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合金隔离墙隔绝了囚笼内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和压抑的惨嚎,但单向玻璃上倒映的画面,却比任何声音都更具冲击力。林枭的身影如同一座沉默的火山,每一次动作都带着精准的、令人胆寒的力量。而束缚椅上那个身影,在剧痛中抽搐,却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维系着“活着”的状态,如同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活物。
就在这时,囚笼内壁上一个不起眼的通道口无声滑开。一阵轻快得甚至有些雀跃的脚步声,伴随着哼唱的、不成调的童谣旋律,由远及近。
林枭的动作猛地顿住,赤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缓缓转过身。
只见林晚小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地从通道里走了出来。她换下了一身休闲服,穿着一条洁白的、缀着蕾丝花边的连衣裙,柔软的黑色长发披在肩头,小脸上洋溢着如同春日暖阳般纯净无邪的笑容。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刚刚从花园里采完花回来的小天使,天真烂漫,不谙世事。
她甚至无视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父亲身上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径直走到束缚椅前,歪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椅子上那个因为剧痛和恐惧而面目扭曲、浑身颤抖、涕泪糊了一脸的“夜莺”。
“咦?叔叔,你怎么啦?” 林晚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十岁女孩特有的、软糯的童音,充满了关切,“是哪里不舒服吗?看你流了好多汗哦,脸都白了呢!” 她甚至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小手帕,踮起脚尖,作势要去擦“夜莺”脸上的污秽,那动作自然得仿佛在照顾一个生病的玩伴。
“夜莺”看着这张近在咫尺、如同天使般纯净无暇的小脸,那双清澈见底、仿佛盛满了星光的黑色眼眸里,倒映着自己此刻狼狈不堪、如同烂泥般的倒影。巨大的反差带来了难以言喻的恐怖!他如同见了鬼魅,身体疯狂地向后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窒息声!
“别……别过来!恶魔!小恶魔!!” 他嘶哑地尖叫,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
林晚的手停在半空,小脸上的笑容依旧甜美,只是那清澈的眼眸深处,瞬间掠过一丝冰冷刺骨的、如同深渊般的寒意。她收回手帕,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孩子气的无奈和委屈:
“叔叔,你怎么能骂人呢?晚晚只是想帮你擦擦汗呀。” 她的小手背在身后,脚尖轻轻点着地面,像个被误解的小女孩,“不过呢……”
她的语气陡然一转,脸上的甜美笑容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与年龄完全不符的平静和……洞悉一切的冷酷。
“如果你不想活成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成的鬼样子的话……” 林晚的声音依旧清脆,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夜莺”的神经,“我劝你,现在、立刻、马上,就告诉我。”
她向前逼近一步,小小的身体却散发出比林枭那狂暴怒火更令人绝望的压迫感:
**“你效忠的是谁?”**
**“那个该死的、不要脸的、妄想窃取我母亲身体和血脉的老男人……他到底是谁?!”**
**“你们的组织,叫什么名字?!老巢在哪个老鼠洞里?!”**
**“你们一共有多少只老鼠?!”**
**“你上面的头目是谁?!跟你接头的是谁?!”**
**“如果你们成功抓到我……”** 林晚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要把我交给谁?!送到哪里去?!**”
她每问一句,语速就加快一分,声音就冰冷一分,如同连珠炮般轰击着“夜莺”早已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一五一十!通通!老老实实地给我说出来!”**
林晚微微扬起小脸,脸上竟然又重新浮现出那抹天使般的甜美笑容,但说出的话却如同恶魔的低语:
**“最起码……”**
**“我可以让你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用你自己的两条腿……”**
她的小手指了指“夜莺”刚刚被林枭踩碎、此刻正被纳米机器人强行维持着“完整”形态、剧痛无比的膝盖。
**“……从这里走出去。”**
**“而不是……”**
林晚的笑容陡然变得无比灿烂,如同盛开的罂粟,美丽而致命。
**“……像一个被拼凑起来的、残缺的、连自己是什么东西都分不清的人形碎片……”**
**“……被人抬出去!”**
“人形碎片”!
