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璟足尖轻点,墨玉发冠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他伸手稳稳接住瘫软下滑的小夭,玄色披风顺势裹住她微微发抖的身躯。
“小夭!”
涂山璟声音发颤,指尖抚过她颈侧渗血的齿痕,素来温润的眼眸瞬间腾起怒意。
他将小夭轻轻护在身后,腰间玉珏随着动作轻响,抬头望向防风邶的目光冷若寒霜,
“防风公子,这般对待女子,恐非世家风范。”
防风邶嗤笑一声,弯腰拾起地上的丹药在指间抛接,幽蓝的光映得他眼底的猩红愈发浓烈,
“涂山族长这是来英雄救美?”
他故意凑近,黑色的头发扫过涂山璟紧绷的下颌,
“可别被这张楚楚可怜的脸骗了——她算计起人来,连我都要甘拜下风。”
小夭攥紧涂山璟的衣袖想要起身,却被他不着痕迹地按回怀中。
涂山璟从袖中取出一方绣着并蒂莲的丝帕,轻柔地覆在她伤口上,声音却冷得像是结了冰,
“防风公子若有不满,尽可冲我来。”
他顿了顿,看向小夭苍白的脸,喉结艰难地滚动,
“但伤她,就是与整个涂山氏为敌。”
防风邶仰头大笑,笑声惊得远处酒肆的灯笼都跟着晃了晃。
他突然收住笑意,望着小夭泛红的眼眶,在小夭的注视下,骨节分明的手指骤然收紧,淡金色的丹药瞬间在他掌心化作齑粉,簌簌落在青砖地上,宛如星子坠成尘埃。
“不要!”
小夭声音沙哑着喊出,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却只攥住几片飘落的药粉,冰凉的触感刺得指尖发颤。
小夭僵在原地,指尖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几粒药粉簌簌滑落,像极了她破碎的期盼。喉间泛起酸涩,眼眶瞬间涨满滚烫的泪,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她死死盯着地上的药粉,那些曾承载着她无数个辗转难眠夜的希望,此刻不过是被风一吹就能散的尘埃。
涂山璟将怀中的人又拢紧几分,玄色披风裹住小夭颤抖的身躯,垂眸时看见她睫毛上凝结的泪滴,像是坠着未融的霜雪。
他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叹息,素日温润的眸底翻涌着暗潮,抬眼望向防风邶的目光冷得能冻结夜色。
“你可知这丹药...”
涂山璟的声音低沉如坠冰窖,却在触及小夭肩头传来的细微颤抖时,不自觉地软了半分。
腰间玉珏相撞发出清响,仿佛他此刻凌乱的心绪。
防风邶却似早已预料这般反应,将掌心残留的药粉吹散在夜风里。
他盯着小夭被涂山璟护住的身影,忽又恢复了往日的浪荡模样,舌尖抵着后槽牙轻笑,却字字如刀,
“涂山璟,你最好看紧些——”
转身时玄色广袖带起一阵腥风,
“别哪天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防风邶衣袂下微微发抖的手,泄露了那抹藏在玩世不恭下的决绝——有些生路,他注定要亲手掐断。
小夭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地砸落,在青砖上晕开深色的印记。她想质问,想痛骂,可张了张嘴,只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
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又无力地垂落,小夭仿佛连抬手擦泪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眼前的防风邶渐渐模糊,可他身后那片被药粉染白的月光,却刺得她心口生疼。
涂山璟单膝跪地,与蜷在他怀中颤抖的小夭平视。
他的指腹轻轻拭去小夭脸颊滚落的泪珠,却擦不干那源源不断涌出的伤痛,
“莫哭了,你的眼睛该是映着星辰的,不该被泪水蒙了光。”
涂山璟的声音放得极轻,仿佛稍重些便会惊碎小夭紧绷的神经。
他将绣着并蒂莲的丝帕重新裹住小夭的指尖,那些沾着药粉的伤痕,像是扎在他心口的刺,
“这丹药没了,我便寻十颗百颗来。青丘药阁里藏着上古医典,定能找到更好的法子。”
说着,他缓缓解开外袍,将小夭整个裹进带着体温的衣料里,似要将她所有的脆弱都隔绝在外。
“回青丘吧。”
涂山璟忽然扣住小夭的后颈,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墨玉般的瞳孔里盛着滚烫的执着,
“我知晓你心里有他,可他...”
喉间泛起苦涩,却还是强撑着说下去,
“他给不了你安稳。留在我身边,我会护你岁岁平安,将这世间最好的都捧到你面前。”
小夭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涂山璟温暖的怀抱。踉跄着站起身来后退几步,靠在斑驳的砖墙上,她通红的双眼满是倔强与哀伤。
\"别再说了!\"
她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却又无比坚定,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给不了我安稳吗?可我不在乎!从始至终,我要的从来不是青丘的繁华,不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安稳!\"
月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泪痕在清冷的光线下泛着微光。小夭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相柳他...他看似冷酷无情,可我知道,他的每一次狠心,都是在保护我。那些危险的事,他独自扛着;那些伤痛,他默默咽下...\"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明白!\"
她突然崩溃般大喊,泪水再次决堤,
\"我想要的不过是相柳而已!\"
涂山璟看着眼前失控的小夭,心像被千万根细针刺着。他伸手想要安抚,却被小夭断然拒绝。
\"别碰我!\"
小夭的声音颤抖,却字字清晰,
\"涂山璟,你很好,真的很好。可我的心...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给了那个九头妖怪。就算他一次次推开我,就算他永远不会承认,但我知道,我这一辈子,都放不下他了...\"
夜风呼啸而过,卷着地上的药粉,也卷走了小夭破碎却坚定的誓言。
涂山璟站在原地,看着小夭倔强的背影,再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力与绝望。原来有些感情,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注定无法触及。
夜风卷起巷口枯叶,窸窣声响中,獙君摇着折扇从暗影里转出,烈阳则拎着酒葫芦倚在墙边,铜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两人对视一眼,獙君轻叹着打破僵局:
“这场戏,看得人心都揪起来了。”
小夭浑身一僵,方才的失态全落入旁人眼中,可她连遮掩情绪的力气都没有,只垂着头盯着鞋尖,任由泪水无声坠落。
涂山璟握紧又松开的手,最终化作一声压抑的叹息,转身时腰间玉珏撞出清响,像是未尽的话语碎成了齑粉。
“玉山的云雾最能养人。”
獙君收了折扇,点了点小夭颤抖的肩膀,
“王母也传信来要你回去,正巧我新酿了桃花醉,不如...”
小夭望着地上斑驳的药粉,防风邶离去时衣袂带起的腥风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涂山璟无声后退半步,玄色披风在夜风中翻涌,像极了他此刻翻搅的心绪。
烈阳突然将酒葫芦狠狠砸在地上,酒液混着药粉漫开,
“丫头!你非要把自己熬成灯枯油尽才甘心?”
这句话如重锤砸在小夭心上。
她盯着远处渐暗的灯火,防风邶最后的冷笑与涂山璟眼底的绝望交替浮现。
喉间泛起铁锈味,她终于缓缓点头,声音轻得像要消散在风里,
“好,我回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