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像张密不透风的黑网,将整个京城裹得严严实实。我趴在相府墙头,瓦片被雨水浇得冰凉,透过雨帘望着远处王宅方向腾起的火光,心跳陡然加快,擂鼓似的撞着胸腔。父亲书房的灯还亮着,窗纸上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正挥笔疾书,墨香混着雨水的腥气,顺着风飘进鼻腔,让我莫名心慌。
\"小姐,您真要去?\"春杏攥着我的衣角,指尖都在发颤,把我系腰的绦子都拽歪了。我一把扯下束发的玉冠,青丝如瀑倾泻而下,冰凉的雨水砸在脸上,顺着下颌线往下淌,却不及我心底的寒意——三日前在父亲书房密档里瞥见\"王富贵\"三个字,后面跟着西域进贡的雪参清单,那雪参可是解鹤顶红变种的关键药材,这当口他家着了火,绝非巧合。
王宅的朱漆大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的血腥味混着甜腻香气,熏得人嗓子眼发紧。我猫着腰摸进去,廊下的灯笼在风里晃悠,把我的影子投在青砖上,像个鬼祟的耗子。刚转过回廊,就听见前厅\"哐当\"一声瓷器碎裂,紧接着是丫鬟凄厉的尖叫:\"大人!您怎么了!\"然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听得我头皮发麻。我贴着墙根挪步,掌心全是汗,父亲教的追踪术早忘到九霄云外,双腿发软得厉害——这股甜腥,分明是鹤顶红变种的味道,沾着就能要人命。
摸到书房门口时,大理寺的灯笼已经照亮了整条巷子。沈砚之站在檐下,玄色官服上的獬豸纹在雨中泛着冷光,手里的鎏金佩刀握得稳如磐石,刀尖斜指着地上抽搐的王富贵,突然冷笑一声:\"好手段,杀人不见血。\"我缩在影壁后头,看着他蹲下身,指尖擦过死者嘴角的黑血,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也闻出这甜腥不对劲了,这男人鼻子比狗还灵。
就在这时,屋里烛火\"噗\"地灭了。黑暗中,指甲抓挠青砖的声音由远及近,\"嘶啦嘶啦\"的,像有什么东西正从阴曹地府爬出来。我下意识摸到腰间匕首,指腹蹭过冰冷的刀柄,却听见沈砚之\"呛啷\"一声抽出佩刀:\"什么人!\"他声音里带着寒意,可回答他的只有更急促的抓挠声,听得我后颈直发毛,突然想起父亲说过,鹤顶红变种霸道,能招厉鬼索命......
\"大人!尸体......尸体的眼睛!\"衙役的惊叫让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了。我冒险探出半个身子,借着闪电的光亮,看见王富贵原本紧闭的双眼竟诡异地睁开了,眼白泛着青灰色,瞳孔缩成针尖大小,直勾勾地盯着房梁。沈砚之猛地扯下死者衣袖,暗青色的脉络像蛛网似的蔓延至手肘——这分明是中毒,还是极罕见的慢性毒药发作,下这毒的人够狠。
我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转身就往大理寺跑。雨水灌进衣领,顺着脊梁骨往下淌,我却浑然不觉,满脑子都是父亲书房里那张雪参清单。等我揣着父亲的手书,浑身湿得像落汤鸡似的闯进大理寺,沈砚之正坐在桌边擦佩刀,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抬头看我,眼神跟淬了毒的箭似的:\"苏明轩?苏相的公子?\"我强作镇定地掀开他桌上的卷宗,指尖点在画着死者手臂的图样上,那暗青色脉络看得我牙痒痒:\"大人,这不是暴毙,是中毒。而且,凶手就在王家内宅。\"
沈砚之的瞳孔猛地一缩,身上的龙涎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呛得我直想咳嗽。他突然逼近,刀尖\"噌\"地挑起我的下巴,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吓得我后槽牙都在打颤。\"小公子好大的口气,可有证据?\"他盯着我,眼底泛着算计的光,像条蛰伏的毒蛇。我想起父亲的叮嘱,从怀里掏出半块染血的帕子——那是在王宅回廊捡到的,上面绣的云纹,跟李长庚官服上的补子一模一样,针脚都透着股富贵气。
