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廿的马蹄铁在黑风谷口的碎石路上擦出一串火星,狼卫甲胄随着急刹的战马震颤,发出细碎而尖锐的声响。
他勒住缰绳时,视线被谷口那道由囚车残骸、断木和尸体堆砌而成的临时工事挡住 —— 陆鹭正单膝跪在工事后方,神臂弩的弓弦在暮色中绷成满月,弩尖直指他眉心。
工事里散发出浓重的血腥与硝烟味。
陆鹭的玄色劲装已被血浸透,右肩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顺着衣摆滴落在地,砸在一枚生锈的马掌钉上,发出 “滋” 的轻响。
她身后,三十余名壮丁握着从西夏兵尸体上夺来的环首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刀刃却在颤抖,不少人袖口还露着半截未愈合的鞭伤。
“刘转运使别来无恙?” 陆鹭的声音混着沙砾,弩机上的云纹雕饰蹭过一块带血的囚车木板,“当年在泾原转运司对镖局卸磨杀驴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日?”
刘廿嘴角勾起冷笑,狼卫亲军已从两侧包抄,刀刃在夕阳下晃出冷光:“贱婢,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知道老子为何带狼卫来?”
他抬手扯开披风,露出内衬绣着的西夏狼首纹,“本使奉梁皇后旨扫荡横山,丐帮和横山军余孽一个不留,全该喂了黑水城的蝎群!”
话音未落,左侧峭壁突然传来石屑坠落声。陆鹭眼角余光瞥见三名狼卫正攀着岩缝突进,靴底的朱砂钉在石壁上划出火星。
她猛地拧身,弩箭破空而出,正中为首者咽喉,尸体砸在工事后方的碎石堆里,惊起两只绿头苍蝇。
“杀啊!” 一名断指的壮丁突然嘶吼着冲出工事,他握着的环首刀缺了个大口,是在方才的战斗中磕在囚车上多了卷的刃。
刀刃劈在狼卫的冷锻甲上,发出 “当” 的脆响,却连油皮都没擦破。狼卫反手一刀,刀尖从他腋下穿过,血珠溅在陆鹭的面甲上,温热而粘稠。
陆鹭咬碎后槽牙,从腰间摸出三枚荧光铜钱掷出。铜钱在暮色中划出弧线,钉入右侧狼卫的眼窝,惨叫声中,那名狼卫踉跄着撞向同伴,两人一同滚下崖壁。
“都他妈别愣着!” 她踹开一具尸体,抓起地上的硫磺粉袋,“乐爷用命换你们出来,想回去喂蝎子吗?”
剩下的壮丁如梦初醒,有人抄起石块砸向狼卫的后脑,有人抄起地上散落的兵刃迎了上去。
残阳将黑风谷口染成血海时,有壮丁抄起半块磨盘大的岩石,嘶吼着砸向狼卫后脑。岩石撞在冷锻甲上迸出火星,却震得他虎口开裂。
他大吼一声,血沫顺着下巴滴在胸前的虎头刺青上 ,手上动作却无丝毫停歇,数年前他也曾是西北的军卒。
二十余名壮丁肩并肩筑起人墙,用染血的断刀、烧焦的囚车木板抵住狼卫的冲锋。
一名断指的老汉突然扑向马腿,牙齿咬进畜生的肌腱,浑然不顾胸口已被马蹄踏瘪。
埋伏在侧的数十丐帮弟子从峭壁藤蔓上倒挂而下,打狗棍缠住狼卫的刀鞘猛拽。有人被斩落崖壁,坠落时仍用最后力气将竹棍插进马眼,惊得整队骑兵人仰马翻。
“往岩缝里撤!” 陆鹭的扔出射完的神臂弩砸落一名狼卫,直将其撞上岩壁。
她瞥见远处刘廿的披风在马队中晃动,狼首纹在硝烟里张牙舞爪,当即踹开一具尸体,朝谷中狂奔。
刘廿勒马停在谷口第三道石坎上,掌心翻涌着青黑色的内力,翻飞的衣袍下,隐约能看到胸口的掌印已经凝成了紫色的纹路。
“陆总镖头别来无恙?” 他笑时露出的后槽牙形似豺狼,掌风带着甜腥扑来。
陆鹭拧身避过,掌风穿过它纷飞的鬓角击中身后石壁,岩屑溅在刘廿脸上,他却笑得更狠,勒紧缰绳让战马转身,“就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又能胡得了谁?”
掌风骤然变急,每一击都带着华山的底子,却多了赤蝎卫刀法的阴诡。陆鹭手中刚夺来的西夏弯刀被震飞,另一手摸向腰间短刀,刚出鞘半寸却被掌风击回。
她踉跄后退,后腰撞上一根烧焦的囚车辕木,看见刘廿掌心的紫斑,那是常年修炼毒留下的痕迹。
“周全百姓的大义岂是你这种狗贼能理解的!” 她突然吐掉口中血沫,从靴底摸出枚荧光铜钱掷去。
刘廿侧身避开,铜钱却钉进他座驾的马眼。
畜生悲鸣着跪倒,将他甩下马背。他跌坐在碎石堆里,却不慌不忙倚着石壁悠闲坐下,手指着谷外狂笑,声线混着沙砾:“大义?陆鹭你看看这口袋一样的黑风谷,你猜猜今天你们这群横山余孽能有几个人活着出去——”
他猛地扯开披风,露出内衬绣着的西夏狼首纹,金线在硝烟中泛着冷光:“老子身后数千西夏铁骑已过贺兰山,你护着的镇民就算跑出十里,能快过骑兵的马蹄?”
“我也不急着杀你,在你看着你身后的人一个一个倒下的时候,舔干净靴底的马粪,或许老子能跟梁皇后求求情,留你给我做个通房丫头——”
刘廿说到得意处,掌风突然转向,拍碎身旁一块凸起的岩石,石屑飞溅间,他指向谷外弥漫的烟尘。
“大宋的边军都是软蛋,江湖侠客不过是过街老鼠!看看那些尘头!等大军一到,你这群拿石块当兵器的乌合之众,连给狼卫塞牙缝都不配!”
“乌合之众?” 陆鹭突然咳出一口血沫,“乐爷临死前和我说,你这种卖祖求荣的狗东西,连喂蝎子都嫌脏!”
她抬起手指了指胸口的“宋”字纹,又指向身后正在厮杀的人群,“你看清楚了,他们才是大宋的魂!你就算披上狼皮,也改不了自己不过是头猪这个笑话!”
刘廿勃然大怒,一把扯下陆鹭胸口的“宋”字纹,手腕却被藏在下面的乐爷遗物,那半块铃铛划破,黑紫色的毒血混着铃铛上的铁锈汩汩渗出。
刘廿惊怒交加,掌风陡然转厉,一把甩开铃铛残片,连点数穴止住毒血蔓延,“贱婢!竟敢用这等下贱标记辱我!”
“辱你?” 陆鹭抽出短刀在手,“我倒是很期待等会儿西夏人冲进谷来察觉中计,会是先辱你再砍你的头,还是先砍你的头再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