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管家和萧老将军走得很匆忙。
第二日拂晓,镇北将军府前街,站满了妇孺老少和虎贲军的将士。
石狮披戴着红花,管事点了爆竹,正门口放着一盆炭火。
一个身材高大,身穿黑色战甲的老者跨过火盆。
一旁的虎贲军参将立刻牵过来战马。
那老者步履有些蹒跚,却精神抖擞,先将一柄华丽的宝剑挂在马鞍上。
他就是萧家大爷,镇北将军萧湛的大哥,受封一等忠勇伯的萧慎老将军。
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是大夏王朝一代传奇。
不过深居简出十余年,鲜有人知道他罢了。
一旁同样身穿战甲的徐管家,欲扶萧慎上马,却被他推开了。
老将军一个熟练的跨马动作,洒脱的骑上了战马。
谁说将军老矣?
随着萧慎的一声令下,他首当其冲,牵动缰绳,御马而出。
在镇北将军府数百亲人的目送下,萧老将军神色坚定,义无反顾前往战场。
只是许多萧府的妇人,面上悲戚,还有小声啜泣者。
似有悲壮之感。
徐管家路过苏小楼面前时,用眼神朝他打了个招呼。
苏小楼回应一个笑容,示意他放心。
祝愿他们能有好运吧!
“少爷,那红布盖着的是什么东西?”杏儿追上返回将军府的苏小楼好奇问道。
“棺材!”
“棺材。”杏儿一哆嗦,满是不解,“不是说萧老将军出征吗,为何要拉一口棺材?”
“抬棺出征!”
杏儿似懂非懂。
“难道萧老将军未卜先知,知道自己要死在战场上?”
苏小楼笑了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生出些感叹道:“是啊,必死之局。也有破釜沉舟之意。”
杏儿吓得大惊失色,“呀,知道会死为何还要去?”
“你还小,长大了或许就懂了。这世上,有很多东西远比死亡更重要,也更可怕。”
……
中午些时,与徐挽歌约定好,跟她学习古琴技艺。
虽然知道这样下去,会出问题,苏小楼就是压制不住心中情绪。
一个人悠然出府,还是朝挽风阁而去。
说明来意后,被一女官带入一片园林中。
徐挽歌身穿白色绣?,衣襟袖口内褶裙均纹有走兽图案,配以简单银饰,腰间捆着淡青色丝带。
顿生碧玉怜惜之感,别有一番意味。
左手持着一把精致的团扇,坐在池塘边喂着小鱼儿。
苏小楼并没有打扰她,而是坐在不远处的亭台石凳上瞧着。
待徐挽歌身边侍女提醒她,她这才起身,朝苏小楼走来。
“公子来了,为何不言语一声,让挽歌怠慢!”
她说话语气总能让人感到很舒服。
“打断别人的乐事,是非常不礼貌的。”
徐挽歌一愣,笑道:“公子哪里看出为乐事?”
“感觉吧。平时见你虽如沐春风一般,风平浪静之下却心事重重。刚才才觉得挽歌小姐放下烦心事。”
“噢,是吗?我都没有发现呀。”
“嘿嘿,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
两人走在园林中的小道上,说着生活中的许多琐事,没有高谈阔论、诗词歌赋。
徐挽歌发现这一刻自己没有了负累,整个人莫名的轻松开心起来。
两人行至湖边小道,两旁鲜花五彩斑斓。
前方一片郁郁葱葱的萱草花正在盛开,苏小楼弯腰摘了一朵递给了她。
徐挽歌看着苏小楼递过来的花朵,脸微微一红,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在鼻尖闻了闻。
“这萱草花,在我的家乡,也叫忘忧草!”
“忘忧草?”
徐挽歌些许好奇,见苏小楼不似胡编之语,这萱草在北地比较寻常见,何有忘忧之典故?
“萱草,食之令人好欢乐,忘忧思,故曰忘忧草!”
“可药用?”
苏小楼点点头,“我十岁时候,经常做噩梦,患了严重的失眠症。师父就用忘忧草煮水给我喝,不过两月,渐渐轻身明目。”
“想不到这普通的花草,有这般妙用!”说着徐挽歌美目一转,嘴角露出些笑意,接着道:“听公子说起小时候,似有怀念之感,可否说些童年趣事与挽歌?”