城西停尸房的油灯在风里摇曳,灯芯爆出个灯花。楚汐蒙着面,手里的银针在死者指甲缝里带出一抹猩红粉末,凑近了闻闻,呼吸突然就急促起来,面纱都跟着一鼓一鼓的。这粉末的颜色和质地,跟十二年前她父亲研制的鹤顶红改良版一模一样,当年父亲就是因为这药送了命。\"果然是你们......\"她喃喃自语,正要继续查验,屋顶瓦片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轻响。她反手甩出三根银针,却在看清来人腰间的幽冥阁腰牌时僵住了,那腰牌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像鬼火似的。
\"交出验尸记录。\"来人的声音细细的,像是从地狱传来,听得人骨头缝里发冷。楚汐的玄色劲装被冷汗浸透,后背都贴在皮肤上了,她想起父亲被幽冥阁杀手刺穿胸膛的那一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掐出几个月牙印。银针在她指间翻转,突然如暴雨般射出,却在碰到对方衣襟时被一层无形气墙弹开,\"叮叮\"几声掉在地上。细作狞笑一声,弯刀直取她咽喉,刀刃划破空气的锐响惊得窗外野猫\"嗷\"地惨叫,那声音跟哭似的。
在城南醉仙居的绣房里,林婉清正往胭脂盒里撒最后一把催泪粉,白粉簌簌往下落,沾了她满手。铜镜里,她褪去粗布衣裳,换上绣着并蒂莲的襦裙,眉间点上朱砂痣,活脱脱一个待字闺中的娇俏绣娘,连眼角的那颗泪痣都透着风情。\"春桃姐姐,听说王员外走得蹊跷?\"她把胭脂递过去,指尖不经意划过对方颤抖的手背,那皮肤烫得跟火烧似的。\"妹妹这儿新调的胭脂,最能衬姐姐这双会说话的眼睛。\"
春桃接过胭脂的手突然剧烈颤抖,粉盒\"啪嗒\"掉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林婉清蹲下身去捡,却在起身时瞥见对方藏在袖中的帕子——上面绣的云纹,跟李长庚官服上的补子如出一辙,连云朵的勾边都一样。\"别问了!\"春桃突然掩面痛哭,催泪粉生效得比预想还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李大人说......说要是王富贵再提那批西域雪参......就、就让王家断子绝孙!\"
雷声\"轰隆\"一声炸响,震得窗纸都在颤。三个场景在我脑海里轰然碰撞:西域雪参、鹤顶红变种、幽冥阁,还有李长庚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我望着沈砚之若有所思的眼神,突然意识到,这桩看似简单的富商暴毙案,不过是冰山一角。我们就像掉进蛛网的虫子,不知不觉被卷入了一场关乎朝堂生死的惊天阴谋,而那根蛛丝的尽头,不知道连着什么怪物。
雨越下越大,跟不要钱似的往下倒。沈砚之的佩刀搁在案头,刀刃泛着冷光,映着他似笑非笑的脸。他突然轻笑出声,龙涎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熏得我脑子发晕:\"苏公子,明日早朝,敢不敢和本官一起,揭开这场毒杀案的真相?\"我握紧手中的帕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都掐出血了。窗外的雨幕中,隐约有黑影闪过,像鬼魅似的——那是幽冥阁的暗卫在监视,刀尖似的目光扎在我后背上。我知道,从这一刻起,再无回头路,要么踩着阴谋往上爬,要么就被这摊浑水淹死。
