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基期!
这三个字,如同一柄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洪玄的心神之上。
地底深处那股若有若无的压迫感,瞬间有了源头。
他蛰伏在阴影中的身体,肌肉瞬间绷紧。
所有的计划,在这一刻被全盘推翻。
探查?灭口?夺取情报?
愚蠢至极!
在一个有筑基修士坐镇的据点里做这些,无异于在猛虎的嘴边拔牙。
走!
必须立刻走!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炸开,化作唯一的行动指令。
他凝聚成丝的神识,正准备如潮水般悄然退去。
“谁?!”
石窟内,那尖嘴猴腮的魔修忽然脸色一变,猛地扭头,阴冷的视线直直射向垃圾通道口的方向。
几乎在同一时间,洪玄动了。
没有半分犹豫。
他整个人从阴影中暴起,速度快到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残影。
左手,并指如剑。
指尖之上,一抹凝练到极致的淡金色光华,被一丝赤红的焰芒死死缠绕。
那股深藏于体内的,属于《大日焚天经》的霸道气息,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凝聚于这必杀的一击之上。
金焰碎星指!
“嗤!”
没有巨响,只有一声轻微得仿佛布帛撕裂的声音。
一道金红色的指芒,穿透了数十丈的距离。
那尖嘴猴腮的魔修脸上的惊疑还未散去,眉心处便多出了一个焦黑的孔洞,毁灭性的力量瞬间摧毁了他的识海,他哼都未哼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指芒去势不减,精准地贯穿了他的胸膛,又射入了后方那矮胖魔修的心口。
矮胖魔修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那个迅速扩大的,边缘呈现琉璃色熔融状态的窟窿,张了张嘴,却只喷出一股黑烟,随之倒地。
一击,毙杀两人。
铁笼内的女修,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她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又瞬杀了两名魔修的灰衣人,嘴唇翕动,似乎想要求救。
洪玄却连看都未看她一眼。
他的身影在原地一闪,已然退回了垃圾通道之中。
甚至没有去搜刮那两个魔修的储物袋。
与性命相比,任何财物都是累赘。
他以最快的速度原路返回,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就在他离开那座废弃大杂院不到十息之后。
一股远比那两名魔修强大百倍的阴冷神识,如狂风般扫过整片区域。
一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石窟之中。
他看着地上两具尚有余温的尸体,脸色铁青,周身爆发出筑基期修士才有的恐怖威压。
“废物!”
一声怒吼,在地底轰然炸响。
……
青云宗别院。
洪玄如同一缕没有重量的幽魂,翻窗而入,悄无声息地落在静室之内。
他立刻撤去所有伪装,恢复了本来面目。
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晚走十息,会是何等下场。
断魂原是献祭场。
天星城是屠宰场的前站。
带队的长老是内鬼。
整个青云宗,高层已被渗透,危如累卵。
此地,已是龙潭虎穴。
不能再留了。
一刻也不能。
他迅速从储物袋中取出纸笔,模仿着自己“重伤”状态下虚弱无力的笔迹,潦草地写下一张字条,压在枕下。
【钱师兄,丹药耗尽,我去坊市再购些许,勿念。】
随后,他将一些无关紧要的杂物散乱地放在桌上,制造出主人只是短暂离开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换上一套更为破旧的散修服饰,用秘法将自身修为波动压制到炼气二层的微弱程度,连带着面容骨骼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个在底层苦苦挣扎,营养不良的落魄散修。
他没有再看这间静室一眼。
推开门,最后确认了一眼隔壁钱林房间里传出的沉稳鼾声。
随后,他的身影便融入了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之中。
如同一滴水,汇入了天星城这片波涛汹涌、暗流密布的大海,再也寻觅不到踪迹。
…………
断魂原,洞府。
血腥气浓稠得化不开,几乎凝成了实质的血色雾霭。
墙壁上的符文血网明暗不定地闪烁,将整座洞府映照得如同恶鬼的腹腔。
张长老垂手立于一旁,神情恭敬,不敢有丝毫异动。
阵法中央,那名被称为“圣子”的黑袍人,缓缓举起手中的血色珠子。
珠内,无数扭曲的魂魄在无声哀嚎,那是青州各宗数十名天骄最后的残响。
“不错的养料。”
圣子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五指猛然收拢。
“咔嚓!”
血珠应声碎裂。
磅礴的精血魂力化作决堤的洪流,瞬间被他鲸吞而下,尽数灌入脚下的血色大阵。
轰隆隆……
整片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抖。
洞府中央的地面,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被撕开,无尽的灼热气息从中喷薄而出。
一团拳头大小,宛如活物心脏般缓缓跳动的金色火焰,自裂缝深处冉冉升起。
金乌之心!
这才是这场血祭真正的目的。
圣子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芒,他张口一吸,那团金乌之心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的口中。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长嚎响彻地底。
圣子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皮肤之下,霸道绝伦的金色神火与阴森诡异的黑色魔气疯狂冲撞、撕扯,仿佛要将他的躯体彻底撑爆。
张长老被那股逸散出的威压逼得连连后退,脸上满是惊骇与狂喜交织的复杂神色。
片刻之后,暴动渐渐平息。
圣子缓缓站直了身体,他周身的气息,比之前强大了何止十倍。
双目开阖间,左眼是吞噬一切的幽深魔光,右眼是焚尽万物的璀璨金炎。
可他却忽然皱起了眉头。
一种无法言喻的残缺感,在他得到这天大机缘的瞬间,便在心底油然而生。
仿佛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被人撬走了一块不起眼的角落。
他闭上双眼,新生的力量在体内奔涌,那颗金乌之心与遥远之处的某样东西,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一副模糊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一道在荒野中奔逃的灰色身影,一个微不足道的储物袋,以及其中一枚令他无比熟悉的令牌气息。
“一只蝼蚁……”
圣子的声音冰冷至极,不带任何情绪。
“一只卑贱的蝼蚁,竟也敢染指本座的圣物。”
他猛地转向张长老,那诡异的眸光看得后者心头一颤。
“有人逃了?”
张长老闻言一怔,立刻躬身。
“禀圣子,绝无可能!所有进入洞府的弟子,皆已化作祭品,名单与人数,属下反复核对过,绝无错漏!”
“错漏?”
圣子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是你这废物瞎了眼,放跑了一只最该死的老鼠。”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已化作一道挟裹着金与黑两种颜色的恐怖流光,直接撞穿了洞府的石壁,冲天而起。
音爆的轰鸣,在他离去许久之后,才姗姗来迟地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