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灰白色的湮灭剑气擦着镜城边缘掠过,撕裂大地,留下深不见底的恐怖沟壑!镜城在狂暴的冲击波中剧烈摇晃,如同巨浪中的孤舟。天镜山巅,那面硬生生扛下魔剑一击、遍布蛛网裂痕的巨大“天镜”虚影,在发出最后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后,轰然崩碎!化作漫天流萤般的光点消散。
噗!噗!
中枢大殿内,叶清雪如遭重击,身体剧烈一颤,再次喷出大口鲜血,染红了素白的衣襟。她眼前发黑,强行维持的最后一丝清明也在迅速消散,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被几名眼疾手快的阵法弟子慌忙扶住,气息微弱到了极点。
塔楼顶端,朱昌耀同样身形摇晃,脸色惨白如金纸,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强行催动本命精元,结合叶清雪剑意与整个大阵之力,才堪堪偏移了那毁天灭地的一剑,代价是两人都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丹田如同被撕裂,经脉寸寸欲裂,神魂都传来阵阵刺痛。
侥幸!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刚刚在幸存的沛国堂弟子心中升起一丝,便被更深的、足以冻结骨髓的恐惧瞬间淹没!
因为,天空之上,那柄由无尽白骨和怨魂凝聚而成的“万骨噬魂剑”虚影,并未因一击未果而有丝毫停滞。反而,它吸收了血月洒落的妖异光芒,剑身之上无数扭曲哀嚎的怨魂面孔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疯狂!一股比之前强横十倍、百倍,足以让天地失色的毁灭性威压,如同实质的亿万钧神山,轰然降临!牢牢锁定了摇摇欲坠的镜城,锁定了天镜山巅!
镜光天幕已然破碎!终极防御“天镜”也已崩解!沛国堂最后依仗的屏障,消失了!
残余的魔修和四大世家败兵,此刻也顾不上厮杀和恐惧,如同蝼蚁般匍匐在地,在这灭世凶威下瑟瑟发抖,眼中只剩下绝望的灰白。
“蝼蚁…挣扎…徒劳…”
宏大、冰冷、充满无尽怨毒与杀戮欲望的意志再次响彻灵魂深处,如同最终的审判!
嗡——!
巨大的白骨魔剑虚影再次震动!这一次,剑身之上灰白色的死寂光芒疯狂凝聚、压缩!不再是丈许长的剑气,而是一道凝练到极致、只有三尺长短、却仿佛浓缩了整个死亡深渊的灰白剑罡!剑罡周围,空间无声无息地湮灭、塌陷,形成一片永恒的虚无!它的目标,不再是屏障,而是镜城本身!是那天镜山巅的中枢!是沛国堂的心脏!
这一剑若落下,整个镜城,连同城内所有生灵,都将被彻底从地图上抹去!化为历史尘埃!
“不——!”
无数沛国堂弟子发出绝望的嘶吼,眼睁睁看着那死亡的灰白剑罡在魔剑虚影前端成型、锁定!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真实!
朱昌耀目眦欲裂!他强提最后一口残存的气力,不顾经脉崩裂的剧痛,就要再次燃烧精血,哪怕拼得形神俱灭,也要挡下这一剑!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存亡之际,异变陡生!
轰隆——!
镜城西北方向,那被魔剑剑气犁出的巨大深渊深处,猛地爆发出冲天的血光!血光之中,一座完全由森森白骨堆砌而成的、高达百丈的恐怖祭坛,缓缓升起!祭坛顶端,一个干枯、佝偻、却散发着滔天凶威的身影,正伸出枯骨般的手爪,紧紧握住了一柄斜插在祭坛中央、通体暗红、仿佛由无数骨骼熔铸而成、剑身缠绕着亿万怨魂哀嚎的实体魔剑剑柄!
那柄剑,正是“万骨噬魂剑”的本体!
“桀桀桀…终于…终于完全属于老夫了!”一个苍老、嘶哑、充满了无尽怨毒和疯狂快意的笑声,如同夜枭啼哭,从那祭坛顶端的身影口中发出,瞬间压过了魔剑的嗡鸣,清晰地传遍整个战场!
当那身影完全沐浴在血月光辉之下时,看清其面容的所有人,无论是沛国堂弟子,还是残余的魔修和世家败兵,无不倒吸一口冷气,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神情!
