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三层，晨光熹微（透过通风管道缝隙）。
巨大的“醋溜松花鸭油琥珀冰雕”矗立在澡堂废墟中央，表面金红玉光流转，酱香醋味混着冰寒，成为市局地标级战损艺术。
周天干嚎的尾音还在冰雕间嗡嗡回荡，手里那张空瘪的搓澡券随着他抖动的肩膀簌簌作响，宛如一面褪色的破旗。
龙玥的“充公抵债”宣言像冰坨子砸进热油锅（虽然他碗里只剩醋渣了），周天刚想豁出去再嚎几句“血泪控诉”，怀里的玉佩却轻轻一震。
嗡！
温热的白光顺着周天紧捏搓澡券的手，丝丝缕缕浸润过去。
金睛下意识附上。
只见空瘪的搓澡券夹层里，那原本藏匿鸭精魄的地方，此刻竟悬浮着一颗……芝麻粒大小、澄澈金黄油亮的——酱香鸭油晶核？！
细看之下，晶核内部似有极其微弱的流光（鸭精魄残留意志？）在缓慢流转，像一只在米粒上酣睡的萤火虫。
玉佩不仅超度了鸭哥，还给留了颗酱香“舍利籽”当念想？
“鸭哥……您连魂儿都不忘惦记咱净垢门搓搓事业啊……”周天悲喜交加，鼻子一酸（这次真有五分真情），小心翼翼想把那油亮晶核抠出来。
“咳哼！”王建国王局挂吊瓶的身子晃了晃（降压药劲没过），沙哑开口，总算稳住了这荒诞的场子：“技术组！立刻分析冰雕成分！取样小心！别惊动里面东西！
医护！送白小姐去特护病房！”
他瞪了一眼还在捧券哀悼的周天，“还有你！周天！立刻跟龙玥去汇报！把你那破玉佩、鸭骨头以及……”
他皱眉看着周天怀里的澡券，“……那张涉嫌非法发行的澡堂优惠凭证！上交警务督察科！详细交代！
每一个字都要记录在案！重点是——鸭骨头怎么来的！”
龙玥没说话，冰蓝的目光扫过周天和他怀里的零碎。
意思很明确：走？还是冻在这儿陪冰雕？
“走！我走！”
周天一个激灵，玉佩鸭骨搓澡券捂得更紧，“交代！必须详细交代！
鸭兄的每一根骨头渣子都浸透了与邪魔斗争的革命浪漫主义精神！”他眼珠一转，试图蒙混，“内个……汇报前……
能先让王大爷领我去趟局食堂么？
我怕待会儿汇报到关键鸭骨处……血糖低……昏过去影响笔录……”潜台词是饿疯了想蹭公家饭。
“食堂？”王局捂着又开始抽痛的太阳穴，“早清场了！全员戒备！后勤煮了大锅防感冒姜汤！自己端两碗顶饱！”
“姜汤？？”周天脸垮了，“王局！我这刚拯救完世界，鸭哥都捐躯了！不给个茶叶蛋暖暖心？”
他指着冰雕，“您看这松花蛋都比我伙食硬……”
“周！天！”龙玥终于出声，冰冷的两个字如同无形枷锁套上。
她看周天的眼神，比看冻鸭冰雕还冷三度。
周天瞬间噤声，缩着脖子跟龙玥走向电梯，像只被押解的鹌鹑。
王大爷想跟上，被王局一个眼神钉在原地，老实看守“松花圣物”。
局五楼，特别审讯室（临时征用小会议室）。
气氛堪比冷冻库。
周天坐在冰冷的金属椅上，面前摊着玉佩、几根油光锃亮的断骨鸭（已消毒处理，仍带酱香）、还有那张饱经沧桑的“鸳鸯双飞背搓澡券”。
对面，龙玥端坐如冰山，记录仪红点闪烁。
旁边坐着面色疲惫却目光如鹰的文书员（同时是局里心理咨询师，王局安排的）。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周天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喝光第三杯免费白水，“……鸭兄（指骨头）临危受命，勇堵鬼嘴，精魄升华护人间，留得酱香满乾坤……这玉佩吧……它爱干净（擦擦），当时看我有缘（挠头），非要跟我挤挤……这澡券呢……”
他把券往桌子中央推了推，眼神飘忽，“……纯粹是王大爷尊师重道的非物质文化馈赠！
体现了革命同志间纯洁的战友情……鸳鸯啥的都是封建糟粕！不能信！咱们新时代异能工作者……提倡健康……纯洁……对！
纯洁的搓搓联谊！”
龙玥全程没打断，只是当周天说到“玉佩跟我挤挤”时，指尖的笔尖在记录本上戳了个对穿的小洞。
说到“纯洁搓搓联谊”时，室内温度骤降三度，文书员的保温杯水面结了一层薄冰。
“证物记录。”
龙玥声音平板无波，示意文书员拍照存档。
文书员哆哆嗦嗦端起相机，镜头扫过周天那张诚恳（欠揍）的脸。
就在这时！
嗡——隆——！
怀里的玉佩猛地一震！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剧烈！
温润白光毫无征兆地爆发！这次的目标——
竟然不是玉佩本身！也不是鸭骨！
而是桌上那张……被周天推到中央的——搓澡券？！
金光流转的鸭油晶核在券夹层里疯狂跳动！
白光灌入！搓澡券无风自动！上面“寒玉池至尊搓背券”的烫金字体如同活了过来，扭曲、变形、融合！
刷！
一张崭新的图像在搓澡券表面浮现——不再是什么鸳鸯戏水图（王大爷画的擦边球）！
而是一座极其简陋、由几块青石板搭成的……小型神龛？
神龛中央，雕刻着一个模糊的盘坐老者虚影，老者手中没有法器，只有一块……脏兮兮的搓澡石？！
