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寒撬开锁链,他吩咐老江在外面蹲守,自己钻了进去。
管道内壁黏腻湿滑,混合着腐烂的有机物和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每呼吸一次,面具的滤芯都发出嘶嘶的哀鸣,仿佛下一秒就会崩溃。
爬出管道,他潜入一间消毒室。墙上贴着石井四郎的手令:
“今日测试‘冬蛾’神经毒剂,所有人员佩戴虹膜认证面具。”
墨寒脱下沾满污血的日军制服,换上偷来的防毒制衣。
走廊尽头,两名守卫正在闲聊:
“听说今天又送来一批‘原木’?”
“嗯,有个女的,好像叫原美臻……”
墨寒的瞳孔骤缩,他拧断守卫的脖子,摸出钥匙卡,刷开13号储藏室。
架子上有一份牛皮档案袋,上面写着“虚域计划”载体系列药剂。那些贴着日文标签的药剂码得整整齐齐:
“记忆阻断剂-7型”(用于“马路大”精神控制)
“神经重构血清”(副作用:30%致死率)
“本我复苏剂”(红标:仅限课长级以上使用)
墨寒抓起那支红色药剂,玻璃管在掌心发烫。
就是它。能让梦雨恢复本我的药物。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多少个日夜的煎熬,多少次濒死的冒险,终于——
“砰!”储藏室的门被踹开。
三名日军举枪瞄准,为首的军官冷笑:
“果然有老鼠溜进来了。”
墨寒将药剂塞进贴身口袋,猛地推翻试剂架。玻璃瓶碎裂,氰化物气体瞬间弥漫。
军官惨叫倒地,墨寒趁机冲出,子弹擦着他的耳廓呼啸而过。
他撞开通风井盖,跃入排污管道的瞬间,摸到了怀里的药剂。
还在。
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席卷全身。他想大笑,想怒吼,想立刻回到梦雨身边。但面具下的脸早已被泪水浸透。
爬出管道时,暴风雪更猛烈了。
墨寒跌跌撞撞跑向约定地点,看老江蹲在那里。
“赶紧撤!”
他们回到了家,墨寒开始给梦雨注射药剂,针尖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会有点疼。”他声音沙哑。
针剂推入静脉的瞬间,梦雨突然睁大眼睛,瞳孔剧烈收缩。
“寒鸦……仔?”她嘶哑地叫出他的名字,眼神不再空洞。
“是的,梦雨,你清醒了!”他欣喜地说。
地板上,那支空药剂管的标签被风掀起,露出背面的一行小字:
“本我复苏剂——使用后72小时内需注射中和剂,否则脑死亡。”
梦雨的手指微微颤动,她睁开眼,看见墨寒坐在床边,右脸侧的溃烂处贴着纱布,手里攥着一支空了的药剂管。
“你醒了。”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梦雨的目光缓缓聚焦,从天花板移到他的脸上,再到自己手腕上的针孔。记忆如潮水般涌来——731部队的实验室、被抹去的名字、黑桃皇后夏婉、还有……墨寒的血。
“我记得了。”她轻声说。
墨寒的肩膀微微放松,但眼神仍紧绷着。
壁炉里的火噼啪作响,桌上摆着黑面包和粥。
梦雨小口喝着,忽然停下。
“这粥……你煮的?”
“不是的,是张妈煮的。”
“哦,可我喜欢你的手艺。”她嘴角微微上扬。
墨寒愣了一下,随即低头。
这是她恢复记忆后,第一次对他笑。
午后,梦雨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上的弹孔。
“夏婉给我注射药剂的那天,也下着雪。”她突然说。
墨寒擦枪的手一顿。
“她告诉我,这是为了让我‘忘记痛苦’。”梦雨的声音很轻,“但痛苦是唯一能证明我还活着的东西。”
墨寒走到她身后,想伸手,又收回。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动你的记忆。”
梦雨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可你骗过我。”
壁炉的火光映在两人之间,影子在墙上拉长,像一道裂痕。
“我骗你是不得已!”
“那我也是,当初夏婉和王掌柜让我接近你……”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别再提了,好吗?”墨寒说。
半夜,雷声惊醒梦雨。
她摸到枕下的匕首,却发现墨寒不在屋里。
后院传来钝器击打的声音。
她推开门,看见墨寒一拳拳砸着树干,鲜血淌进袖口。
“你干什么?!”她冲过去拽住他。
他甩开她的手,呼吸粗重:“那支药剂……有副作用。”
梦雨僵住。
“72小时内不注射中和剂,你会脑死亡。”他说,“而它藏在南部医院——我可能回不来。”
梦雨揪住他的衣领,指甲几乎掐进他锁骨:“你又要替我做决定?”
墨寒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发疼:“这次不行吗?”
雷光闪过,她看清他眼里的绝望,突然泄了气。
墨寒继续说:“我必须去拿中和剂,进入实验基地的时候,我虽然穿着防毒衣,戴着面具,但还是被传染了细菌,那个医院有解毒的药剂。”
“我也要去!”梦雨抓住墨寒的袖子。
“太危险了,我一个人去,把药带回来就行!”
梦雨还想说什么,被墨寒制止。她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梦雨在厨房发现半罐结块的蜂蜜。
“1938年产的,”她指尖蹭过生锈的罐沿,“居然还留着。”
墨寒正给手枪拆解上油,闻言动作一顿。
“可能是忘了扔。”他低头继续擦枪,却漏装了复进簧。
梦雨忽然挖了一块糖霜,抹在他鼻尖上。
“你干什么——”
她凑近舔掉那点甜味,睫毛扫过他脸颊:“过期了,果然是苦的。”
枪油混着蜂蜜的气味在空气中发酵。
阁楼衣柜里挂着墨寒的备用衬衫,领口有梦雨缝补过的痕迹。
那年冬天,她在他肩胛留下一道刀伤,又连夜用手术针线缝合了这件衣服。线脚歪斜如蜈蚣,藏着半截断在布料里的银针。
“当时为什么选蓝色?”她扣着缺失的第三颗纽扣。
墨寒一愣,说:“这颜色像我们初遇的天空一样蓝。”
梦雨笑了:“你还记得!”
她光脚踩在地毯上,他不由想起以前他握着她的脚踝涂冻疮膏,指腹摩挲着淡粉色的疤痕,那是她在浙江失足落水留下的。
“笑什么?”他皱眉。
她晃了晃脚趾:“想起你把我从湖里捞上来的时候,骂了句‘疯女人’。”
“你现在也是。”
她笑着扑进他怀里,药膏盒咕噜噜滚进地毯下,没人去捡。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墨寒躲避着梦雨的眼睛。
凌晨三点,梦雨撬开墨寒的怀表。
表盖内侧贴着她1937年的证件照,背面却多出一行新刻的小字:
记忆会背叛,但子弹永远记得归途。
金属刮擦声惊醒了浅眠的墨寒。
“你刻得真丑。”她背对着他评价。
“下次用你的匕首刻。”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