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万俟云川还觉得这东西根本没什么用,对他造成不了麻烦,没想到,现在就来了现世报。
在心脉处扎根的树苗,越收越紧,万俟云川忍住牵动旧伤,又要吐血的欲望,手下没有丝毫停顿,疼到冰冷、带着颤抖的手,却只是轻轻圈住魏泱的手腕。
魏泱一顿,回头,不知道万俟云川这是干什么,就要拉出自己手。
万俟云川见状,心一狠,直接用力握上。
同一时刻,心脉处的树苗竟直接扎入心脉,开始汲取其中的血气,速度飞快,竟让万俟云川这样堪比元婴的金丹,眼前刹那一黑。
万俟云川眼前还有些模糊,却死死没有松手,反而越抓越紧:
“小师妹,打哑谜不是好习惯,你有什么事,或者对我不满,看不惯我还是我又做了什么事,和云海那日不满我钓鱼一样,直接说出来,不要让我猜,我讨厌猜谜语——噗!!”
话落。
终于是受不住,旧伤彻底复发,万俟云川吐出带着毒素的黑色血液,就向前倒去,手也不由松开。
惊了周围一片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魏泱会接住万俟云川的时候。
却见她径直一个后退,就这样看着万俟云川“砰”一声,摔在地上,发出重重声响。
魏泱手微动,想要上前看看万俟云川是什么情况。
脑海里却不由再次冒出那个想法——
上一世,她刚从药无非那里逃离,就遇到万俟云川,如果不是偶然。
那么现在,万俟云川的示弱,会不会也不是一个偶然,而是他和叶灵儿或者药无非联合起来,一个针对她的阴谋?
一切都是为了让她卸下心防,再成为上一世任人宰割的‘魏泱’。
这是不对的。
这种想法的出现,太突然,没有证据。
但魏泱就是控制不住的想起这一切。
思来想去,一切都汇聚成了一句话……
或许,本来就该是这样。
她应该孤身一人,没有任何牵扯。
这样,才能毫无负担、毫无忌讳的复仇……
伸出的手,微抖一下,被魏泱不着痕迹按下,重新收回。
魏泱冷漠扭头,看向千金阁里不知道看了多久,现在才出现的吕良:
“我还有事,万俟峰主就劳烦千金阁的人送去杂峰了,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人忽然就吐了血,还是带回去好好查一查的好,这次人多,下一次突然吐血晕在其他人面前,被人误会对杂峰峰主下手,可就不好了。”
话落。
不等吕良说什么,魏泱的身影就消失了。
没一会儿,相隔距离太远,玉简失去了对万俟云川的感知。
与此同时。
同样失去魏泱距离感知的万俟云川,终于缓了过来,缓缓站起,从纳戒取出帕子,擦去嘴角的血。
面色如常。
若不是泛白的唇,比唇更加惨白的脸,只从他的动作和行为,看不出丝毫问题。
“万俟峰主,这生意刚谈到一半,怎么就忽然出去了,还以为是对千金阁的条件不满意,让我一阵着急。”
吕良依然是那副憨厚善良的模样,没看到刚刚的一幕一样,只是感慨着:
“那是这次天元宗比试里出尽风头的弟子吧,我只知道是个出身贫苦、无父无母的可怜孤儿,本只觉得她天资聪颖,不想和万俟峰主的关系竟然很不错?”
本来觉得,来天元城竟然有个这样好的新目标。
乞丐,无父无母。
听着就缺爱。
只要对她好,博得信任简直是轻而易举,这种身世坎坷的天才就喜欢玩儿朋友、真心那套。
吕良很熟。
不想,这魏泱竟和万俟云川的关系,看起来不错?
哪怕万俟云川有个废物的名头,却也是金丹,是杂峰的代理峰主。
不好下手了啊。
不然换一个?
吕良内心可惜的咂舌,甚至还有些假话白费的恼怒,面上却半分不显,只道:
“既然是万俟峰主的小师妹,又如此聪慧动人,恭敬有佳,怕是再不久,就能带出来替万俟峰主办事了,下次见到这个小师妹,我可得好好准备一份礼,巴结巴结啊,恰好我最近心有所得,悟出了一个新的丹方,不如就用这新丹药献献丑吧,哈哈哈哈。”
说笑着,吕良也没有忘了正事,就要带着万俟云川重新回去谈正事。
不想万俟云川却跟钉子一样,站在原地,怎么扯也扯不动,眼睛就直勾勾盯着魏泱离开的方向。
等吕良的话说完,万俟云川忽然扭头,发丝飞舞,本用来锢住发尾的鱼线,不知何时,已经落在吕良脖颈,蛇一般缠绕而上,倏然收紧。
吕良脸憋得涨红,心里大骂万俟云川。
疯子!
又不是我惹的你!
自己和那魏泱闹脾气,关我什么事,我都刻意当没看到刚刚那些了,现在又是发什么病!