“呵呵,童年呀,确实很多趣事,当然也做了许多蠢事!”
……
远处亭台之上,一老妇人看着两人深深叹息了一声。
一旁的中年管事见此问道:“李嚒嚒何故叹气?”
“小姐虽久居高位,自视甚高,常与青年才俊、达官贵人交集,识得人心,处事游刃有余。可是眼前此人,总感觉些不一样,希望她莫陷进去才好!”
那中年管事一脸惊讶,“不会吧,当年北地第一风流才子萧放都没能博得小姐欢心,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怎能?”
“但愿如你所说的吧!”
……
两人停停走走,约莫两个时辰才回到徐挽歌住处,入了主题此行目的:学琴。
苏小楼坐在琴前,徐挽歌则坐在他身侧,她仔细用心纠正苏小楼的错误之处。
这一坐又是一两个时辰,直到侍女通知两人用膳。
两人才惊觉已经天黑。
徐挽歌吃东西的样子很优雅,慢吞细咽,可称得上风景之说。
苏小楼习惯性的狼吞虎咽,他本性洒脱,自然不做作,令人生不出厌恶。
一旁的侍女丫鬟见此,在一旁偷笑。
徐挽歌神使鬼差的给他夹了些菜,静静的看着他吃着,心里生出些异样的感觉。
见她呆呆看着自己,苏小楼疑惑道:“我脸上有东西吗?你怎么不吃?”
如同孩童一般的下意识的发问,让徐挽歌失笑起来,轻轻摇了摇头。
端起小瓷碗,下意识又给他夹了许多菜。
饭后,二人又沿着湖中木制长廊散着步。
忽然徐挽歌轻哼起大明送葬曲的一段旋律。
苏小楼一脸惊讶道:“那晚你听见了?”
徐挽歌一个优美的转身,“此曲很新颖,给人耳目一新之感。不似北地的风格,也是公子所作吗?”
“不是,家乡传唱之曲!”
“此曲名何?”
“大明送葬曲!”
“送葬?”
面对徐挽歌一脸的意外,苏小楼笑着赶紧道:“玩笑之语,玩笑之语。词曲名:此去来生!”
“公子可真有趣!”
徐挽歌假装愠怒看了他一眼,心里却在暗思,此去来生,这名字当真如这曲风一般特别。
正想着,听得苏小楼用戏腔轻唱道:“花开又花谢,花漫天,是你忽隐又忽现;朝朝又暮暮,朝暮间,却难勾勒你的脸去半生……”
徐挽歌怔怔听着,只觉一音一字都拨动内心最深处的地方,隐藏的淡淡的忧伤,竟让她的心隐隐作痛。
心中震惊,歌还有此种唱法,无论曲和词看似简单毫无章法,却能让人感到美妙至极。
这仿佛让徐挽歌打开了一扇音曲上的大门。
徐挽歌意味不明看着眼前迷一般的苏小楼,感叹道:“公子真乃大才!”
“什么大才,家乡之曲罢了。若是挽歌小姐喜欢,还有许多呢!”
“当真?”徐挽歌免不了惊喜。
“当然,不过这些曲子需乐器配合才能更好的抒发其中之意!”
话音刚落,徐挽歌就急不可耐拉起他小跑往自己住处而去。
一间颇具规模的乐室,乐器应有尽有。
苏小楼写下歌词后,只不过略更正了徐挽歌的旋律,她就能完整唱出这首此去半生。
而且细节处理得远比苏小楼完美,唱出后又是一番绝美的意境!
这当真术业有专攻,不愧是音乐上的大家,这让苏小楼都目瞪口呆。
此女一介青楼女子,虽卖艺不卖身,但终究是风尘女子。
能让这木南城中的大儒、名士都甘愿尊称她一声徐大家,可见她在歌舞上的天赋造诣之高。
于是就有了这一幕,苏小楼沉浸在弹奏古筝中,徐挽歌轻舞歌唱。
这一幕真如那画中,神仙眷侣一般的人物。
一旁的侍女都看得听得怔怔入神。
许多挽风阁之人闻声前来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