暴怒、无边威压以及一丝非人般冷酷的眼神所慑,生生止住了脚步,握着刀的手竟有些发抖。

张昺瘫坐在冰冷的雪地里,蟒袍下摆沾满了污泥和雪水,狼狈不堪。他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惊魂未定地看着挡在徐仪华身前、如同受伤雄狮般的朱棣,又惊又怒:“燕…燕王!你…你竟敢袒护这刺杀钦差的逆贼?!你…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陛下?!”

“王法?陛下?” 朱棣缓缓转过头,目光如同冰锥,刺向张昺。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冰冷的弧度,声音因为剧痛和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张公公…方才本王这疯癫之人,‘无意间’救了你的狗命…你非但不感恩,反而诬陷本王的王妃刺杀钦差?是何道理?!”】 他刻意强调了“疯癫之人”和“无意间”,将徐仪华的刺杀定性为自己“疯病发作”下的意外!

张昺被噎得脸色发青:“你…你胡说!明明是她…”

“本王亲眼所见!” 朱棣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他肩头的伤口因激动而涌出更多鲜血,他却浑然不顾,【“本王疯癫发作,行为狂悖,冲撞了公公!王妃爱夫心切,上前欲搀扶本王,却被本王失手推倒!混乱之中,本王随身携带把玩的这柄小刀…”】 他伸出未受伤的右手,指向地上那柄染血的匕首,【“不慎掉落,划伤了本王!此乃意外!何来刺杀?!公公…莫非是想借机诬陷本王夫妇,好向应天邀功请赏?!如同…构陷湘王叔那般?!”】

“湘王”二字一出,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整个后苑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压抑和肃杀!张玉、朱能等王府护卫,眼中瞬间燃起仇恨的火焰!就连那些锦衣卫,脸色也有些不自然。湘王阖宫自焚的惨剧,余波未平,此刻被朱棣当众点出,直指朝廷削藩酷烈、构陷宗亲!这指控,太重了!

张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朱棣,手指哆嗦:“你…你血口喷人!强词夺理!这…这匕首明明是…”

“够了!” 一个冰冷而威严的女声响起。徐仪华在王彦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她脸色苍白如雪,发髻散乱,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淡漠。她打断了张昺,目光平静地看向他:“张公公。王爷病重,神志昏聩,言行无状,冲撞了公公,是本妃管教无方。至于这匕首…” 她看了一眼地上染血的凶器,又看了一眼朱棣肩头那狰狞的伤口,声音没有丝毫波澜,“…确是王爷平日把玩之物。今日王爷听闻湘王叔噩耗,悲痛癫狂,取出此物挥舞,本妃上前劝阻,混乱之中,王爷失手自伤,匕首脱手落地…惊扰了公公,是本妃之过。” 她将一切责任,都揽到了自己和“疯癫”的王爷身上,轻描淡写地抹去了刺杀的痕迹。

朱棣看着妻子那平静得近乎诡异的神情,看着她为自己圆谎、承担罪责,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窒息!那肩头的刀伤,远不及此刻心中的痛楚万分之一!【仪华…】

张昺气得几乎要吐血!他指着这对“夫唱妇随”的夫妻,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当然知道真相!可在这北平燕王府,在燕王刚刚“救”了他一命(虽然是演戏)、又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王妃主动认错、且抬出湘王血案的情况下…他还能怎么办?强行拿人?看看周围那些王府护卫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看看朱棣那血流如注却依旧挺立如山的凶悍模样!他毫不怀疑,只要他敢下令,今日这后苑,必是血流成河!他张昺,恐怕第一个就要给湘王陪葬!

