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裹挟着细雪拍打在脸上,李云龙蜷缩在渔船底舱的阴影里,听着头顶美军巡逻艇的引擎声渐渐远去。腐烂的鱼内脏气味熏得人睁不开眼,但比起三天前穿越对马海峡的风浪,这已经算天堂。他轻轻活动着右腿——伤口在潮湿环境中又开始溃烂,散发出淡淡的腐臭味。
\"安全了。\"船板被掀开一道缝,露出张布满皱纹的日本老渔夫的脸。老人用生硬的中文低声道:\"前面是积丹岬,美军检查站少。\"
李云龙爬出腥臭的底舱,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北海道冬日的阳光苍白无力,照在雪后的海面上泛起刺目的银光。远处海岸线的轮廓渐渐清晰,黑色的礁石像怪兽的牙齿般参差不齐。
渔船靠岸的地方是个小渔村,十几间木板屋歪歪斜斜地挤在避风处。几个穿臃肿棉衣的妇女正在修补渔网,看到陌生人下船,立刻低下头加快动作。老渔夫塞给李云龙一套破旧的渔夫装和草鞋,又指了指村后的小路。
\"沿着溪走...二十里...有卡车去札幌。\"老人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证件,\"我儿子...去年肺病死了...照片像你...\"
证件上的年轻人确实与李云龙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那道标志性的伤疤。李云龙用烧红的铁丝在脸颊烫出同样的疤痕时,连老渔夫都不忍直视。
溪边小路覆盖着新雪,每一步都留下清晰的脚印。李云龙不得不经常钻进树林绕行,以免被巡逻队追踪。北海道的一月比朝鲜还要冷,呼出的白气瞬间在眉毛上结霜。走了约莫两小时,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是辆美军吉普车!
他立刻滚进路旁的排水沟,污泥和冰水瞬间浸透棉衣。吉普车在百米外停下,两个美军士兵下车抽烟,对话声随风飘来。
\"...那该死的实验室又死人了...\"
\"...听说上周运进去的矿石会发光...\"
\"...见鬼的差事,还不如去朝鲜...\"
吉普车离开后,李云龙在溪水里洗净污泥,继续赶路。黄昏时分,终于看到老渔夫说的岔路口——那里果然停着辆破旧的卡车,车身上用日文写着\"旭川水产\"。
司机是个缺了门牙的壮汉,正用报纸卷着烟丝。看到李云龙走近,他警惕地四下张望,突然用中文问:\"富士山的雪几月化?\"
\"山顶的雪永不化。\"李云龙对上了暗号。这是临行前朝鲜方面给的联络方式,对方应该是日共成员。
卡车在夜色掩护下向东南方行驶。司机自称田中,战时在中国做过翻译,战后因\"赤化嫌疑\"被美军列入黑名单。
\"那个实验室...\"田中换挡时卡车发出可怕的金属摩擦声,\"在富士山脚,名义上是气象观测站。\"他从座位下抽出张皱巴巴的地图,\"周围十公里都是禁区,有电子围栏和地雷。\"
李云龙研究着地图。实验室建在青木原树海边缘,背靠富士山,地形易守难攻。更麻烦的是,最近的驻军就在三公里外,随时可以增援。
\"有内应吗?\"
\"有个艺伎...\"田中露出暧昧的笑容,\"在军官俱乐部工作。但她只接触后勤人员...\"
卡车在凌晨时分抵达札幌郊区。田中把李云龙藏在个废弃的木材厂,约定两天后带他去见内应。木材厂里堆满发霉的松木,但至少能挡风遮雪。李云龙蜷缩在角落,用体温烘干湿透的衣物,思绪却飞回了朝鲜——陈书怀和其他人应该已经和总部接上头了,不知道那台脉冲装置改进得如何...