沈砚之的刀尖抵在我喉间,鎏金獬豸纹冷冰冰的,几乎要戳进皮肉里。我仰起头,看着他眼底翻涌的血色,龙涎香混着昨夜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让我胃里直犯恶心。\"苏相的千金,扮起公子倒是有模有样。\"他突然轻笑,刀刃一转,\"噌\"地挑开我束发的缎带,青丝如瀑倾泻,湿发贴在脸颊上,狼狈得很。\"不过这双眼睛,可比男人的更会说谎。\"
我攥着袖中的帕子,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疼得我直吸气。大理寺偏厅的光线昏沉,像蒙了层灰,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只剩檐角滴水声,\"滴答滴答\"的,敲得人心慌,跟催命似的。\"大人既然识破了,\"我稳住颤抖的声线,嗓子眼却发紧,\"不如听听我查到的线索?李长庚与王富贵的雪参交易,还有幽冥阁的毒药......\"
\"证据呢?\"沈砚之猛地将我抵在墙上,佩刀\"哐当\"一声撞碎了身后的瓷瓶,碎片飞溅在脚踝,划出道血口子。我却盯着他腰间半露的玉牌——那纹路,竟与父亲书房暗格里的密信封蜡如出一辙,连边角的缺痕都一样。\"三日前,王富贵派人送了箱西域进贡的雪参到礼部。\"我压低声音,生怕隔墙有耳,\"可那批雪参本该在国库,为何会出现在李府?\"
沈砚之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针扎了似的。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咚咚咚\"地砸在石板路上。我趁机推开他,发间玉簪\"啪\"地滑落,在青砖上摔得粉碎,碎玉碴子溅了一地。\"明日早朝,我要你带春桃上堂作证。\"我弯腰去捡簪子碎片,余光瞥见他皱着眉,像是在琢磨什么。\"李长庚的师爷,昨日在黑市买过鹤顶红。\"
离开大理寺时,日头正毒,晒得人头皮发烫。我坐在马车里,摸着怀中父亲的手书,纸张边缘还带着昨夜的雨水,潮乎乎的。车帘突然被掀开,林婉清顶着一头凌乱的绒花钻进来,绣鞋上沾满泥浆,裙摆还滴着水。\"苏小姐,春桃死了!\"她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疼得我一激灵。\"今早有人在护城河发现她的尸体,嘴里塞着那半块带云纹的帕子!\"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像被扔进冰窖里,从头冷到脚。春桃的死讯,比沈砚之的刀更锋利,直接捅进我心窝子里。林婉清从袖中掏出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西域雪参......密卷在醉仙居......李大人说要灭口......\"字迹被水渍晕染,墨迹都糊了,却仍能看出写这封信时的慌乱,笔画都在抖。\"我亲眼看见李长庚的嫡子,今早去了幽冥阁的分舵。\"林婉清的声音发颤,跟秋风中的落叶似的,\"苏小姐,我们得赶紧找到楚汐姑娘,她在查毒药来源!\"
同时,城西黑市的迷雾中,楚汐的银针在指间翻转,针尖闪着冷光。她蒙着的面纱已被鲜血浸透,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把玄色劲装都染成了深紫。幽冥阁的暗卫如影随形,每转过一个街角,都能听见瓦片上细微的脚步声,像附骨之蛆甩不掉。\"出来!\"她突然甩出三根银针,\"嗖嗖嗖\"钉入前方酒旗的旗杆,布幡\"哗啦\"一声落下,露出幽冥阁阁主那张戴着面具的脸,面具上的獠牙雕得跟真的似的。
\"小师妹,别来无恙?\"阁主的声音像是从九幽地狱传来,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他手中把玩着楚汐父亲的金针,那金针曾是父亲的宝贝,如今却成了催命符。\"当年没烧死你,倒是个遗憾。\"楚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十二年前那场大火的画面在眼前闪现:父亲被金针贯穿胸膛,母亲抱着她跳进火海,火舌舔着她的脸颊,疼得她直哭。\"鹤顶红变种,是你让李长庚下的毒?\"她的声音冷得像冰,能把人冻僵。