这四个字,如同最后的丧钟,狠狠敲碎了“夜莺”仅存的一丝侥幸和硬气!他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天真无邪、却比地狱最深处的恶魔还要恐怖的小女孩,再感受着膝盖处那被强行维持完整、却无时无刻不在传递着粉碎性剧痛的冰冷“修复”感,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自己变成一滩被纳米机器人强行粘合在一起的、蠕动的、没有形状的“肉块”的可怕景象!
“啊——!!!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巨大的恐惧如同海啸般彻底淹没了他!他再也顾不得什么组织誓言、什么酷刑威胁!他只想逃离眼前这个披着天使外衣的小恶魔!逃离那种比死亡恐怖千万倍的“活着”!
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开始嘶吼:
“‘先知’!他叫‘先知’!真名不知道!组织是‘真理之眼’!总部……总部在北极冰盖下的‘零号基地’!有多少人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属于‘夜巡者’侦查小队!我的直属上司代号‘渡鸦’!跟我接头的是……是‘信天翁’!在……在挪威卑尔根有安全屋!”
他喘着粗气,如同濒死的鱼,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抓到你……要送到……送到‘先知’的‘摇篮’实验室!交给……交给‘织命者’!是他负责……负责‘容器’的最终调试和……和‘转移’准备!我只知道这么多!真的!求求你!杀了我!给我个痛快吧!!!”
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虽然杂乱,但关键的名字和地点都清晰地暴露了出来!
林枭站在一旁,赤红的眼眸中怒火依旧燃烧,但那份狂暴已经沉淀为冰冷的杀意。他听着这些信息,每一个字都如同刻刀,加深着他对那个老畜生的恨意!
林晚脸上的甜美笑容如同面具般瞬间消失,恢复了那副沉静无波的模样。她拿出一个微型录音器,对着“夜莺”晃了晃:“很好。你的声音和供词,都记录下来了。” 她的小手指在腕表上点了点,囚笼内弥漫的次声波和神经干扰场强度瞬间提升。
“夜莺”只觉得大脑一阵剧痛和眩晕,意识开始模糊。
林晚转向父亲,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越平静,仿佛刚才那个用最甜美笑容说出最恐怖威胁的人不是她:“爸爸,信息基本吻合我之前的部分推测。‘摇篮’实验室和‘织命者’是新线索。‘夜巡者’小队和‘渡鸦’、‘信天翁’的代号,可以深挖他的记忆芯片(指向其大脑植入物)。”
她看了一眼因神经干扰而陷入半昏迷状态、还在无意识抽搐的“夜莺”,补充道:“他暂时没用了。‘生命织网’会维持他的基本生命体征。后续记忆提取和情报交叉验证,交给‘星尘’处理吧。”
林枭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杀意和痛楚,看着女儿那冷静得可怕的小脸,点了点头。他走到女儿身边,伸出大手,想摸摸她的头,手却在半空中顿住了。最终,他只是沉声道:“好。这里交给‘星尘’。清清那边……”
“妈妈应该快醒了。” 林晚看了一眼时间,小脸上瞬间切换回那种带着点困倦的乖巧表情,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我去看看妈妈。爸爸,你也收拾一下心情,别让妈妈看出什么。” 她说着,转身,又像来时那样,蹦蹦跳跳地朝着通道口走去,嘴里甚至还重新哼起了那不成调的、轻快的童谣。
林枭站在原地,看着女儿消失在通道里的、那蹦蹦跳跳的、纯白无邪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束缚椅上那个在神经干扰和纳米修复双重作用下、如同一个诡异活体标本般的“夜莺”。巨大的割裂感让他这位见惯风浪的地下王者,都感到一阵心悸。
天使的面容,恶魔的手段。
为了守护最珍视的光明,不惜拥抱最深沉的黑暗。
他的女儿……
林枭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和如山岳般的守护意志。
无论前路是天堂还是地狱,他都会陪着她,一起走下去。
直到……将那个藏在北极冰盖下的老畜生,彻底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