第二天的等待格外漫长。李云龙用田中留下的饭团和腌梅子充饥,同时观察着木材厂外的动静。札幌上空不时有美军直升机掠过,飞往富士山方向。傍晚时分,几个日本小孩在厂区玩捉迷藏,有个胆大的甚至爬上了李云龙藏身的木材堆,差点发现他。
田中直到第三天才出现,眼睛布满血丝:\"出事了...千代子被发现...吞了氰化物...\"他递给李云龙一块丝绸手帕,上面用口红画着奇怪的线条,\"她死前托人送出来的...\"
手帕上的线条起初看不出规律,直到李云龙想起程铁柱记忆里的建筑图纸——这是通风管道布局!千代子用口红标出了实验室的换气系统,其中一个支管直通主实验区。
\"还有更糟的...\"田中启动卡车时手在发抖,\"美军从朝鲜运来批战俘...据说要做活体实验...\"
卡车在雪夜中驶向富士山。随着海拔升高,积雪越来越厚,轮胎不时打滑。田中解释说,实验室最近加强了戒备,因为\"富士计划\"进入最后阶段。
\"什么阶段?\"
\"不知道具体...但上周运进去很多朝鲜人...再没出来...\"
李云龙握紧了怀中的手枪。那是把缴获的美制m1911,只剩五发子弹,但足够完成最坏情况下的任务。
接头地点是家偏僻的温泉旅馆。老板娘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妇,看到田中立刻把他们引到最里面的房间。榻榻米上已经坐着个人——居然是陈书怀!大学生兵瘦得脱了形,嘴唇苍白如纸,但眼镜后的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师长!\"陈书怀想站起来,却踉跄着栽倒。李云龙扶住他,才发现他在发高烧,军装下的身体滚烫得像炭火。
\"脉冲器...改进了...\"陈书怀指向角落里的铁皮箱,\"但需要...靠近反应堆...\"
原来在李云龙离开后,陈书怀通过研究蓝矿石特性,发现它在一定频率的电磁波照射下会产生链式反应。美军实验室的核心,正是用这种原理建造的小型反应堆,用来激发矿石的能量。
\"王排长他们...都牺牲了...\"陈书怀咳嗽着,指缝间渗出血丝,\"就为...搞到这张图...\"他递来张蓝图,上面标注着反应堆的位置。
计划简单而致命:李云龙从通风管道潜入,在反应堆附近放置脉冲器;陈书怀和田中在外围制造混乱;如果失败,就用备用炸药直接炸塌火山监测站,诱发小规模喷发。
\"辐射...已经伤到内脏...\"陈书怀苦笑着擦去嘴角的血,\"横竖...活不过这个月...\"
行动定在次日凌晨。李云龙花了一整天研究通风管地图,用田中找来的铁丝练习开锁。傍晚时分,老板娘送来套电工工作服和工具包——美军基地经常雇佣当地工人做简单维修。
\"小心电子围栏...\"老妇人用日语嘀咕着,突然掀开和服下摆——她的左腿从膝盖以下是假肢!\"去年...好奇看了眼基地...踩到地雷...\"
凌晨三点,三人驱车来到基地外围。电子围栏在雪地里闪着微光,每隔百米就有个摄像头。田中把车停在预定位置,从后备箱取出两桶汽油。
\"三十分钟后点火。\"他递给李云龙一个奇怪的装置——用闹钟和雷管拼凑的定时器,\"祝武运长久。\"
通风管入口在基地西侧的配电房后。李云龙用铁丝撬开生锈的栅栏,钻入仅容一人匍匐的金属管道。管内布满灰尘和蜘蛛网,每前进一米都引发刺耳的金属呻吟。右腿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但他不敢停下包扎——计划一旦启动就没有回头路。
爬行了约莫二十分钟,前方出现岔路。按照千代子的地图,左边通向实验区,右边是生活区。李云龙刚转向左边,突然听到管道下方传来英语对话!
\"...样本活性又降低了...\"
\"...东京说必须在下周前完成...\"
\"...那些朝鲜战俘的数据呢...\"
他屏住呼吸,直到脚步声远去。继续前进五十米后,通风管尽头出现了格栅——下方正是反应堆室!透过格栅能看到个篮球场大小的房间,中央矗立着圆柱形金属装置,周围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管道。五六个穿防化服的技术人员正在调试仪表,墙角的笼子里关着几个赤裸的朝鲜人,身上贴满电极片。
李云龙轻轻取下格栅,用绳索降到一根横梁上。从这里到反应堆只有十米距离,但完全暴露在监控下。他观察着技术人员的活动规律,发现每七分钟会有次全员检查仪表的机会——那是唯一的盲区!