老者虚影微微睁眼，目光仿佛穿透券面，落在……周天脸上？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亘古沧桑的意念波动传入周天脑海：
“净垢门……十六代残魂……邀你搓背……急急如律令……神龛入梦见真仙……”
信息还没接收完！
龙玥腰间挂着的一枚冰晶菱形配饰（寒玉通讯符）猛地炸开几道裂纹！一股同样苍老、但更加冰冷、带着警告的意念强行切入她识海！
“……玉佩护主……血饲……核心……玉内洞天……速引至寒玉池……神龛镇压……”
两股意念在狭小的审讯室碰撞！震得杯盘轻响！
周天福至心灵！一把抓住被白光笼罩的搓澡券！金睛锁定石龛图！
“龙助理！快！松花蛋！啊不对！寒玉池！现在！带我过去！这券要成精了！老祖召唤搓背！不去不行！”他语无伦次，但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指着玉佩，“它里头闹耗子（玉内洞天）！得搓澡石神龛镇压！”
龙玥虽然没听到周天脑子里那道意念，但玉佩的暴走和寒玉符的警告让她瞬间做出了决断！冰晶配饰的裂纹就是命令！
“走！”
她二话不说，一掌拍在桌上，寒气瞬间冰封玉佩鸭骨搓澡券成一体！拎起来就走！
“哎！鸭骨！小心点！鸭哥脆！”周天护食般跟上。
再次踏入地下三层！
松花蛋冰雕前，王大爷正用他那柄铜头木锨当笔，虔诚地在地面……画符？画得歪歪扭扭还带酱油点子（刚在食堂沾的？）
看到龙玥和周天，还有那坨被冰封的证物，王大爷眼都直了：“哎呀！师叔！老祖宗……
他老人家这么快就托券显灵了？！你们也收到电话了？”
“别废话！澡堂在哪？！要原址！”周天指着冰封证物里的神龛图。
“在！在！被炸塌那半间墙角！石板还在！祖宗牌位稳着呢！”王大爷赶紧带路。
绕过冰雕废墟，在原来两个大泡澡桶的位置（现在只剩扭曲钢板坑洞），几块布满裂纹的青石板勉强搭着个不足半米高的破石龛！
里面果然有个模糊的石刻人像，手里捧着一块风化的搓澡石。
此刻石龛微微发光（被搓澡券牵引）。
龙玥毫不犹豫，一掌将冰封着玉佩鸭骨搓澡券的冰块怼进石龛！
嗡——！！！
青石神龛猛地爆发出柔和而厚重的青灰光芒！如同尘封的古灯被点燃！
玉佩在冰块中安静下来，温润白光内敛。
鸭骨上的酱香更浓了。
那券上的神龛图，光芒流转，与实龛交相辉映。
就在三人以为搞定收工时，周天兜里那部“债主手机”嗡嗡一震！
一条新信息来自陌生号码（王局的财务秘书？）：
【周天同志，关于您申请报销的拍卖会期间个人开支：破劳保手套一双（20元）、烤地瓜三只（15元）、矿泉水瓶两个（1元）、海盐一包（装饰级，8元）、精神损失费（参与国家级任务定价参考表暂缺）……经局后勤部及财务处联合初审，依据《机关外勤人员个人垫付费用报销条例（试行）》第七条第五款补充细则……地瓜、盐、水瓶共24元核准报销，精神损失费建议转心理咨询评估……劳保手套系非个人损耗（用于丢弃伪装），不予报销。请持报销单（电子版已发送）携原件到……】
后面是账户信息和红头报销单模板图。
周天点开模板图一看——好家伙！密密麻麻十几栏！还要手写详细用途（如：烤地瓜——用于贿赂犯罪嫌疑人、海盐——用于烹饪邪祟……）？！
他眼前一黑，感觉鸭哥骨头都在发颤！比面对鬼面冲击还难受！
“报销单？！”周天悲愤欲绝，举起手机屏幕对着龙玥和王大爷，“龙助理！王大爷！给评评理！我为了组织！自掏腰包喂饱了鬼工门保安！
还用进口盐烹了一窝老陈皮！
到头来……烤地瓜能报！盐能报！瓶子能报！唯独那光荣牺牲引敌深入的革命老手套不给报？！它不值那二十块吗？！”
手机屏幕的荧光映着龙玥冰冷的侧脸和金睛聚焦的报销单。
沉默的空气中，寒气无声攀爬。
龙玥盯着“烹饪邪祟”的报销理由，再想想自己被迫“充公”的鸳背基金和寒玉池报销的零头……
她突然抬手！
一股精纯的寒冰之力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冻结了周天手机屏幕上那碍眼的“不予报销”四个字！ 将其冻成四个模糊的冰坨子印儿！
“理由……”龙玥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冽，如同万载寒窟刮出的罡风。
“改成……”
“‘用于激活关键证物——净垢门神龛——从而间接镇压国家级高危异常实体——鸭油松花煞气冰雕！
效果拔群！符合《条例》紧急避险特殊条款！’”
“写清楚！”
“拿给我签！”
“给你报！”
冰碴子般的话语落地有声。
她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着牙缝挤出来的：
“……走账！”
“……算我的！”
“……加班费里扣！”
审讯室里王大爷画符的酱油点子，在报销单的冰辉里闪着诡异的光。
周天：“……”
王大爷：“……”
鸭骨：“……”
玉佩：“……”
唯有报销单上“不予报销”的冰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