那是一个形同骷髅的老者!皮包骨头,深陷的眼窝中燃烧着两团幽绿色的鬼火!他身上披着破烂不堪、依稀能辨认出昔日华贵纹路的南宫世家袍服!那张干瘪扭曲的脸庞,赫然与当年威震青州、后来在南宫世家覆灭一战中神秘消失的南宫老祖——南宫桀,有着七八分相似!
“南宫桀?!!”
“他…他没死?!”
“怎么可能?!当年明明…”
“是…是他!化成灰我也认得!他…他竟然成了魔剑之主?!”
惊呼声、恐惧的尖叫声瞬间炸开!尤其是那些残余的南宫死士,在看到这张脸时,先是极度的震惊,随即爆发出扭曲的狂热!
“老祖宗!是老祖宗!老祖宗回来了!!”
“天佑南宫!老祖宗持魔剑归来!沛国堂必亡!!”
南宫桀!这个早已被认定陨落在家族覆灭之战的南宫老祖,竟然一直潜伏在葬魔渊深处!以十万生灵精血魂魄为祭品,最终成为了这柄上古凶兵“万骨噬魂剑”的主人!
“桀桀桀…朱昌耀!小杂种!你灭我南宫满门!掘我祖坟!今日,老夫要你沛国堂上下,鸡犬不留!以尔等血肉魂魄,祭奠我南宫一脉的亡魂!”南宫桀那燃烧着鬼火的双瞳,死死锁定了镜城方向,锁定了塔楼顶端那个让他恨入骨髓的身影!他枯槁的手臂猛地用力!
锵——!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令人灵魂颤栗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那柄插在白骨祭坛上的暗红魔剑,被南宫桀缓缓拔起!
就在魔剑本体被拔起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血脉本源的恐怖悸动,毫无征兆地在朱昌耀体内轰然爆发!
“呃啊——!”
朱昌耀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闷哼!他猛地捂住胸口,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丹田之内,那面古朴的太乙神镜虚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震荡!镜面之上,倒映着那柄被拔起的暗红魔剑,镜光剧烈波动,发出悲鸣般的嗡响!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无边愤怒、无尽悲怆、以及滔天杀意的狂暴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朱昌耀的心神堤防!
这股意念,并非来自南宫桀,也非来自魔剑本身!而是…源自那柄魔剑的材质!源自神镜那同宗同源、源自血脉深处的感应!
“是…是他们…是太乙门…战将的尸骨…冤魂…”朱昌耀的识海被这股狂暴的意念冲击得一片混乱,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凄厉的嘶吼在他脑海中炸开!他看到了无数身着太乙门战甲、英武不屈的身影,在绝望的战场上被残忍斩杀!看到了他们的尸骨被拖入幽深的魔窟!看到了怨魂被剥离、被禁锢!看到了那森森白骨在魔火中被熔炼、被锻造成这柄吞噬一切的凶兵!
万骨噬魂剑!竟是用上古太乙门陨落战将的尸骨和冤魂祭炼而成!
“吼——!!!”
无边的怒火和同门被亵渎的滔天悲愤,瞬间吞噬了朱昌耀所有的理智!一股源自太乙神镜最深处、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狂暴力量,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太古凶兽,轰然在他体内苏醒!
嗡!
朱昌耀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一道道玄奥复杂、流淌着赤金色熔岩般光芒的古老战纹,如同活物般疯狂蔓延、浮现!瞬间覆盖了他的双臂、胸膛、脖颈,甚至攀上了他的脸颊!他的双目之中,原本深邃的瞳孔彻底被燃烧的金焰所取代!眼角、鼻腔、耳孔…一到甚至毛孔之中,都开始渗出缕缕金红色的血丝!那是力量狂暴到超越身体承受极限的征兆!
一股比之前强横了数倍、充满了远古洪荒气息的恐怖威压,混合着滔天的杀意和悲愤,如同火山爆发般从朱昌耀身上冲天而起!竟短暂地冲淡了魔剑带来的死亡威压!
“老匹夫!你竟敢亵渎我先辈英灵!我要你形神俱灭!!!”朱昌耀的声音如同受伤的太古凶兽在咆哮,嘶哑、暴虐,带着撕裂灵魂的力量!他整个人化作一道燃烧着金红色火焰的流星,不顾一切地冲向镜城那巨大的城门!他要堵在那里!他要正面硬撼那即将斩落的灭世魔剑!
