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第二十七节结尾)
冷冽的晨风卷动着老旧居民区胡同里的碎纸屑和灰尘。
周天一头扎进另一条更狭窄、堆满杂物的死胡同,后背死死抵着冰冷的砖墙,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
冷汗浸透了他破烂的上衣,黏糊糊地贴在结了薄痂的伤口上,右肩三道爪痕在剧痛和尸毒残余的侵蚀下,传来阵阵麻痹的灼痛。
隔着那堵爬满青苔的老墙,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双踏在污水中、散发着无尽死寂的白布鞋带来的冰冷压力。
“不能停……绝对不能停在一个地方……”阿秀的警告如同警钟在脑海里嗡嗡作响。
他摸了摸裤兜里仅剩的两张湿漉漉、沾着灰土的钞票(阿秀给的最后家当),连买瓶水和俩包子都不够,更别说租什么云栖苑了!
当务之急——钱!立刻、马上就要搞到够租个安全窝的钱!
昨晚缩在冰冷的桥洞里时,唯一可行的计划就被恐惧和求生欲反复咀嚼——赌!
用刚领悟的“望气术”去最底层的小赌档,捞一笔快钱!风险极大,但没得选!
凭借着昨天翻进来时对附近地形的模糊记忆(主要是学校后墙和这片棚户区的位置),加上一路刻意避开人流多的大路,如同受惊的耗子般在纵横交错的小巷里穿梭打听。
他找到一个缩在墙角、啃着冷馒头的流浪老汉,用仅剩的一个馒头换来了确切地点——沿着后面那条臭水沟走到头,右拐进“泥鳅巷”,最里面那家挂着缺了角的红塑料招牌、“金来棋牌室”就是!
傍晚时分,周天找到了这处藏在城市最阴暗褶皱里的乌烟瘴气之地。
门口污水横流,劣质烟草混合着汗臭的气息直冲鼻腔。
他压低了在垃圾堆里捡来的破鸭舌帽帽檐,手指在口袋里紧紧捏着那个冰凉的异兽铁片(从超市抠出来的),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油腻的门。
里面灯光昏暗发红,几张破桌子挤满了人,麻将哗啦声、扑克摔牌声、粗野的吆喝声混杂着烟雾。
角落一张小桌旁围着几个赌红眼的汉子,一个穿花汗衫的光头胖子正摇着一个塑料骰盅,嘶吼着:“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目标:骰宝!最简单直接,也最容易靠“感觉”吃饭!
周天挤在墙角,努力让自己变成一块不起眼的背景板。
他低下头,暗中催动精神——望气术,开!
嗡……轻微晕眩感。
视野仿佛蒙上一层流动的、极其淡薄的灰雾。
嘈杂的光、影、人声似乎被过滤,他死死盯住胖子摇骰盅的手、塑料骰子碰撞的声音,以及最关键的——尝试捕捉盅内骰子滚动时散逸出的那微乎其微的气息与能量轨迹!
前两局,输了。
气息太杂!各种赌徒的情绪、荷官的动作,如同浑浊的泥潭,干扰着他那点可怜的感知力。
他押注的几块钱都打了水漂,口袋里的钱更薄了,心里的紧张如同收紧的铁箍。
行不行?难道真走投无路了?
第三局开始!
胖子摇晃着骰盅,眼神带着职业性的漠然。
“押!快押!”周围催促。
就在骰盅即将扣桌的刹那!
周天凝神到极致的“灰雾视野”中!
那三颗翻滚的骰子似乎受到某种力量干扰?其中一颗骰子翻滚的轨迹轨迹中,突兀地冒出一小簇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淡黄色不稳光晕!同时耳朵隐约捕捉到骰子碰撞盅壁时一声极其轻微的“咯噔”异响!
“就是它!机会!”周天心脏狂跳!
在骰盅“嘭”地落桌、“买定离手”喊出的瞬间!
周天如同扑食的饿狼,猛地挤到台前!动作快得撞开旁人!
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和荷官“哎!你干什么!”的呵斥中!
啪!
将口袋里最后那张攥得汗湿的五十元钞票!
狠狠拍在了——赌台“大”的区域!(他不敢孤注一掷押点数,只能赌那颗气息不稳的骰子大概率停在大数字区间!)
死寂!
荷官胖子瞪着这个帽檐压低、看不清脸、破坏规矩的生面孔。
周天顶住压力,声音嘶哑:“……压…压好了。”
后背伤口在紧张下又火辣辣疼起来。
胖子冷哼一声,猛地掀开盅盖!
三颗骰子——五!五!三! 十三点大!
那颗在周天感知中气息飘忽的骰子,稳稳停在五!
五十块变一百!本钱翻倍!
