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跟团化不开的墨似的,裹着城西老巷腐叶的酸臭味直往鼻子里钻。我攥着半张泛黄的当票,指腹来回摩挲“福记当铺”四个字,昨夜沈砚之塞给我的图纸边角在袖管里硌得生疼。春桃用血画的半拉图案、城隍庙那诡异的标记,还有兜里泛着幽蓝的玉佩,像三条麻绳把我捆得死死的,越勒越紧。
转过三道弯,青瓦白墙的当铺匾额歪歪斜斜挂着,铜铃被风吹得发出“嗡嗡”的怪响。我推开斑驳木门,灰尘“腾”地一下扑出来,呛得我直咳嗽。屋里乱得跟遭了贼似的,柜台后的算盘散了一地,算珠在晨光下泛着冷光,还留着主人慌忙跑路的慌乱劲儿。
“老板?”我壮着胆子喊了一嗓子,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来回打转。没人应声,就听见角落里老鼠窸窸窣窣乱窜。我蹲下身子,在柜台底下摸索,突然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把暗格钥匙,上头刻着展翅的凤凰,跟王富贵手里的玉佩花纹一模一样。
我心跳猛地加快,顺着钥匙在墙上摸。终于,一块青砖松动了,暗格缓缓打开。里头放着本账簿和一封信。我赶紧翻开账簿,密密麻麻记着李长庚跟当铺老板的交易,数额大得吓人。再看那封信,字迹潦草得很,写着“事已办妥,城西之事万不可泄露”,落款盖着半枚玉佩的印子。
突然,背后“咚”地一声,跟有啥重物砸地上似的。我浑身汗毛“唰”地竖起来,抄起桌上烛台猛地转身。地上躺着个破旧木箱,箱盖大敞着,几卷画轴咕噜噜滚出来。我松了口气,可立马又警觉起来——这响动来得太蹊跷,跟故意引我注意似的。
我轻手轻脚走过去,展开画轴。画面上是城西城隍庙的地形图,标着好几个红叉,还有些奇怪符号。正看得入神,一阵阴风吹过,烛火“噗”地灭了。黑暗里,我后颈的汗毛又竖起来,感觉有双眼睛正盯着我。
“谁?!”我握紧烛台,声音都在打颤。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从门缝钻进来,发出“呜呜”的呜咽声。我摸出火折子要点,眼角余光瞥见墙角黑影一闪。我顾不上害怕,追了出去。
巷子里空荡荡的,就几片落叶打着旋儿。我东张西望,啥都没瞧见。正打算失望回去,脚下“咔”地踩到个东西。低头一看,是张字条,朱砂写着“莫管闲事”四个大字,字迹歪歪扭扭,看着像没干的血。
我攥着字条,指甲都掐进肉里。想吓唬我?春桃的命、王掌柜的冤,哪能这么轻易算了?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发怵,这背后搞鬼的到底是谁?咋连我一举一动都清楚得很?
这会儿相府书房里,我把玩着鎏金扳指,听线人汇报密报。七皇子暗中盯着这案子,还派人勾搭李长庚。我嘴角一勾,冷笑出声,眼里闪过寒光——果然,这案子背后藏着朝堂的阴谋。城西地块、幽冥阁、七皇子,这些看着没啥关系的事儿,到底咋搅和到一块儿的?