“堂主!”韩立、慕容雪等人骇然失色!他们从未见过朱昌耀如此状态!那狂暴的力量让他们都感到心悸,但更让他们恐惧的是朱昌耀此刻的状态——他是在燃烧生命本源!
“阻止他!魔剑的目标是中枢!他要去城门送死!”慕容雪瞬间明白了朱昌耀的意图,睚眦欲裂,就要飞身阻拦。
“让他去!”一个虚弱却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是叶清雪!她不知何时强撑着醒转,被弟子搀扶着站在中枢大殿门口,清冷的眸子死死盯着那道冲向城门的燃烧身影,眼中充满了心疼、决绝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任。“那是他的道…也是我们的城!启动…所有残余防御…集中…城门!”
轰——!!!
就在朱昌耀刚刚落在巨大城门拱顶之上的刹那!
白骨祭坛顶端,南宫桀狞笑着,双手高举那柄暗红色的万骨噬魂剑!剑尖直指镜城!
“死吧!!!”
随着他嘶哑的咆哮,那道早已凝聚完成、散发着湮灭万物气息的三尺灰白剑罡,如同死亡的审判之矛,瞬间撕裂空间,无视了距离,朝着镜城城门——也就是朱昌耀所在的位置,暴射而至!速度之快,超越了思维!
“来——!!!”
城门拱顶之上,朱昌耀仰天发出一声震碎云霄的咆哮!他身上燃烧的金红色战纹光芒大放,如同无数条咆哮的熔岩之龙!他双拳紧握,交叉于胸前,体内太乙神镜的虚影几乎要破体而出!他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悲怆,所有的守护意志,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双臂!
一面由无数流动的、燃烧着金红色火焰的古老镜纹组成的巨大盾牌虚影,在他身前瞬间凝聚成型!盾牌之上,隐隐浮现出无数模糊的、顶天立地的太乙战将虚影,他们无声地咆哮着,仿佛跨越时空归来,与朱昌耀并肩作战!
太乙·战魂镜盾!
轰——!!!!
灭世灰白剑罡,狠狠撞在了燃烧的战魂镜盾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没有声音!
没有爆炸!
只有两种代表了极致毁灭与守护的力量,在城门上空疯狂地湮灭、对耗!
灰白色的湮灭之力如同跗骨之蛆,疯狂侵蚀着燃烧的镜盾!镜盾表面无数古老的镜纹剧烈闪烁、崩碎!金红色的火焰被压制、熄灭!朱昌耀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一次次轰击,剧烈地颤抖着!他脸上的战纹光芒明灭不定,七窍之中流出的金红色血线更加汹涌,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他的双臂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但他那双燃烧着金焰的瞳孔,却死死盯着前方,没有丝毫退缩!牙关紧咬,甚至崩裂了嘴角!
“呃…啊——!!!”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疯狂压榨着体内每一丝力量!丹田的神镜虚影疯狂旋转,甚至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在燃烧自己的生命本源!燃烧自己的神魂!只为撑住这面守护之盾!
燃烧的战魂镜盾,在湮灭剑罡的冲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黯淡!边缘不断崩解消散!眼看就要彻底破碎!
“堂主!!”下方,所有看到这一幕的沛国堂弟子,无不目眦欲裂,心如刀绞!韩立、慕容雪等人更是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恨不得以身相替!
“桀桀桀…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白骨祭坛上,南宫桀发出快意的狞笑,枯槁的手爪再次发力,魔剑上灰白光芒更盛!湮灭剑罡的威力再次暴涨!
咔嚓!
一声清晰的碎裂声响起!
朱昌耀身前那巨大的战魂镜盾虚影,终于支撑不住,中心位置出现了一道贯穿性的裂痕!随即,如同破碎的琉璃般,轰然炸裂!
噗——!
朱昌耀如遭雷击,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拉出一道刺目的金红色轨迹!他重重地撞在城门后方坚硬的石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石壁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残余的灰白剑罡,虽然被镜盾消耗了大半威力,但依旧带着毁灭的气息,狠狠斩向失去防御的城门!
