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英中学”的蓝白校服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早操的喧闹声中，黎蔟懒洋洋地跟着队伍伸展胳膊，目光不经意扫过隔壁班队伍末尾一个陌生的身影。
新来的？
个子不算高，身形有些单薄，皮肤是那种不太见阳光的苍白，侧脸线条清秀，正微微低着头，额前细碎的刘海遮住了一点眼睛，看起来安静又有点……说不出的疏离。
“嘿，鸭梨，看什么呢？”苏万用胳膊肘捅了捅黎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哦，那小子啊，高二（七）班新转来的，叫林续。听说身体不太好，昨天报到今天就请假了。”苏万撇撇嘴，“看着弱不禁风的。”
黎蔟收回目光，没太在意。
“哦。”
第二天，“林续”就出现在了他和苏万的物理课上，座位就在黎蔟斜后方。
课间，当黎蔟对着最后一道电磁感应大题抓耳挠腮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道题……磁场方向是不是反了？”
黎蔟回头，对上林续那双颜色偏浅、像蒙着一层薄雾的眼睛。
他脸上带着腼腆，指了指黎蔟草稿纸上混乱的受力分析。
“啊？我看看……”黎蔟一愣，低头仔细看题，随即一拍脑门，“靠！还真是！谢了啊兄弟！”
难题解决，黎蔟心情大好，对林续的印象分蹭蹭上涨。
林予笑了笑，笑容干净温和，像初春的阳光。
“我叫林续。刚转来，很多地方不熟。”
“黎蔟。”黎蔟大方地伸出手，“这是我哥们儿，苏万。”
“你好。”苏万也凑过来，好奇地打量林续，“你住哪片儿啊？”
林续报了个地址。黎蔟眼睛一亮。
“这么巧？我家就在隔壁单元！就隔着一堵墙！”
“是吗？”林予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喜”，“那真是……太巧了。”他停顿了会儿，声音有些不好意思，“我刚搬来，楼上那户，家里还有点乱。”
邻里关系加上解题之恩，让黎蔟和苏万迅速接纳了这个看起来安静又有点“病弱”的新同学。
林续话不多，但总能恰到好处地接话，偶尔流露出的对物理的“困惑”也正好给了黎蔟这个半吊子学霸展示的机会。
放学时，三人已经能一起勾肩搭背走出校门了。
“鸭梨，你家近，我们先撤了！”苏万在路口挥手。
“行！林续，明儿见！”黎蔟对林续点点头。
“明天见。”林续‘予恩’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走远，脸上那腼腆温和的笑容褪去，剩下一片满脸的平静。
他转身，走向黎蔟家隔壁那栋楼。
钥匙打开顶楼那间租来的、空荡简陋的房门。林续——或者说，予恩——随手将书包扔在积着薄灰的地板上。
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目光投向对面单元黎蔟家紧闭的窗户，又扫过旁边申琼家同样毫无动静的阳台。
夜幕降临。
旁边黎蔟家楼下传来熟悉的、带着醉意的骂骂咧咧和沉重的摔门声——他爸又出去喝酒了。
黎蔟松了口气，打开台灯，摊开作业本，试图将见到申琼那点说不清的怪异感赶出脑海。
就在他刚静下心没多久，一种清晰的金属摩擦声，穿透了墙壁的阻隔，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滋啦……哐当……滋啦……”
那声音沉闷、拖沓，像是沉重的铁箱在粗糙的水泥地上被生硬地拖动。一下，又一下。
声音的来源，正是隔壁——申琼家！
黎蔟的心猛地一跳！那些淡黄的沙粒、申琼躲闪的眼神和那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瞬间涌入脑海。
他放下笔，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声音还在继续，缓慢而固执，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机械感。
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黎蔟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强烈的好奇心和那股挥之不去的不安。他轻手轻脚地打开自家房门，楼道里声控灯应声而亮。
走到申琼家门口，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敲门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
里面的拖动声，戛然而止。
一片寂静。
黎蔟等了十几秒，又加重力道敲了几下。
“申琼？申琼你在家吗？”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仿佛刚才那刺耳的拖动声只是他的幻觉。
黎蔟皱紧眉头，脸上写满了疑惑和一丝被拒绝的尴尬。
他站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儿，确认里面确实没有任何动静，才带着满腹的狐疑，转身回了自己家，轻轻关上了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在黎蔟关门后，缓缓熄灭。
就在灯光彻底熄灭时，楼梯拐角上方，一个身影无声地显现出来。予恩静静地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黎蔟家紧闭的门，又看了看申琼家同样毫无声息的门板。
黑暗中，他那双颜色偏浅的瞳孔里，审视的看着眼前两处门口。
过了大约一分钟，林续‘予恩’才轻微地侧过身，脚步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悄无声息地沿着楼梯向上，回到了自己隔楼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林续背着书包，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几分，在教室门口拦住了正要进去的黎蔟和苏万。
“黎蔟，苏万，”他声音明显的虚弱，眉头微蹙，右手下意识地按着腹部，“我今天……不太舒服，想请个假去医院看看。”