阁主突然大笑,笑声惊飞了屋檐下的乌鸦,\"扑棱棱\"地飞走了。\"何止是毒?\"他抛出个锦盒,掉在楚汐脚边,里面躺着半截雪参,参须都蔫了。\"苏相府的密档,李长庚的账本,还有先帝遗诏的残页......小师妹,这盘棋,你输定了。\"话音未落,数十名暗卫从四面八方围来,弯刀上的幽蓝毒光映得楚汐瞳孔骤缩,那毒光跟鬼火似的,看着就瘆人。
公堂之上,惊堂木\"啪\"地一拍,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灰尘都从房梁上掉下来了。林婉清跪在青砖上,发间绒花散落一地,有朵还掉在她肩头。\"民女状告李长庚谋杀王富贵!\"她举起春桃的绝笔信,声音却在看到李长庚的冷笑时陡然发颤,跟漏了气的风箱似的。\"一派胡言!\"李长庚的师爷突然站出,手里拿着份盖着官印的供词,红印子盖得歪歪扭扭。\"王富贵乃暴病而亡,这刁妇受人指使,意图污蔑朝廷命官!\"
衙役的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声响,\"哗啦哗啦\"的,听得人心烦意乱。林婉清绝望地望向门口,嘴唇都咬出血了。就在这时,沈砚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有力,他身后跟着浑身是血的楚汐,还有戴着帷帽的我,帽纱都被汗水粘在脸上了。\"且慢。\"沈砚之的佩刀\"啪\"地拍在案上,惊得师爷手中供词都掉了,纸页散了一地。\"本寺今早接到密报,李大人的师爷,正是十二年前太医院纵火案的主谋。\"
公堂瞬间炸开锅,官员们交头接耳,跟菜市场似的。我掀起帷帽,迎着李长庚阴鸷的目光,那眼神跟刀子似的,想把我千刀万剐。我把春桃的帕子和雪参残片拍在桌上,帕子上的血都发黑了。\"雪参能解鹤顶红变种的毒,可王富贵为何还是死了?\"我望向楚汐,她会意地掏出银针,\"噗\"地扎进雪参,针尖瞬间变黑,跟被墨染了似的。\"因为有人在雪参里加了西域特有的腐心草,双重毒素发作,大罗神仙也救不活!\"
李长庚的嫡子突然抽出佩剑,剑刃在灯光下晃得人眼晕。可就在这时,窗外飞来一支淬毒的弩箭,\"嗖\"地钉入他咽喉,箭头都没进去了。人群中爆发出尖叫,乱成一团。我看见幽冥阁的黑旗在屋顶掠过,阁主的笑声混着风传来:\"好戏,才刚刚开始。\"沈砚之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跟烙铁似的。\"苏瑶,你父亲书房的密档里,是不是还有半块玉牌?\"
我猛地抽回手,却在转身时撞上林婉清惊恐的眼神,她眼睛瞪得溜圆,跟铜铃似的。她指着公堂外,浑身发抖,嘴唇都哆嗦了:\"春桃......春桃的尸体......不见了!\"楚汐的银针已经出鞘,针尖对着门口,她望着地上未干的血迹,声音低沉得可怕,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是幽冥阁的人。他们要毁尸灭迹,顺便......\"她的目光扫过我和林婉清,\"杀了所有知情者。\"
夜色渐浓,墨汁似的涂满了天空。我们三人躲在城郊破庙,庙里漏风,吹得烛火直晃悠。楚汐为林婉清包扎伤口,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穿进穿出的,看得我直皱眉。\"李长庚背后的人,想要的不只是雪参和毒药。\"她撕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疤痕,像条扭曲的虫子,\"先帝遗诏,藏着能颠覆朝堂的秘密。而我们,\"她的眼神扫过我怀中的父亲手书,\"已经成了他们的眼中钉。\"