“不——!”无数人发出绝望的悲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清冷如月、凝练到极致的冰蓝色剑气,如同九天银河垂落,瞬间出现在城门之前!剑气之中,蕴含着斩断一切虚妄、净化一切邪祟的凛冽剑意!
是叶清雪!她强撑着重伤之躯,催动了最后一丝本源剑意!
轰!
冰蓝剑气与残余的灰白剑罡狠狠相撞!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和狂暴的能量乱流!
冰蓝剑气瞬间崩碎!叶清雪闷哼一声,再次喷血倒地。
但那残余的灰白剑罡,也被这拼死一击彻底抵消,化作紊乱的气流消散!
镜城城门,在朱昌耀燃烧生命的死守和叶清雪最后的舍命一搏下,奇迹般地…守住了!
然而,代价是惨重的!
城门拱顶之下,朱昌耀的身体深深嵌入龟裂的石壁之中。他身上那狂暴燃烧的战纹光芒已经黯淡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金红色的血液从他全身的毛孔中不断渗出,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他的双臂以一种不自然的姿态扭曲着,显然骨骼尽碎。最骇人的是他的双眼——那燃烧的金焰已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两个血肉模糊、不断淌下血泪的窟窿!强行催动超越极限的力量,直视魔剑本源,让他的双目彻底爆裂!
他艰难地、一点一点地,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从石壁的凹陷中挣扎出来,重重地摔落在城门洞冰冷的地面上。他挣扎着,用那扭曲断裂的手臂,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地…爬向城门洞的入口!
每一步挪动,都在冰冷的地面上拖出长长的、刺目的血痕!碎裂的骨头摩擦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但他依旧在爬!用肩膀,用额头,用一切能用的部位,顽强地、一寸一寸地,挪向那个位置!
他要回到那里!回到城门洞的入口!那里是最后一道防线!身后,是镜城!是昏迷的清雪!是他的兄弟袍泽!是无数信任他、追随他的弟子!
“呃…嗬…”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剧烈的痛苦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但一股更加强大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执念支撑着他——守护!守护这用无数牺牲换来的家园!守护那些需要他守护的人!
终于,他爬到了城门洞的入口。他背靠着冰冷厚重的城门,面朝着城外那白骨祭坛的方向,面朝着那手持魔剑、如同魔神降世的南宫桀!
他抬起那血肉模糊、不断淌血的脸庞,尽管双目已盲,但那空洞的眼眶,却仿佛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地“盯”着前方!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挺直了染血的脊梁!
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地面,汇聚成一滩小小的血泊。断裂扭曲的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侧。但他就那样背靠着城门,如同扎根于大地的磐石,用血肉模糊的身躯,筑成了最后一道防线!
“老…匹夫…”嘶哑到几乎无法辨认的声音,从他染血的唇齿间艰难挤出,带着无尽的嘲讽和蔑视,“想…毁我镜城…踏过…我的…尸体…”
风声呜咽,血月当空。残破的城门洞前,那道浴血不倒的身影,如同浴火的战神雕像,深深烙印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眼中、心中!带来无与伦比的震撼和撕心裂肺的悲恸!
“堂主——!!!”无数沛国堂弟子发出泣血的嘶吼,泪流满面!他们挣扎着想要冲过去,却被狂暴的能量乱流和残余的魔修死士阻挡。
白骨祭坛上,南宫桀那燃烧着鬼火的双瞳,死死盯着城门洞前那个虽然残破不堪、却依旧散发着不屈意志的身影,干瘪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和一丝…惊怒!他无法理解,一个双目已盲、双臂尽碎、濒临死亡的蝼蚁,为何还能散发出如此令他心悸的意志?
“垂死挣扎!”南宫桀恼羞成怒,枯槁的手臂再次举起万骨噬魂剑!剑身之上,更加恐怖的灰白死光开始凝聚!他要彻底将这个碍眼的蝼蚁,连同他身后的城门,一同化为齑粉!
死亡的阴影,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浓重!
城门洞前,血泊之中。朱昌耀似乎感受到了那致命的锁定。他染血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
他微微侧过头,仿佛在用那空洞的“目光”,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座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立的城池。然后,他重新“望”向白骨祭坛的方向,染血的脊梁挺得笔直。
来吧。
他无声地宣告着。
太乙英灵在上,此门,由我朱昌耀来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