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几乎是撞开云栖苑出租屋那扇薄木门冲进去的。
反手“哐当”一声锁死，背靠着冰冷门板大口喘气，心脏还在怦怦狂跳。
怀里那个散发着浓烈药渣霉味和污垢臭气的灰黑色硬塑盒子，被他死死抱着，沾满脏污的双手不断颤抖，指缝里全是黑泥。
成了！真弄到手了！
虽然过程丢人现眼，像条翻垃圾的野狗，但现在这盒子就在他怀里！
铁片那最后的脉动和玉光绝不会错！还有那涌入识海、玄奥无比的丹炼印诀！
“呼……呼……”他强压下激动和虚弱，拖着灌铅的双腿挪到房间中间。
小单间里依旧简陋得家徒四壁。
硬板床、破桌子、歪腿椅子。
窗外的杂树林在傍晚天色下投下浓重的阴影。
周天小心翼翼地把脏盒子放在唯一还算干净的书桌上。
手指抠掉一些厚重的干结污垢，露出的硬塑材质虽然依旧灰扑扑的，但已经能勉强辨认出它方方正正、边角磨损严重的样子，像个放大版的旧式名片盒。盒子顶盖上似乎有一圈极细微的凹槽，但完全被厚厚的污垢堵塞，什么也看不清。
他用脏手抹了把脸上的汗（顿时脸上也多了一道黑痕），迫不及待地从贴身内袋里掏出那个一直紧攥着的兽头铁片——灵犀之钥！
冰凉沉重的触感传来。
周天深吸一口气，按照识海中烙印下的丹炼印诀起手式，集中残存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将铁片，按在了盒子顶盖那圈被污垢堵塞的凹槽位置！
嗡……
铁片与盒子接触的瞬间！
一股极其微弱、却如同心跳般的轻微共鸣感传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清晰！
但……仅此而已！
没有流光溢彩！没有秘盒开启！盒子纹丝不动！盖子依旧紧闭！
“怎么回事？！”周天心凉了半截！难道那丹炼印诀需要特殊的东西启动？或者……需要注入法力？他现在丹田枯竭如同沙漠，精神力也虚弱得要命，哪里挤得出一丝“法力”？
一股巨大的失望和焦虑涌上来，牵动肩头尸毒再次发作，冰冷麻痛钻心刺骨！
“妈的！我就不信了！” 周天眼睛赤红，不甘心地死死盯着盒子和铁片。
丹炼印诀还在识海里旋转，繁复玄奥的轨迹清晰可见。
他反复回想印诀中关于“引灵”、“启封”、“药性相激”的部分。
药性相激？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划过！
他猛地扭头看向桌子上那包东西——是药铺老师傅硬塞给他的那包廉价的、磨好的黄芪粉！
当时逃命没拿钱，但这个揣回来了！
黄芪粉本身没啥大用，但……毕竟是药材！而且蕴含一丝极其微弱的土木药气！
按照丹炼印诀最粗浅的理论……是不是可以……
死马当活马医！
周天一把抓过那包黄芪粉！
撕开包装！
粉末干黄，气味清淡得几乎闻不到药味。
他顾不上别的，一咬牙，将铁片紧紧按在盒子凹槽处，另一只手抓起一小撮黄芪粉！
精神力拼命凝聚在铁片与药粉之间，强忍头痛驱动识海中的丹炼印诀！ 将那点可怜巴巴的意念和粉末蕴含的最后一丝药气“粘合”在一起！
“给我——燃！”
意念如丝，对着那撮粉末狠狠刺出！如同点燃引信的星火！
嗤啦！
就在他意念引动的瞬间！
铁片表面那个模糊的兽头刻痕上，一道极其极其微弱的紫红色火星猛地一闪即灭！
如同一颗火星掉进了干燥的油灯芯！
那撮按在铁片上的黄芪粉末瞬间被点燃，发出“噗”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腾起一小片微黄带紫的、混合着草木气味的烟雾！
这烟雾并未消散！反而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拘束！顺着铁片与凹槽的接触点，如同活物般狠狠钻了进去！
嗡——！！！
整个灰黑色的硬塑盒子猛地一震！
盒盖与盒身缝隙间那层黏连了不知多少年的污垢，“咔嚓嚓”地发出一阵细微的碎裂声！
紧接着！
一道温润柔和、如同古玉内蕴的白色微光！陡然从盒盖边缘的缝隙中透射而出！
照亮了周天惊喜若狂的脸庞！
开了！
他迫不及待地掀开盖子！
没有想象中珠光宝气！
盒子内部空间狭小，四周和底部分布着极其精细、如同蜂巢般细密的凹陷小格（显然原本用来放不同药材）。
可惜绝大部分格子都是空的！
只有在盒底最中央的位置，静静躺着一小堆……深褐色的、大小不均、形状丑陋扭曲、粘成一团的……不规则干瘪碎渣？！
看起来就像发霉的果干被晒干后揉碎了堆在一起！散发着一股更加浓烈刺鼻、还混杂着某种陈腐汗臭的怪味！