微弱的胜利让周天冻僵的心稍微回暖了一丝。
他强压激动,立刻退回角落,再次低调起来。
接下来的几小时,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他小心翼翼地运用望气术。
有成功,捕捉到骰子细微的能量不稳定点,下注三四十;
有失败,气息判断失误,二十块白白送掉。
他努力保持输赢平衡,避免引人注目。
肩膀的伤口在污浊空气和精神力消耗下阵阵抽痛,冷汗浸透内衫。
当他感到精神极度疲惫,头昏脑涨快要支撑不住时,怀里那叠皱巴巴的钞票(最大面值五十,多数十块二十块)已经厚了一小摞,沉甸甸地压在胸前。
估算一下,八百多块!够了!
他不再犹豫,低着头,如同来时一样,无声地挤出人群,快步离开了这片吞噬人性的污浊之地。
深夜冰冷的空气吸入肺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清醒。
这笔钱不多,但足够他在“云栖苑”这种破旧小区付一个月的房租加押金了!目标立刻锁定!
经过一夜在废弃报刊亭里的短暂休整(伤口抹了最后一点阿秀的药粉),第二天天蒙蒙亮,周天拿着这笔“赌资”,来到了云栖苑小区。
小区门口那面贴着无数小广告的旧墙下,他很快找到了昨天他逃跑前用手机拍下的那条小广告——b栋顶层小单间,月租五百,押一付一!
房东是个头发花白、脾气古怪的老头,叼着烟卷,眼神浑浊。
验过钱(嫌弃钱又皱又旧),几乎没看周天的证件,就甩给他一把带着铜绿斑点的老式钥匙,冷冰冰地说了句:“b栋五单元顶楼靠西边那间,自个儿去吧,有事没事别找我!”
就自顾自地蹲回小马扎上,再也不理人。
周天捏着冰凉的钥匙,心里一块巨石落地。
终于……有地方了!一个安全、独立、远离“灰眼”窥探的窝!地点在顶楼角落,窗外靠着一小片杂生的小树林,简直完美!
他按捺住激动和疲惫,快步走向b栋五单元。
吱呀——
推开单元那扇锈迹斑斑的老式铁门,一股阴凉潮湿的混合着霉味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楼梯是老旧的木质台阶,踩上去嘎吱作响。
周天顺着嘎吱作响的楼梯,一步步爬上顶楼。
走到顶楼楼梯口拐弯处时——
嘎吱…嘎吱……
楼下传来清晰的、行李箱轮子在老旧台阶上被提拉着缓慢上行的声音,伴随着一种女孩子特有的轻盈脚步声。
周天没在意,掏出那把铜钥匙,摸索着对准他租下的、靠西边那扇斑驳木门的锁孔。
脚步声越来越近。
就在周天终于拧开锁,准备推开门的刹那——
呼——
楼下上来的人正好也走到顶楼平台。
周天下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
晨光熹微,透过楼道尽头的窄窗户,落在来人身上。
一个穿着干净白色短款羽绒服(天气还凉)、浅蓝色修身牛仔裤、踩着一双干净小白鞋的女孩子,正微微有些吃力地提着一个不小的粉色拉杆箱迈上最后一级台阶。
她因为用力,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着一丝红晕,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扎着清爽利落的丸子头,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秀气的侧脸线条。鼻尖渗出一点细小的汗珠。
那张脸……
周天瞳孔猛地一缩!
清秀!干净!还带着点大学生特有的书卷气!
这不就是昨天清晨在学校后面那条胡同墙头上,看到他狼狈爬墙、还喊了他一声的那个女同学吗?!清远大学的校花——苏颜?!
她怎么也在这一层?!
苏颜也刚站稳,放下拉杆箱喘了口气。抬起头,正好对上拐角处周天有些错愕的眼神。
她清澈明亮的杏眼扫过周天——虽然他换上了一件相对干净但依旧半旧的黑色外套(用赌赢的钱在小市场买的),但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帽檐下没剃干净胡茬的下巴,特别是那顶依然刻意压低的破鸭舌帽……以及他此刻手中那把刚刚插入老旧木门锁孔的铜钥匙!
苏颜显然也认出了他。
眼中掠过一丝清晰可见的惊讶和更深的好奇。
这个昨天在学校后面破胡同里惊鸿一瞥、看起来十分狼狈的家伙……今天成了她的新邻居?
她没说话,只是微微歪了下头,嘴角勾起一个带着点探究意味的礼貌浅笑,轻轻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然后拉起了她的粉色箱子,走向另一头——也就是靠楼道东边那扇门。
周天的心又提了起来。
邻居?!还是个刚刚见证过他极度狼狈模样的校花邻居?!他只觉一阵莫名的尴尬和麻烦感涌上心头。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压低了帽檐,极其生硬地回点了一下头算作回应,然后迅速拧开钥匙,像躲什么洪水猛兽般“哧溜”一下钻进了属于自己的小屋,反手“砰”地一声关紧了门。
背靠着薄薄的门板,周天都能感觉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门板外。
清晰地传来苏颜打开隔壁门锁的声音。
接着,是行李箱轮子滚过客厅地面的咕噜声。
然后……安静了。
周天深吸一口气,环顾着这间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张破桌、一个掉漆木头衣柜的狭小房间。
窗外,破旧的小树林在晨光中投下模糊的树影。
安全了……
但好像……麻烦也跟着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