吕良要气疯了,面上却不敢动分毫,生怕一个不小心,大好未来还没到手,脑袋就掉了地。
万俟云川声音冰冷,如含着幽深之渊下的刺骨,毫无感情,只有满满的死气。
再看他此刻的神情,吕良如坠入冰窖,眼中的恐惧根本遮盖不住:“万俟峰,峰主,你,你,你——”
万俟云川忽然收起鱼线,没事人一样拍拍吕良的肩膀:
“哎呀,吕老板,不是我不满意,是我就不是那个做生意的料,你说了一堆我一句话都没听懂。
这样,你放心,我回去就把今日的对话都转达给掌门,这种大事,还是要掌门他老人家做主,我一个代理峰主,可不能越俎代庖啊,你说是不是?
既然没有其他事情要和我谈,我就先回去了,最近不知道怎么的,记性有些不好,我突然想起来上次在千金阁定做的东西还没拿,吕老板就不用送了,我拿上东西就直接回天元宗。”
说着,脚下轻点,灵力运转,轻飘飘地、没有丝毫重量的飞落在聚宝楼七楼的窗栏边,笑眯眯望着金香椿:
“金家小少爷,你刚刚跟我亲爱的小师妹,说了什么呢?”
……
与此同时,已经回到杂峰的魏泱,没事人一样,继续背书,修炼‘种地功’和‘苦修功’,顺便还把从藏经阁拿到的蕴含有地脉龙气的稻种,种入肥沃的土地里。
有多肥沃呢?
大概就是这稻种刚种下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生根发芽的程度。
不过之后,速度就慢了下来。
魏泱一个个看过去,发现每一颗稻种都活了,没有一个掉队。
“不愧是优良稻种。”
只是这样的稻种,在当年的苍官王朝,竟然也只能做到种十收二。
坐在灵田旁,一边背着课业,累了就看灵田里茁壮成长的稻种,整个人都安静下来。
当时魏泱选择杂峰,虽然原因众多,但有一个她也是说得很认真的。
她想要去一个能种地的峰。
吃饱肚子,是她从出生后、有意识起,就一直存在的执念。
看着这些稻种能好好长大,对魏泱来说,是一种心灵上的安抚。
她很喜欢。
思绪收回,魏泱嘴角带着清浅的笑意,重新埋头继续看书。
这样的情况,让墨小巨都没了鞭策的心思,甚至想让她抽空休息一下。
直到天色愈晚。
晚到,整个杂峰都安静下来,天元宗山林鸦雀无声。
魏泱缓缓放下手里已经看的几乎到底的书册,起身,伸了伸懒腰:
“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小泱泱,你要准备睡了吗?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喊你啊~”墨小巨的灵珠飘出,贴了贴魏泱的脸侧。
“不是休息。”
魏泱轻声回道,仰头,银月高悬,不远处有云雾正在靠近,被遮掩了月光的地方,如同蒙上一片黑纱,远远地瞧着,什么都是模糊的。
安静。
连鸟鸣、鸡犬都没有丝毫动静的,宁静,此刻连呼吸声都显得震耳欲聋。
“墨小巨,你说,筑基后期和筑基后期的差距,有多少?”夜空下,魏泱轻飘飘的声音响起。
“就,挺大的吧,有的筑基后期能匹敌金丹初期,有的可以一拳打死三个普通的筑基后期,有的筑基后期却连筑基初期都打的艰难。”墨小巨不解,但还是按照自己的印象,做了回应。
“那你说……”魏泱慢条斯理拿出墨剑,一手轻抚剑刃,声音平稳,眼带煞气,杀意凛然,“我和吕良,谁生,谁死?”
“?!”
“小泱泱,你要去杀了吕良?现在去?”墨小巨听魏泱的话,诧异问道。
“我一开始不就说了吗?多见一面,破绽就越多,越容易被发现,以最快的速度,才能不给对方准备和反应的时间,一击即中。”
“杀就杀吧,不过小泱泱,你的那个大师兄不是在和千金阁做生意吗?”
墨小巨不懂,但墨小巨站在魏泱这边:
“不过这生意做不做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之前天元宗的弟子日子过的不是都好好的,没道理错过千金阁的生意,以后日子就不过了。”
下一刻。
魏泱脚下轻盈,迅速却不留痕迹地穿梭在杂峰和山下的林中,轻而易举越过看守宗门大门的弟子,离开了天元宗。
这条线路还是上一世她偶然发现的。
一身黑衣,魏泱手持墨剑,融入逐渐被云雾遮掩的月下黑纱中,只是睁眼闭眼,人就没了影子,连呼吸声都消失了一般。
等再出现,已是在天元城外的林中。
“小泱泱,你要翻上去吗?”墨小巨好奇道。
“翻上去?那就成靶子了。”魏泱看了眼天元宗已经紧闭的城门,摇摇头,在林子里换了个方向,又是一阵急行。
没一会儿。
安静的夜下,陡然出现了一波喧嚣。
墨小巨惊讶道:“天元城南街的门竟然还开始,这个时间,竟然还做生意啊?”
“就是这个时间点,才是做买卖的时间啊。”
魏泱感受那股熟悉的气息,一直紧绷的情绪松缓些许:
“墨小巨,欢迎来到,散修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