林婉清突然从鞋底摸出张字条,上面画着醉仙居的地形图,线条歪歪扭扭的,像是急急忙忙画的。\"春桃说的密卷,或许就在那里。但......\"她的声音突然哽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里是幽冥阁的老巢。\"我握紧腰间匕首,刀柄都被手心的汗浸透了,想起沈砚之腰间的玉牌,还有父亲书房里未写完的信,信纸还摊在桌上,墨迹都干了。窗外的风呼啸着灌进破庙,烛火摇曳间,我仿佛看见无数黑影在暗处狞笑,张牙舞爪的,吓得我后槽牙直打颤。
\"去。\"我望着她们坚定的眼神,林婉清擦了擦眼泪,楚汐把银针收进袖中。
\"不管是先帝遗诏,还是幽冥阁的阴谋,我们都要查个水落石出。但在此之前......\"我掏出父亲的手书,纸张在烛火下泛着陈旧的黄。火苗舔过纸边的瞬间,墨字突然显出血色的纹路——那是父亲用特殊药水写的密语,\"莲花秘匣,藏于醉仙\"。纸灰随风飘散时,林婉清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小姐,您看这字条背面!\"
字条背面用指甲划出细小的痕迹,拼起来竟是朵半开的莲花,花心点着个红点。楚汐的银针突然刺入桌面,针尖挑起片纸灰:\"这是幽冥阁的标记,当年太医院大火前,我父亲也收到过同样的记号。\"破庙的房梁突然发出\"吱呀\"声响,我抬头看见瓦片缝隙里漏下的雨水,在地上积成滩黑水,像极了王富贵嘴角的毒血。 \"
明日早朝,我要让整个朝堂都听见真相。\"话音未落,破庙外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了雨夜的寂静。楚汐迅速吹灭蜡烛,银针在黑暗中发出细微的嗡鸣。我摸到林婉清冰凉的手,她的绣鞋在泥地里蹭出声响——这姑娘平时最怕虫豸,此刻却把软鞭握得死紧,鞭梢扫过破庙的蛛网,发出\"簌簌\"轻响。
火把的光透过门缝照进来,在地上拉出狭长的亮条。我看清了来人的面容——竟是沈砚之,他的玄色官服上沾满暗红的血迹,像是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他怀里抱着个木盒,盒盖上刻着幽冥阁的图腾,那恶鬼面具在火光下咧着嘴,仿佛下一秒就要活过来。
\"打开。\"他将盒子扔给我,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木盒掉在泥地里,溅起的污水打湿了我的裙摆。楚汐的银针抵在沈砚之咽喉,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不想知道先帝遗诏的真相?\"他掀开衣襟的动作快如闪电,心口的刺青在火光下泛着幽蓝——那是朵盛开的莲花,花瓣边缘缠着毒蛇,正是幽冥阁最高暗卫的标志。
林婉清的软鞭\"啪\"地甩在沈砚之脚边,鞭梢卷起的泥块砸在木盒上。\"你早就知道我们的计划!\"她的声音发颤,却把鞭子握得更紧。沈砚之突然笑了,笑声震得破庙的梁柱都在响:\"三年前我入大理寺,就是为了等这一天。\"他踢开脚边的木盒,盒盖弹开的刹那,我看见里面躺着半卷残页,纸边用金线绣着龙纹,正是先帝遗诏的边角。
突然,破庙的屋顶突然塌下一角,数十名暗卫举着弯刀扑进来,刀刃上的幽蓝毒光映得人脸色发青。楚汐的银针如暴雨般射出,却在触及暗卫衣襟时被气枪弹开,\"叮叮\"掉在地上。林婉清的软鞭缠住梁上的破布,拽着我往神像后躲,裙角却被暗卫的刀尖勾住,\"刺啦\"一声撕出道口子。
\"带着遗诏走!\"沈砚之的佩刀劈开人群,龙涎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他的刀刃擦着我耳畔飞过,劈断了暗卫的手腕,断手掉在我脚边,手指还在抽搐。我抓起木盒就往破庙后墙跑,楚汐扔来的烟雾弹在身后炸开,呛得我直咳嗽。林婉清的尖叫从烟雾中传来:\"小姐,沈砚之他......\"
后墙的破洞外是片乱葬岗,腐臭味熏得人作呕。我踩着骷髅头往前跑,木盒在怀里颠得生疼。雨又下了起来,砸在遗诏残页上,晕开的墨迹竟显出血字:\"雪参为引,毒解诏出,宁王血脉,实为药引\"。我猛地停住脚步——父亲手书里的\"莲花秘匣\",难道就是我的血脉?