“这……这啥玩意儿？”周天傻眼了！他想象中的丹方玉简呢？神丹妙药呢？就一堆看起来过期了的破烂？
他忍着怪味，伸手捏起一小撮，黏糊糊的，触感像是朽木屑混着干掉的鼻涕？刺鼻的气味更浓了！
就在他失望透顶的刹那！
识海中烙印的丹炼印诀猛地自发流转起来！
一篇闪烁着暗金文字的信息流如同解锁般涌入意识——是关于这种名为“秽元髓”的玩意儿极其粗浅的介绍：
“凡俗污垢精髓所凝，其质秽浊，其气驳杂……然浊极返清，秽中生精，性烈阴寒，”紧接着是几个极其古怪、透着邪气的丹方名字，“辅以引魂草、腐骨花……可炼‘枯骨回春散’……或……以百年烈阳参、金精之火煅之七七四十九日……可成‘九转还阳丹’……”
周天看得一头雾水加脊背发凉！听起来没一个像好药！
最后，信息流里还附带了一个……最为简单、基础、近乎自毁的……秽元丹雏形炼制法？描述极其简陋：
“取秽元髓一小撮，置无源之地（铜铁瓷石皆可）……以浊气引动，烈念焚之，浊精自凝……丹成如焦炭，蕴秽死之气……”
浊气？烈念？无源之地？
周天皱着眉，看着手里这堆散发着恶臭的“秽元髓”，再看看盒子内部那蜂巢状格子。
浊气……污秽之气？这盒子常年装垃圾药渣，大概就是“无源之地”？烈念……强横的意念？焚之……
难道是……用意念当火烤？！
周天看了看自己这破屋子……保温杯？！桌上那个印着褪色卡通图案的破保温杯！
试试？！
周天现在就像抓住救命稻草的赌徒，什么方法都敢用！
这秽元丹听起来剧毒无比，还蕴“秽死之气”？能解尸毒？管不了那么多！
周天一把抓过保温杯拧开盖子（里面还有点陈年茶渍水也顾不上了），倒掉脏水，又用衣袖使劲擦了擦杯底。然后屏住呼吸，捏起一小撮秽元髓（那触感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心翼翼地丢进杯底。
他盘膝坐在地上（硬得硌屁股），强忍着头痛调动残存的精神力，脑海里死命观想“烈焰焚城、万物成灰”的狂暴景象，把所有的不甘、愤怒、求生欲通通灌注其中！给老子烧！烧成灰！
嗡……
一丝丝极其微弱、带着混乱燥热意念的精神力从他指尖溢出（勉强勾连《冰狱筑元录》催动冰核残余死气转化的灼热？），裹住了杯底那撮秽元髓！
滋滋……滋……
保温杯里发出极其轻微、如同油脂滴在铁板上的细响！
一股更浓烈、更恶心的焦糊味混合着酸腐气猛地逸散出来！熏得周天差点当场吐了！
杯底那深褐色的秽元髓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炙烤着，剧烈收缩、扭曲、变黑！表面迅速碳化、起泡！
周天精神高度集中，脸色惨白如纸，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头痛得像是要裂开！
噗！
一声轻响！
杯底那颗原本一小撮的秽元髓，此刻凝缩成了一颗比绿豆还小的、通体漆黑、坑坑洼洼、极其丑陋的小丸子！像是烧焦的羊粪蛋！
成了？！这么简单？
周天精神一松，整个人向后瘫倒靠在床脚，喘着粗气，连眼皮都懒得抬了。
这玩意……能解尸毒？他闻着那比尸毒腐肉还难闻的焦臭味，打死也不想靠近。
然而！
就在他精神松懈、身体疲惫到极点的瞬间！
一股极其极其微弱、却带着强烈刺激性的清凉感！竟从杯底那颗丑陋焦黑的秽元丹中弥漫而出！
这股气息接触到周天肩膀那道深灰色的爪痕附近翻卷的死肉时……
如同火星掉进了油桶！
那原本冰寒麻痛的伤口深处，盘踞的尸毒灰气像是遇见了天敌，发出极其轻微的“嗤嗤”声！
如同残雪遇到烙铁，一丝丝肉眼可见的、极淡的灰黑色气息被强行从伤口里逼了出来，飘散在空气中！！！
虽然只净化了微不足道的一丝！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冰冷麻痛感……似乎……真的减轻了那么一点点？！！
周天猛地坐直身体，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有用！真他娘的有用！
他伸手就想去抓那颗“解药”！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不紧不慢、清脆中带着几分礼貌性的敲门声响起！
就在门外！
同时传来苏颜那清亮温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探究的声音：
“周同学？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