当时钟走到整点时,果然所有技术人员都聚集到某个控制台前。李云龙闪电般滑下横梁,将脉冲器贴在反应堆基座上。装置上的红灯开始闪烁,显示30:00倒计时启动...
退回通风管的瞬间,警报突然响起!不是针对李云龙,而是基地东侧——田中他们提前行动了!窗外火光冲天,隐约能听到日军喊叫声和美军士兵的呵斥。
混乱中,李云龙顺利爬回出口。刚跳下配电房,迎面撞上两个持枪的宪兵!对方显然也愣住了——这个满身灰尘的\"电工\"脸上有道醒目的伤疤!
枪声几乎同时响起。李云龙的子弹击中左边宪兵的喉咙,右边的子弹则擦着他耳朵飞过。第二枪打碎了对方的膝盖,第三枪补在眉心。
爆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田中显然不止点了两处火,整个基地都在警报声中乱成一团。李云龙按计划向火山监测站跑去,那里是备用目标。刚绕过实验室主楼,却看到陈书怀拖着血迹斑斑的身体迎面爬来!
\"反应堆...没停...\"大学生兵咳着血,\"频率...被干扰了...\"他指向脉冲器的遥控装置,屏幕上一片雪花。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向监测站。这是个混凝土小楼,门口躺着个穿白大褂的尸体——看样是田中干的。楼里空无一人,各种地震监测仪器还在正常运行。
\"炸这里...和这里...\"陈书怀指着墙上的地质图,\"诱发岩浆改道...\"
炸药安置得很顺利,但引爆前李云龙听到监测站外传来孩子的哭声。透过窗户,他看到三个朝鲜小孩被美军士兵押向装甲车——是活体实验样本!
\"你走...\"陈书怀突然抢过引爆器,\"我去救孩子...\"没等李云龙阻拦,他已经冲出门外,手里举着个奇怪装置——是备用的电磁脉冲器!
接下来的场景如同噩梦。陈书怀像只受伤的鸟般扑向装甲车,脉冲器发出刺眼的蓝光。美军士兵的电子武器瞬间失灵,孩子们趁机逃跑。有个军官举起手枪瞄准孩子后背的瞬间,陈书怀用身体挡在了枪口前...
李云龙按下引爆钮时,富士山正好迎来日出。第一缕阳光照在山顶积雪上时,大地开始剧烈震颤。检测站的玻璃全部爆裂,远处的实验室像积木般坍塌。更可怕的是,山腰处突然裂开道口子,赤红的岩浆缓缓流出,直奔基地而去...
撤离路线完全乱了。李云龙背着个昏迷的朝鲜男孩,在树林中与美军巡逻队周旋。子弹打光了就用刺刀,刺刀折断了就徒手搏斗。当终于看到海岸线时,他只剩下两颗手雷和半壶水。
渔船是抢来的。老渔夫看到浑身是血的李云龙和朝鲜孩子,二话不说把他们藏进底舱。美军巡逻艇的探照灯扫过甲板时,孩子突然发起高烧,说着听不懂的胡话。
七天的海上漂流像场漫长的酷刑。淡水喝完了就接雨水,食物只有生鱼片。孩子身上的奇怪皮疹越来越多,终于在某个清晨停止了呼吸。李云龙用破渔网裹住小小的尸体,在朝阳中沉入大海。
当朝鲜的海岸线出现在视野里时,李云龙已经瘦得不成人形。右腿的伤口严重感染,高烧让他时常出现幻觉。渔船靠岸时,他恍惚看到朴少校的女儿站在码头上,手里拿着那个银吊坠...
但下一秒,黑暗吞噬了意识。在彻底昏迷前,他感觉有人轻轻拿走了他怀里的胶卷——那是在实验室抢到的\"富士计划\"最终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