远处传来林婉清的软鞭声,还有沈砚之的怒吼。我躲在墓碑后打开木盒,遗诏残页下垫着张人皮,上面用朱砂画着幅地图,标注着\"西域雪参矿脉\"和\"幽冥阁总坛\"。人皮的背面刻着行小字:\"苏相府密档第三格,藏有另半块玉牌\"——那是父亲书房的暗格,我小时候曾见过他在里面藏东西。
雨幕中,一道黑影朝我扑来,弯刀的寒光晃得人眼晕。我下意识举起木盒格挡,\"当\"的一声巨响,盒盖被劈飞,遗诏残页飘进泥坑。来人摘下面具,竟是李长庚的师爷,他腰间的青铜令牌在雨中泛着冷光,牌面上的前朝图腾看得我心头一震——那图案和父亲密信上的火漆印一模一样。
\"宁王的后人,果然没死绝。\"师爷的声音像毒蛇吐信,他踩住遗诏残页,靴底的黑泥碾过\"药引\"二字。我摸向腰间匕首,却想起父亲说过的话:\"若遇青铜令,需用双鱼佩\"。双鱼佩就缝在我贴身的肚兜里,是母亲临终前塞给我的,说能保我平安。
就在师爷的弯刀落下的瞬间,沈砚之的佩刀从侧面劈来,刀刃砍在师爷肩上,发出\"咔嚓\"的骨裂声。\"滚!\"他一脚踹在师爷胸口,那人像破麻袋似的飞出去,撞在墓碑上没了声息。沈砚之转身时,我看见他后背插着三支毒箭,箭尾的羽毛还在颤动。
\"拿着。\"他塞给我半块玉牌,纹路像条游动的鱼,\"去相府暗格,和你的双鱼佩拼合......\"话未说完,他突然呕出口黑血,龙涎香里混着浓烈的腥气。远处传来马蹄声,大理寺的灯笼在雨幕中若隐若现,灯笼上的\"沈\"字被雨水冲刷,竟显出底下的莲花暗纹。
我扶着沈砚之躲进墓碑后,他的体温烫得惊人,像是中了剧毒。\"你不是幽冥阁的人?\"我撕开他的衣襟,看见心口的刺青竟是用特殊药水画的,雨水一冲就晕开了颜色。沈砚之扯出个苦笑,指尖擦过我耳垂:\"我是先帝亲封的暗卫,代号'鱼'......\"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李长庚要的不是遗诏,是......是能号令西域的雪参矿脉......\"
这时,林婉清搀扶着楚汐也过来,楚汐的面纱已经掉落,心口的疤痕在雨中泛白。\"小姐,我们得快走!\"林婉清指着远处的火把,\"李长庚带着禁军来了!\"楚汐摸了摸沈砚之的脉搏,突然掏出银针扎进他几处大穴:\"他中的是鹤顶红变种,和王富贵一样!\"
我的脑子\"嗡\"地一声,想起王富贵手臂上的暗青色脉络,还有父亲密档里的雪参清单。李长庚私吞雪参,就是为了炼制这种无解的毒药,而沈砚之早就知道,却故意中了这毒来引蛇出洞。雨越下越大,我望着沈砚之苍白的脸,突然明白父亲说的\"莲花秘匣\",其实是个用鲜血和阴谋织成的局。
\"走!\"我背起沈砚之,楚汐扶着林婉清,四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乱葬岗里穿行。身后传来李长庚的怒吼:\"抓住他们,别让遗诏和雪参矿脉的地图落入他人之手!\"箭雨从头顶飞过,插在泥地里嗡嗡作响。我摸出肚兜里的双鱼佩,冰凉的玉佩贴着皮肤,上面刻着的\"宁\"字正在发烫。
当我们躲进相府后院的狗洞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沈砚之在我背上没了声息,只有微弱的呼吸喷在我颈间。楚汐撬开父亲书房的暗格,里面果然躺着半块玉牌,纹路像朵盛开的莲花。当双鱼佩和莲花玉牌拼合的刹那,一道金光闪过,玉牌背面显出血字:\"雪参与毒,同源共生,解铃还须系铃人\"。