“小姐,沈大人派人送消息来了。”丫鬟轻声打断我的思路。我接过密信展开,瞳孔猛地一缩。林婉清在当铺的发现,还有那张恐吓字条,都写得明明白白。我靠在椅背上琢磨,这林婉清倒是个厉害角色,说不定能当我在市井的一把利刃。
天黑透了,我又摸回当铺。白天那事儿让我更确定,这儿肯定藏着解开谜团的钥匙。我小心翼翼避开可能的陷阱,在屋里仔细翻找。突然发现墙上一幅画不对劲,画框边的灰尘分布不均,像是被人动过。
我伸手一推,画轴“咔嗒”转开,露出后面暗格。暗格里放着个锦盒,打开一看,是枚完整的玉佩,跟春桃手里的半块严丝合缝。玉佩上“幽冥”俩字在月光下泛着诡异蓝光,一闪一闪的,跟活物似的。我刚要拿起来,窗外“喵”地一声猫叫,凄厉得瘆人,吓得我一哆嗦。
透过窗户,我看见黑影“嗖”地闪过。这次我没犹豫,追了出去。黑影在巷子里东拐西绕,我咬着牙死追。转过几个弯,黑影在一座破庙前停下。月光下,我看清那是个蒙面黑衣人。
“你到底是谁?跟幽冥阁啥关系?”我大声质问,死死攥着玉佩。黑衣人不说话,只发出阴森森的笑声。笑声还没落,他突然出手,招式又狠又快,直奔我要害。我侧身躲开,心里暗暗吃惊——这人功夫不简单,绝不是普通角色。
我俩瞬间缠斗在一起。黑衣人招招要命,我凭着在市井里练出来的机灵劲儿勉强应付。打斗时,我发现他的招式有点眼熟,跟春桃伤口的形状能对上。难道,他就是杀春桃的凶手?
想到这儿,我怒火“腾”地冒上来,手里的玉佩攥得更紧。幽蓝光芒从玉佩里猛地爆出来,我感觉浑身充满力量。趁黑衣人不备,我挥起玉佩,一道蓝光闪过,他“闷哼”一声,捂着手臂踉跄后退。
“你以为知道这些就能活命?幽冥阁的势力,不是你能招惹的!”他恶狠狠地说完,转身就跑。我哪能让他跑了,正要追,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
回头一看,沈砚之带着衙役们赶来了。“林姑娘,你没事儿吧?”他语气带着关切。我摇摇头,指着黑衣人逃跑的方向:“他是凶手,不能让他跑了!”沈砚之立刻下令追捕,可追到巷口,黑衣人早没影了。
回到当铺,我把玉佩和账簿交给沈砚之。他盯着玉佩,脸色变得凝重:“看来幽冥阁已经动手了。城西地块底下,怕是藏着大秘密。”我看着他,语气坚决:“不管多危险,我都要查出真相,给春桃和王掌柜报仇!”
沈砚之眼神里闪过赞赏:“好!明天就去城西城隍庙探探。不过那儿邪乎得很,你要有心理准备。”我点点头,心里却直打鼓。城隍庙那地方,传得神乎其神,说有恶鬼出没,到底藏着啥秘密?我真能活着从那儿出来吗?
夜深了,我躺在衙门偏房,翻来覆去睡不着。白天发生的事儿在脑子里来回转,黑衣人临走时的威胁、沈砚之凝重的表情、还有那枚透着邪性的玉佩,想想就浑身发冷。我明白,自己掉进了个大阴谋里,而这,可能只是个开始。
窗外,月亮被乌云遮住,夜色浓得化不开。我望着黑暗,握紧拳头。不管前面有多少危险,我都不会回头。我就不信,邪能压正,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
夜露凝在青石板上,泛着珍珠般的冷光,却照不亮我心里翻涌的阴霾。攥着当铺找到的账簿,指节在粗布封面上硌出月牙形的红痕,春桃白天托人捎来的口信还在耳畔回响:“姐姐,王宅西厢房的暗格里……”
推开王宅角门时,铜环上的血腥味像毒蛇般钻入鼻腔。我浑身一僵,这味道太熟悉了——和三天前王富贵书房里的气息一模一样。穿过爬满枯藤的回廊,月光被云层割裂成碎片,在廊下投下扭曲的阴影,仿佛无数只鬼手在抓挠地面。
“春桃?”我压低声音喊了一声,声音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吞了进去。西厢房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暗红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油光。我的心跳几乎要冲破喉咙,颤抖着推开房门,腐臭味扑面而来,几乎将我呛得窒息。
春桃蜷缩在雕花床边,身上的粗布衫浸透鲜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黑色。她的眼睛还睁着,瞳孔里映着破碎的月光,嘴角凝固着未喊出的惊恐。我踉跄着扑过去,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却感觉不到疼痛。她的右手死死攥着,指缝间露出半枚玉佩的幽蓝光芒。
“傻瓜……”泪水模糊了视线,我轻轻掰开她僵硬的手指。那枚刻着“幽冥”的玉佩还带着体温,边缘却染着暗红的血渍。突然,玉佩表面浮现出细小的纹路,像是某种符咒在缓缓蠕动。我浑身发冷,这玉佩在当铺时明明没有这些纹路!
