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
石云低头,那枚小小的芯片在他掌心,带着乐敏身体的余温,边缘却硌得他手心生疼。他想开口,说一句“我带你走”,可喉咙像是被水泥灌注,发不出半点声音。他想说“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但对上乐敏的眼睛时,这些话全都梗死在了胸口。
那不是邻家女孩的眼睛,也不是恋人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为自己求生的欲望,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燃烧着的托付。那是一位战士,在交出自己用生命守护的军旗。
那眼神在说,我的任务完成了,你的,才刚刚开始。
“想想你的战友!”乐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决绝的厉色,“想想这座城市!想想你父亲的牺牲!石云,你是个军人!别让他的血白流!”
轰!
父亲!石洪川!
这个名字像一颗钉子,狠狠楔入石云的大脑,将他脑中所有混乱的情感、不舍、犹豫,瞬间钉死。军人,使命。这两个词,此刻重逾千斤。
就在这时,一声沉重又黏腻的闷响,混杂着骨骼被外力挤压到极致的碎裂声,从站台方向传来。紧接着,石云的骨传导耳机里,传来一声短促的、被掐断的吸气声,随即化作一片死寂的电流噪音。
最后一名夜枭队员,生命走到了尽头。
紧随而来的,是那如同攻城锤般沉重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
咚!咚!咚!
屠夫,正在向这个房间走来。
房间内,所有屏幕上的博士,那张儒雅的面具早已被撕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到极致的狰狞。他几乎是把脸贴在了镜头上,对着无形的屠夫咆哮。
“他有芯片!屠夫!进入那个房间!把芯片拿回来!我不管他是死是活,我只要芯片!”
“走!”
乐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出声,同时用那双冰冷的手,猛地推了石云一把。
石云猛地闭上眼睛。
世界消失了。
右肩的剧痛,肺部的灼烧,战友的惨死,乐敏的决绝,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拉入一个漆黑的深渊。没有声音,没有光,只有一片虚无的平静。
一秒后,他睁开了眼。
那双赤红的眸子里,所有的情感都已褪去,只剩下凝如实质的、冰冷的杀意。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乐敏,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太多。有诀别,有承诺,有无尽的悲恸,最终都沉淀为一种不需言说的默契。
然后,他猛地站起身。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只是对着这个用生命为他点燃前路的女孩,用自己最标准的姿势,抬起了右臂。尽管那条手臂的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撕心裂肺的伤痛,但他的动作依然稳定、流畅,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一个标准的军礼。
这是士兵对士兵的最高敬意。
这是他对她最后的承诺。
下一秒,他转身,动作干净利落,再没有半分拖沓。他决然地踏入了没过脚踝的冰冷积水中,那水声在他的耳中,如同送行的哀乐。
那背影,不再有丝毫的迷茫与挣扎。
只剩下如山岳般的决绝,与如深渊般的死寂。
他不再是那个面临选择的石云警官。
他是薪火的继承者。
他是复仇的执行人。
他的路,不再有A、b、c,只有一条直线。
一条用鲜血与烈火铺就,通往b-7号房间,通往那个恶魔心脏的——
死亡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