黎蔟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和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立刻信了。
“啊？严不严重？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不用，”林续连忙摆手，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老毛病了，肠胃炎，去开点药就好。就是跟你们说一声，帮我跟老师请个假。”
他“林续”的人设就是体弱多病，这理由天衣无缝。
“行！那你快去吧！多休息！”苏万也关切道。
林续点点头，转身离开。黎蔟看着他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心里那点对申琼的疑虑暂时被对同学的担忧取代了一瞬。
当傍晚放学，黎蔟独自一人背着沉重的书包，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回熟悉的老旧小区时，一种被窥视的异样感，缠绕爬上了他的脊椎。
他放慢了脚步，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
小区门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后面，似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对面街角杂货店的遮阳棚下，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低头看报纸，但黎蔟感觉他眼角的余光一直黏在自己身上。
更远处，停在一栋楼阴影里的那辆黑色轿车，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但黎蔟总觉得有视线从那里投射出来。
这些人……好像都在看着他家那栋楼的方向？
黎蔟的心跳开始加速，一种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只想快点钻进自家单元楼那相对安全的空间里。
眼看单元门就在十几米开外，小跑了起来！
就在这时！
“呜——！”
一声沉闷的引擎咆哮声炸响！停在路边一辆沾满灰尘、车漆斑驳的破旧面包车后面，突然窜出一个人影！
那人影速度极快，带着一股浓烈的汗酸味和……一种类似铁锈的腥气！他头发凌乱油腻，脸上布满纵横交错、凸起的青黑色血管，双眼赤红，眼神涣散癫狂，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非人的嘶鸣！
“呃！”黎蔟猝不及防，被这突然扑出的疯子狠狠撞在墙上！后背剧痛！书包脱手飞了出去！
“你干什么！放开我！”
黎蔟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那疯子力气大得惊人，一只手死死抓住黎蔟的肩膀，另一只手胡乱地在他身上抓挠撕扯！
“嗬……盒子……给我……放进去……”
疯子嘴里喷着腥臭的唾沫星子，断断续续地嘶吼着，语无伦次，眼神混乱偏执！他猛地将黎蔟的身体狠狠掼在冰冷的墙壁上！
“砰！”黎蔟痛得眼前发黑！
混乱中，一个巴掌大小、沉甸甸的、表面没有任何花纹的暗灰色金属锡盒，从疯子敞开的、沾满油污的外套口袋里掉了出来，“哐当”一声砸在水泥地上。
疯子被这声音刺激到了，更加癫狂！他不再去管那个盒子，布满黑筋的手抓住黎蔟校服的领口，狠狠一撕！
“嘶啦——！”
布料被撕裂的声音刺耳！黎蔟的校服外套被粗暴地扯开，露出里面单薄的t恤！
“不！滚开！”
黎蔟恐惧到了极点！他用尽全身力气，抬起还能活动的脚，狠狠踹在疯子的小腹！
疯子吃痛，抓着黎蔟肩膀的手松了一瞬！黎蔟抓住这机会，猛地挣脱，转身就想往近在咫尺的单元门冲去！
然而，那疯子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身体再次扑上！这一次，他直接从后面将黎蔟扑倒在地！沉重的身体死死压住黎蔟！
“呃啊！”黎蔟的脸颊重重磕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火辣辣地疼！他拼命挣扎扭动，却根本无法撼动身上的重量！
“放……进去……必须……”疯子喘息着，混乱的呓语喷在黎蔟的后颈，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他一只手死死按住黎蔟的后脑勺，将他的脸死死压在冰冷的地面上！另一只手，则摸索着，从自己腰间抽出了一样东西！
黎蔟被压得无法回头，只能听到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以及那疯子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兴奋的喘息！一股冰冷的气息触感，抵在了黎蔟裸露的后腰皮肤上！
是刀？！还是……针？！
极致的恐惧瞬间淹没了黎蔟！他发出绝望的嘶喊。
“救命——！！！”
在这喊声发出的瞬间！
那抵在后腰的冰冷锐器，带着疯子所有的疯狂力量，狠狠地、毫不犹豫地刺入了黎蔟的皮肉！并且猛地向下一划拉！
“呃——！！！”
一股剧痛席卷了黎蔟的后背！他眼前猛地一黑，所有的挣扎和呼喊都卡在喉咙里，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如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下去，失去了意识。
鲜血，迅速从t恤后腰的破口处涌出，染红了身下的水泥地，也染红了那个静静躺在旁边、暗灰色金属锡盒。
疯子压在黎蔟身上，喘息着，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杰作”渗出的鲜血，脸上扭曲的黑筋似乎跳动得更加剧烈，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满足的嗬嗬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