巨大的憋屈、恐惧和权衡利弊之后,张昺强行压下滔天的怒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一个意外!好一个失手自伤!燕王殿下…真是‘福大命大’啊!” 他刻意加重了“福大命大”四个字,充满了讽刺。

他挣扎着从雪地里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雪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既然王爷‘病重’如斯,王妃又‘管教无方’,咱家…也就不打扰王爷‘静养’了!不过…” 他阴冷的目光扫过朱棣肩头的匕首和徐仪华苍白的脸,“…今日之事,咱家定会如实禀报陛下!是非曲直,自有圣裁!我们走!”

说罢,他不再看任何人,带着一肚子邪火和惊魂未定的锦衣卫,如同斗败的公鸡,狼狈地、匆匆地离开了这让他险些丧命的燕王府后苑!

王府众人看着钦差狼狈离去,却无一人感到轻松。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

朱棣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剧烈的疼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瞬间袭来,身体晃了晃。张玉、朱能立刻上前扶住他:“王爷!”

“快!传太医!” 徐仪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快步上前。

朱棣却猛地挣脱了张玉和朱能的搀扶!他转过身,那双燃烧着复杂火焰的眼眸,死死地、深深地盯着徐仪华!有暴怒!有心痛!有后怕!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被撕裂般的剧痛!【“你…你疯了吗?!谁让你这么做的?!谁让你去刺杀钦差的?!你想死吗?!你想拉着整个王府给你陪葬吗?!”】 他几乎是咆哮着质问!声音因为激动和伤痛而嘶哑变形!

徐仪华迎着他愤怒的目光,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她缓缓抬起手,指向朱棣肩头那柄依旧插着的、属于她的匕首,声音空洞得如同来自九幽:

【“陪葬?呵呵…湘王府的火…还不够大吗?与其像湘王叔那样…被活活逼死…不如…先发制人…拉几个垫背的…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朱棣的心脏!也刺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

**(合:裂魂之痛,风暴前夕)**

寝殿内,灯火通明。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金疮药苦涩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陈太医满头大汗,小心翼翼地处理着朱棣肩胛处的伤口。那柄乌黑的匕首已被拔出,伤口深可见骨,皮肉翻卷,触目惊心。朱棣赤裸着上身,紧咬着牙关,额头上布满冷汗,硬是一声不吭。他的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坐在不远处、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般的徐仪华。

“王爷…伤口太深,且此刃似乎…淬过药物,虽非剧毒,但恐引发溃烂高热…万需静养,切莫再动怒伤身啊!” 陈太医包扎完毕,忧心忡忡地嘱咐道。

朱棣挥了挥手,示意太医和所有侍从退下。殿内,只剩下他和徐仪华两人。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朱棣看着徐仪华那空洞的眼神,看着她脸颊上尚未干涸的泪痕和血水泥渍,心中的暴怒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将他淹没的疲惫和悲伤。他知道,湘王的死,朝廷的逼迫,自己身上的“秘秘”,还有今日她绝望之下的刺杀…这一切,已经将这个聪慧坚韧的女子,彻底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挣扎着想起身,肩头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

“别动。” 徐仪华的声音突然响起,冰冷而沙哑。她站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然后,一步步,走到榻前。她没有看朱棣的眼睛,只是低着头,将水杯递到他唇边。

朱棣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手,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心中酸楚难言。他顺从地喝了几口水。温水流过干涩的喉咙,却无法温暖那颗冰冷的心。

【“仪华…”】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沙哑和…一丝恳求般的脆弱,【“对不起…是本王…没能保护好你…没能保护好湘王叔…但是…答应本王…别再…别再去做傻事了…好吗?一切…交给本王…本王…定会…”】

“定会如何?” 徐仪华猛地抬起头,打断了他!她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定会像湘王叔那样,被逼到绝路,举火自焚?!还是像今日这般,继续装疯卖傻,摇尾乞怜,等着应天下一道催命的圣旨?!朱棣!你告诉我!你体内的那个‘东西’!那个‘天命’!它告诉你该怎么做了吗?!它告诉你…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吗?!”】 她的话语如同连珠炮,充满了积压已久的愤怒、委屈和对未知命运的恐惧!她终于撕开了那层窗户纸!直接点破了“那个东西”!

