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凌那一声充满了血腥与杀意的“凡靠近者,死!”,如同死神的最后通牒,彻底击溃了所有刺客的心理防线。
他们看着那个如同魔神降世般的男人,看着他身后那具尚在抽搐的、刺客头领的无头尸体,再看看自己这边,早已死伤过半、七零八落的同伴。
他们,终于怕了。
“撤!快撤!”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紧接着,所有还活着的刺客,都像见了鬼一样,扔下手中的兵器,连滚带爬地,向着黑暗的密林深处,仓皇逃窜。
“穷寇莫追!”
夜玄凌看着那些逃窜的背影,并没有下令追击。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手中的“破军”剑,剑尖斜指地面,殷红的鲜血,顺着剑刃,一滴一滴地,落入脚下泥泞的土地,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王爷!您……您受伤了?!”
陆远和剩下的几名亲兵,终于冲破了包围,冲到了夜玄凌的身边。当他们看到夜玄凌后背那道深可见骨的、狰狞的伤口时,一个个都目眦欲裂,脸上写满了自责和后怕。
“属下……属下该死!属下护驾不力!”陆远“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声音里带着哭腔。
“无妨。”
夜玄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但依旧平静。
他缓缓地转过身,没有去看陆远,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身后马车旁,那个早已被吓傻了的、浑身沾满血迹的少女。
“你……没事吧?”他问道。
苏清浅呆呆地看着他。
她看着他那张因为失血而变得异常苍白的脸,看着他那只没有受伤的、依旧紧紧握着剑的右手,又看了看他左肩上那道深可见骨、不断向外渗着鲜血的可怕伤口。
雨水,混合着血水,将他那身玄黑色的衣袍,彻底浸透。
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尊即将破碎的、充满了悲壮美感的战神雕像。
苏清浅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疼。
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名为“心疼”的感觉,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思绪。
她忘了害怕,忘了思考,忘了他们之间那云泥之别的身份。
她只知道,这个男人,受伤了。
是为了保护她,而受的伤。
“王爷……你……你流血了。”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雨夜中,颤抖得不成样子。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跌跌撞撞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向着他,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苏……苏小姐,您……”陆远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苏清浅没有理会他。
她的眼中,此刻,只容得下眼前这个,明明自己已经身受重伤,却还在担心她是否安好的……傻子。
她走到他的面前,停了下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前所未有地贴近。
近到,她能清晰地,看到他那长长的睫毛上,沾染的晶莹雨珠。
近到,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浓郁的、混合着龙涎香和血腥味的、独属于他的、充满了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她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但她没有退缩。
她抬起头,看着他那双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黯淡的、深邃的眼眸,用一种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命令般的语气,说道:
“坐下。”
夜玄凌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但他看着她那双充满了担忧和不容置疑的、清澈的眼睛,竟鬼使神差地,没有反驳。
他缓缓地,收起了剑,在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你们,”苏清浅又转过头,对着一旁还在发愣的陆远和亲兵们说道,“去,把我们马车上所有的金疮药和干净的棉布,都拿过来!快!”
“是!是!”陆远如梦初醒,连忙带着人,跑向了马车。
很快,药和布都拿了过来。
但苏清浅看着夜玄凌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伤口太深了,普通的金疮药,只能止住表面的血,根本无法处理里面的创口。而且,那把刀上,很可能淬了毒!
必须……必须先将里面的污血,给挤出来!
“王爷,”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夜玄凌,认真地说道,“可能会……有点疼。您,忍着点。”
夜玄凌看着她那张沾着血污,却显得异常坚定的小脸,眼中,闪过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见的、温柔的笑意。
“嗯。”他轻轻地,应了一声。
苏清浅不再犹豫。
她伸出那双有些颤抖的、白皙的小手,轻轻地,撕开了他左肩上那早已被鲜血浸透的衣料。
当那道狰狞的、皮肉外翻的伤口,彻底暴露在空气中时,苏清浅的心,再次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她咬了咬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伸出手指,用一种极其轻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按在了伤口的两侧。
然后,用力一挤!
“唔……”
夜玄凌的身体,猛地一僵,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充满了痛苦的闷哼。
一股带着腥臭味的、暗红色的污血,从伤口中,被挤了出来。
“有毒!”
苏清浅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她必须,将所有的毒血,都给吸出来!
在现代,这或许是极其不科学的急救方式。但在此刻,在这没有任何医疗设备的古代,这,是唯一能救他的办法!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俯下身,在夜玄凌那震惊的、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将自己的嘴唇,贴上了他那道血肉模糊的伤口。
然后,用力地,吮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雨,还在下。
风,还在吹。
但夜玄凌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那贴在他伤口上的、柔软而温暖的触感,和那股混合着血腥味与少女馨香的、奇异的气息。
他看着眼前这个,正闭着眼睛,一脸专注地,为自己吸取毒血的少女。
他那颗早已冰封了二十多年的心,在这一刻,被彻底地,融化了。
“噗——”
苏清浅吐出一口黑色的毒血,又再次俯下身。
一次,两次,三次……
直到她吐出的血,变成了鲜红色,她才终于停了下来,整个人,都因为脱力,而变得摇摇欲坠。
“好了……毒……毒血,应该都清干净了。”她喘着气,脸色苍白地说道。
夜玄凌看着她那沾满了自己血液的、苍白的嘴唇,心中,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的、名为“心疼”的情绪。
他想伸出手,去为她擦去嘴角的血迹。
却发现,自己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早已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有些不听使唤。
就在这时。
“嘶啦——”
一声清脆的、布料被撕裂的声音响起。
苏清浅竟是毫不犹豫地,从自己那身素白色的长裙上,撕下了一大片干净的、最贴身的裙摆。
她将金疮药,厚厚地,敷在了他的伤口上。
然后,用那片撕下来的、还带着她体温和淡淡馨香的布料,开始笨拙地、却又极其认真地,为他,一圈一圈地,包扎伤口。
两人的距离,因为这个动作,再次被拉近。
夜玄凌甚至能闻到,她发间传来的、清新的、如同雨后青草般的香气。
他看着她那低垂着的、长长的睫毛,看着她那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嘴唇,看着她那白皙的脸颊上,沾染上的、属于他的血迹。
他感觉,自己那颗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心,在这一刻,跳得,前所未有的快。
“好了。”
终于,苏清浅打上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看起来极其丑陋的蝴蝶结。
她抬起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有些虚弱,却又无比安心的笑容。
“王爷,虽然……包得丑了点,但至少,血是止住了。”
夜玄凌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眸里,仿佛有星辰,在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