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原以为所谓阴域时空不过是写书人杜撰出来的虚构之地。
她自诩走遍九域八荒,与天地同在,连她都未曾见过的地方,怎能不让人怀疑其真假?
如今细细辨认,果然,活久见。
阴域时空存在也就算了,还被人拿来当祭炼场。
四周游离不定的阴影,实则是被剥离因果的灵魂碎片;而她方才脚下那一层暗红,也并非单纯的血迹,而是死亡法则与禁忌灵识交融后凝结成的界膜残渣——一种由极端力量撕裂世界结构后残留的危险物质。
书中未曾记载它们的确切用途,但以现场所见判断,这些残渣或许拥有扭曲现实、污染灵魂,甚至引发空间崩塌的可怖效应。
若是阴域时空本身蕴含足够的能量——作为一个夹缝中诞生的独立异界,它完全有可能在某个临界点,引发主时空的断裂与崩溃。
木清神色渐冷,目光落向不远处那处正在缓缓鼓动的裂痕。
像是一只正在苏醒的眼,正从深渊深处,缓慢睁开。
悬于半空的木清,俯瞰这一切,神情依旧淡漠,波澜不惊,仿佛眼前景象不过风中微尘,不足挂怀。
天地翻覆,幽魂哀鸣,界膜残渣如潮汐般蠕动,发出若有若无的低吟。
她却没有动。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酆都大帝查不到阴魂的去向。
估摸着全都填在这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去了,你怎么查?
即便酆都大帝如她所说,真派了阴差混入潜伏,一旦踏入这片阴域——哪怕身上刻着地府的契约烙印,没有绝对实力,也休想活着逃出去。结局一样是死得不能再死。
人间的阴魂横行不止,阴差疏漏只是表象,更多的,是那些被人为剥离、残害却未立刻献祭的怨灵。
就像一场不可控的裂变,这些厉鬼被允许存在,是为了继续制造恐惧,繁衍更多阴魂,让影响呈指数蔓延。
木清无法确定,世间是否只有这一个阴域时空,亦或存在着无数个类似的独立阴域。
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目前所处的这个并不是全部,应该是被截取的一部分。
她能清晰感知到这个时空的波动。
若是巅峰时期的她,这区区阴域残界,根本承载不了她的存在——恐怕早在她踏入的那一刻,便已当场崩碎湮灭。
她回想自己这一世的觉醒,那些陆续处理的玄学事件,早已不再是单纯的冤魂索命、了却因果那么简单。更多时候,她所应对的,是邪修蓄意制造的恶性事件,以及那些供奉着诡异存在的邪像。表面上它们彼此独立,实则脉络相连,一线贯通。
大多数祭品都被献给了那些邪像,但木清越走越深,越是觉得,那些“邪像”,并非终点。
它们可能只是媒介,是通往某个更深层存在的暂存容器。而那更深层的存在,很可能便来自这阴域时空,或说——是阴域时空的一部分意志。
刘露,就是转折点。
一个千年难遇的“容器”,若不是为了装载某种东西,也不会费尽心思地塑造至此。
答案几乎已经昭然若揭:那并非用来承载神的恩典,而是用来囚禁某个无法现世的意志分身。
木清心念微沉。
她早已隐隐察觉,有人自多年之前便开始布局,耗时经年,灌注因果,细致打磨,只为构建出一个通道,或者一座桥——将某个原不该存在于此间的东西,从另一界引渡而来。
只是,引渡过来之后,又能做什么?
如今是末法时代,天地灵脉枯竭,规则支离破碎。所有人基本可以说不存半点灵力,来人界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毫无意义。
又或者,对方的目的根本不在于归来或掌控,而是单纯地搞破坏——
他觉得自己过不好,别人也休想过得好?
这个动机听上去有些粗暴幼稚,却也并非不可行。
所谓大道至简。
若一切不过是为了颠覆既有秩序、搅乱天地运转,那也能解释她近来察觉到的种种异常——
一种近乎无声的失衡正在蔓延。
旧的规则在悄然崩解,新的体系却迟迟未能落地生根。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背后不断撕扯这方天地的根基。
只是,木清终究不是正经反派,对于那些坏透了心的意图,她并不擅长揣测。
须知,有些坏是突破底线,毫无下限的。
更何况,近期的一系列行动已初见成效,有效遏止了态势的继续恶化。在她看来,局势尚未失控,一切还在掌握之中。
换句话说——
那个意志,尚未彻底苏醒。
她还有时间。
而既然还没醒透,那就正好下手。痛打落水狗,自古就是破局的良机。她不是那些讲究死板规矩、公平对决的所谓玄门正派,更不信什么光明磊落、正面交锋。赢了就行,要那么多规矩做甚?端着道义的壳子,限制的只是自己的手脚。
她眉心微动,目光缓缓扫向四周。
阴域的裂缝边缘,正在以一种几近不可察的方式扩张蔓延,像是有某种无形的力量,悄无声息地试探着这片空间的极限。
——像水面下浮动的网,悄悄地朝她靠近。
她以为自己早已清理了乱局,却渐渐发现,那些看似孤立的事件,皆是推演之中的落子,一环扣一环,层层牵引,步步为营。
而她,似乎也在某种程度上,也只是一颗棋子。
难怪天道最近如此大方,那功德几乎跟不要钱似的往她身上堆。
她原本还觉得奇怪,如今看来,是天道想借她之手,清扫这片不该存在的异域残界。当然,这一切目前还只是她的推测。
她需要证据,需要印证。只是她确实厌烦这种像是在咀嚼干草一样的分析。
她向来不爱动脑子去顺着别人设下的圈套走,更不爱费时间去拆解别人的计谋。
她更擅长的是——直接掀了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