环顾四周,门窗紧闭,窗纸完好无损,就连房梁上的积灰都没有被触动的痕迹。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春桃是怎么在密室中遇害的?她临终前攥着玉佩,是想告诉我什么?突然,我注意到她左手在地上划出的半道弧线,像是未完成的“凰”字。
“林姑娘!”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砚之带着衙役破门而入。他的目光扫过春桃的尸体,瞳孔微微收缩:“又是密室杀人……”他蹲下身查看尸体,修长的手指在春桃脖颈处停顿:“没有外伤,致命伤在心脏,却找不到凶器的痕迹。”
我将玉佩递过去,声音沙哑:“在她手里发现的,和当铺的凤凰图案有关。” 沈砚之接过玉佩的瞬间,幽蓝光芒突然大盛,照亮他骤然变色的脸。他猛地将玉佩甩在地上,玉佩却像活了般,悬浮在半空旋转,符咒纹路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退后!” 沈砚之抽出佩剑,剑身泛起青色光芒。符咒突然化作流光没入玉佩,一切又恢复平静。他盯着玉佩,神色凝重:“这不是普通的玉佩,是幽冥阁用来操控傀儡的法器。春桃…… 恐怕早就不是活人了。”
我浑身血液几乎凝固,想起春桃这几日确实有些异常——白天总说头疼,夜里却在院子里对着月亮发呆。原来从王富贵遇害那夜起,她就已经被幽冥阁操控了?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我握紧拳头:“我一定要找到幕后黑手,不管他是人是鬼!”
同时,相府书房内,鎏金兽炉飘出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我捏着密报的指尖发白,纸上“李长庚与藩王私铸兵器”的字迹刺得我眼眶生疼。父亲苏明远把玩着翡翠扳指,声音像浸在冰水里:“七皇子已经在弹劾我包庇下属,城西地块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望着窗外摇曳的灯笼,想起白天线人传来的消息——林婉清在当铺与黑衣人交手时,玉佩曾发出诡异光芒。指尖划过案上的凤凰印鉴,我突然轻笑出声:“父亲,或许我们该换个棋子了。那个叫林婉清的姑娘,可比李长庚有趣多了。”
苏明远抬眼,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你别忘了,幽冥阁插手的案子,从来没有活人能全身而退。” 他起身走到我身后,掌心按在我肩头,“七皇子要的是城西那块地,而我们要的…… 是整个朝堂。”
我浑身一僵,父亲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却让我不寒而栗。十年前母亲离奇死亡的场景突然在眼前闪现,那时父亲也是这样,用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我垂眸掩去眼底的寒光,轻声道:“女儿明白,只是这枚新棋子,得小心别被幽冥阁抢先吃掉。”
深夜的衙门偏房,我盯着油灯下的玉佩。幽蓝光芒已经消失,可当我闭上眼睛,却能“看”到玉佩上浮现出城西城隍庙的轮廓。难道这玉佩不仅是法器,还是地图?正思索间,窗外传来瓦片轻响,我抄起匕首翻身跃起,却见沈砚之倚在门框上,手中拿着春桃的尸检报告。
“她的心脏被某种力量直接震碎,却没有任何外力入侵的痕迹。” 他将报告扔在桌上,目光落在玉佩上,“幽冥阁的‘摄魂术’需要活人献祭,春桃死前应该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他突然靠近,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林姑娘,你确定要继续查下去?下一个被献祭的,可能就是你。”
我握紧玉佩,春桃临终前未写完的“凰”字在脑海中盘旋。想起白天在当铺黑衣人身上闻到的龙涎香,和相府书房里的味道一模一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盯着沈砚之:“沈大人,你说有没有可能,幽冥阁的幕后之人,就在朝堂之上?”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他骤然收紧的瞳孔。接下来城隍庙之行,还会冒出什么更邪乎的事儿?朝堂里又藏着多少张吃人不吐骨头的嘴?攥着玉佩的手微微发颤,可心里那股子劲儿却更足了——不管水多深,我都要蹚出个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