林婉清突然指着暗格底部:\"小姐,您看这个!\"那里躺着封未拆的信,信封上是父亲的笔迹,写着\"吾儿瑶瑶亲启\"。我颤抖着拆开信,信纸发出脆响,父亲的字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潦草:\"瑶儿,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为父已不在人世。记住,先帝遗诏是假,真正的秘密藏在西域雪参矿脉深处,而开启秘密的钥匙,就是你的血脉......\"
信末的墨迹突然晕开,像是落了泪。我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李长庚的禁军正在挨家挨户搜查,盔甲的碰撞声由远及近。沈砚之的呼吸越来越弱,楚汐的银针在他胸口飞速游走,林婉清握着软鞭守在门口,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相府大门传来\"轰隆\"的撞门声。我将拼合的玉牌塞进怀里,玉佩的温度透过衣衫传来,烫得我心口发疼。父亲的信纸上还有行极小的字,藏在墨痕里:\"幽冥阁阁主,乃当今新帝......\"
新帝?我猛地想起金銮殿上那个年轻的帝王,他腰间系着的玉佩,正是用我半块双鱼佩改制的。原来从王富贵暴毙开始,每一步都是新帝设下的局,他既要拿到雪藏矿脉掌控西域,又要借李长庚的手除掉宁王余党,而我们,不过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撞门声越来越响,门闩发出\"吱呀\"的呻吟。我拔出父亲藏在暗格里的匕首,刀刃在晨光下泛着冷光。楚汐将最后一根银针扎进沈砚之眉心,林婉清的软鞭缠上房梁,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
\"开门!\"李长庚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带着得意的狞笑。我深吸一口气,握紧怀中的玉牌,玉佩上的\"宁\"字在晨光中闪烁,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被埋藏了二十年的秘密。而我们,即将揭开这个秘密,哪怕要用鲜血和生命作为代价。
雨已经停了,天边的朝霞像燃烧的血,染红了半个京城。我望着沈砚之苍白的脸,想起他说过的\"雪参为引\",突然明白父亲信里的\"解铃还须系铃人\"——能解开这场毒杀迷局的,只有我这个宁王的后人,用我的血脉,去唤醒沉睡在西域雪参矿脉深处的真相。
门闩终于被撞断,李长庚带着禁军冲了进来,弯刀的寒光映着他扭曲的脸。我举起拼合的玉牌,迎着晨光,玉牌发出的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就在这时,沈砚之突然睁开眼睛,他的瞳孔变成了诡异的红色,龙涎香混着雪参的甜腥扑面而来,他轻轻说:\"苏瑶,该去西域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知道这场始于雨夜暴毙的迷局,才刚刚进入最危险的篇章。而西域的雪参矿脉,正等着我们去揭开它致命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