朱棣浑身剧震!他看着妻子眼中那混合着爱恋、怨恨、恐惧和绝望的复杂光芒,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放在火上炙烤!融合带来的记忆碎片再次翻涌——徐皇后病榻前的容颜与眼前徐仪华悲愤的脸庞重叠…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如同海啸般将他吞没!

【“我…我…”】 他想解释,想告诉她关于“未来”的谋划,想安抚她…但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说自己是未来的永乐皇帝?说装疯是为了起兵造反?说这条路注定尸山血海,连她自己都可能早逝?!不!他不能说!他怕!怕她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怕她…会彻底离他而去!

巨大的心理压力和肩头的剧痛交织在一起,朱棣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徐仪华悲愤的脸庞渐渐扭曲、晃动…意识深处,那原本已初步融合的“双魂”,似乎因为剧烈的情绪冲击和身体的创伤,再次出现了动荡!属于“永乐帝”的冰冷意志与“燕王”的炽热情感激烈碰撞!一个声音在咆哮:“告诉她!她是你的皇后!是你的妻子!你有权知道一切!” 另一个声音在嘶吼:“闭嘴!不能让她卷入!历史不能重蹈覆辙!保护她!哪怕被她怨恨!”

【“呃啊——!”】 朱棣猛地抱住头颅,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嚎!那声音不似人声,充满了灵魂被撕裂的极致痛苦!他眼前一黑,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迅速染红了绷带!

“王爷?!” 徐仪华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吓呆了!她看到丈夫那痛苦到扭曲的面容,看到他眼中那混乱、挣扎、仿佛有两个灵魂在激烈搏斗的恐怖眼神!她心中的愤怒和怨恨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心疼取代!【“太医!快传太医!”】 她扑到榻边,紧紧抓住朱棣抽搐的手,泪水再次汹涌而出,【“王爷!你怎么了?!别吓我!我不问了!我什么都不问了!你别这样!求你了!”】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瞬,朱棣似乎听到了妻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喊,感受到了她手心传来的温度和颤抖。同时,他意识深处那属于“永乐帝”的意志,如同风中残烛,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无尽疲惫和释然的叹息:

‘…小子…她…终究是你的…好好…待她…朕…累了…’

随即,那缕支撑着他融合后帝王智慧的“未来之魂”,如同燃尽的蜡烛,彻底沉寂下去,陷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只剩下洪武二十五年的燕王朱棣,在身体剧痛和精神冲击的双重折磨下,陷入了昏迷。只是这一次,他昏迷的脸上,不再有之前的刚毅或暴戾,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仿佛失去重要依托的脆弱和迷茫。

**(悬念结尾)**

寝殿内,徐仪华抱着昏迷的丈夫,哭得肝肠寸断。太医手忙脚乱地处理着再次崩裂的伤口。朱棣肩头的血,仿佛流不尽,染红了锦被,也染红了徐仪华素白的衣裙。

窗外,风雪更急了。漆黑的夜幕下,快马疾驰!张昺惊魂未定的奏报,连同燕王妃“刺杀未遂”、燕王“疯癫护驾自伤”的离奇事件,正以最快的速度,飞向应天皇宫!

而在那深宫之中,刚刚收到湘王自焚“捷报”、正志得意满的建文帝朱允炆,看着案头齐泰、黄子澄等人呈上的、罗列着代王、齐王、岷王等数位藩王“罪证”的奏章,年轻的脸上,正浮现出一抹混合着兴奋与冷酷的杀意!削藩的屠刀,已然高高举起!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

“燕王…是真疯…还是假疯?” 朱允炆放下奏章,目光投向北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张昺的奏报…含糊不清…看来,得派个…更得力的人去北平了…”

一股比风雪更加凛冽的寒意,正从应天皇宫,无声地弥漫开来,直指那风暴中心的…北平燕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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