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入愤怒的游行人群,如同滴入大海的水珠。
对邪科拉网式的搜索风暴席卷了toK及邻近区域,警笛彻夜长鸣,无人机低空掠过,荷枪实弹的队员盘查着每一个可疑角落,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然而,他们的目光扫过那些高举标语、群情激愤的游行队伍时,却下意识地绕开了,谁会怀疑这些高喊“驱逐邪教”口号的普通民众,会庇护着他们追捕的S类目标?
吴曜、日向葵和陈佳怡,就在这片喧嚣的“灯下黑”中,找到了意想不到的喘息之地。
游行队伍的组织者,尤其是那位戴眼镜,名叫高桥美智子的中年妇女,对吴曜这个“沉默寡言却饱经苦难的斗士”和他“受惊的女儿”以及“坚强可靠的表妹(陈佳怡)”格外关注。
吴曜那生硬的“私…非常に経験…ある”(我颇有经验)如同烙印般刻在了高桥心中。在她看来,吴曜就是被邪教迫害的典型代表,他的沉默是创伤的证明,他愿意加入游行则是觉醒和勇气的象征。
“吴桑,”高桥在一次游行间隙,带着几位核心组织者找到暂时躲在角落休息的三人,语气充满敬意和同情。
“我们大家商议过了,您和葵酱的遭遇,正是我们反抗邪教暴行的活生生的证据!我们需要您站出来,在下次更大的集会上,讲讲您的经历。让更多人看到邪教的危害,您的力量,会鼓舞更多的人!”
吴曜心中一凛。站出来演讲?暴露在聚光灯下?这无异于自杀。
他脸上适时地露出痛苦、挣扎和一丝恐惧,紧紧抱着日向葵,摇了摇头,用生硬而带着疲惫的日语艰难说道:“怖い… 思い出したくない… 葵… まだ小さい…”(害怕…不想回忆…葵…还小…)
吴曜巧妙地利用日向葵作为挡箭牌。
日向葵立刻把小脸埋在吴曜怀里,配合地发出细小的呜咽声,身体微微颤抖。
陈佳怡立刻上前,扮演着温柔又坚强的“表妹”角色,对高桥等人深深鞠躬,语气恳切又带着后怕。
“高桥女士,各位,非常感谢大家的信任和好意!但是……表哥他……亲眼目睹了太多可怕的事情,妻子也……那些回忆对他来说太痛苦了。”陈佳怡似有些哽咽。
片刻后,陈佳怡继续说道,“葵酱也受了很大刺激,晚上总是做噩梦。现在让他们去回忆那些……真的……太残忍了。我们现在只想……只想安静地保护葵酱长大,然后……和大家一起,用自己的方式支持清除邪教的事业,比如……帮忙准备物资,维持秩序?”
陈佳怡的言辞恳切,理由充分,态度谦卑,同时又表达了参与反邪教活动的意愿。高桥等人看着吴曜痛苦的表情和葵瑟瑟发抖的样子,在在场众人的注视下,同情心立刻压过了塑造典型的想法。
“哎呀,是我们考虑不周了!”
高桥一脸歉意,“吴桑,实在对不起。不该勉强您回忆那些痛苦的往事。您说得对,葵酱的健康成长才是最重要的。你们能加入我们,用行动支持,就已经是对我们最大的鼓舞了。”
游行的组织并非总是井然有序。大型集会时,人群的喧嚣、推搡、口号声浪此起彼伏,场面往往有些混乱。而这种混乱,恰恰成了吴曜最好的掩护。
当对邪教科的搜查小队或能量探测设备靠近游行区域时,吴曜总能提前感知到一丝微弱的威胁。
随后吴曜会不动声色地带着葵和陈佳怡,利用人群的涌动和遮挡,巧妙地移动到队伍的另一侧,或混入某个情绪特别激动的小团体中,让自身的气息和能量波动完全淹没在集体愤怒的海洋里。
陈佳怡则如同最敏锐的雷达,时刻关注着外围的动静,用微小的肢体语言引导吴曜避开可能的视线焦点。
高桥等人说到做到。当得知吴曜“一家”在之前的“袭击”中几乎失去了一切,主要是陈佳怡在私下交流中“无意”透露的“悲惨过往”,现在只能临时寄居在廉价旅馆时,组织内部自发地发起了一场小范围的捐助。
“为了帮助我们的斗士吴桑一家渡过难关。”高桥在组织者会议上动情地说。很快,一些现金、干净的衣物、儿童玩具、甚至是一些米面粮油等生活必需品,被热心的成员们送到了高桥这里,再由她转交给吴曜。
吴曜看着这些带着普通人善意和同情的物资,心情极其复杂。他接过装着钱的信封和食物,在高桥欣慰的目光和陈佳怡的注视下,用生硬的日语说着。
“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谢谢)
心中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荒诞感。他,创生教派的神使,被对邪教科定义为最高威胁的存在,此刻正接受着反邪教人士的“人道主义援助”。
在高桥的积极帮助下,他们很快搬离了临时旅馆,住进了组织一位成员暂时空置的、位于老旧居民区一层的狭小公寓里。虽然简陋,但胜在位置相对隐蔽,而且属于“自己人”的地盘,安全性更高。
生活似乎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期。
吴曜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待在公寓里。偶尔,吴曜也会站在窗帘后,看着窗外平凡而琐碎的市井生活,主妇买菜、孩子玩耍、老人晒太阳。
这种平凡,与他扭曲的教派经历和肩负的恐怖使命形成尖锐对比,让他内心充满矛盾和迷茫。
他配合组织的要求,在需要露面时,如小范围会议或游行前的准备工作,就扮演一个沉默寡言、眼神坚毅的“受害者”,偶尔点头或用极其简短的日语表达支持。
在相对安全稳定的环境中,日向葵的恢复是最快的。她的小脸恢复了红润,大眼睛里也有了光彩。
日向葵似乎把陈佳怡当成了亲近的“姐姐”,会拉着她一起画画,虽然陈佳怡只是恭敬地递笔,或者用日语叽叽喳喳地讲一些孩子气的见闻。
日向葵甚至成了吴曜的“小翻译”和“掩护者”,当有组织成员上门关心时,她会用清脆的童声和活泼的肢体语言,巧妙地化解一些吴曜因语言不通可能产生的尴尬,或者转移过于关注吴曜的话题。
陈佳怡则是三人中最忙碌的。她忠实地执行着融入的任务。积极参加游行前的物资准备,打包传单、制作标语牌,动作精准高效,在游行中默默维持秩序,用恰到好处的力气扶住拥挤中要摔倒的人,甚至帮忙组织一些后勤事务,清点物资、跑腿。
陈佳怡也同样寡言少语,但交代的事情总能一丝不苟地完成,赢得了组织成员踏实可靠的评价。
陈佳怡的可靠和日向葵的可爱,成了吴曜这个“沉默创伤者”最好的保护色。夜深人静时,陈佳怡会守在公寓门口或窗边,扫视着外面的黑暗。
高桥等人对吴曜的“沉默寡言”和“深居简出”完全理解,认为这是创伤后遗症的正常表现。
反而因为他们的“低调”和“配合”,更加信任和照顾他们。送来的食物和日用品从未间断,高桥还时常过来看望葵,送些小零食或绘本。
时间在这种充满荒诞感和紧绷感的平静中悄然流逝。对邪教科的搜索风暴在最初的疯狂后,似乎也陷入了僵局,没有发现S类目标的踪迹,只能暂时转为高压监控。
toK的局势在表面的喧嚣下,似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