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鲁莽,不计后果的代价!”孙昭远喊,“若金贼再次强攻,无法守御,一切都是你的责任!”
孙昭远已经气急,要是从前的他,绝不可能这样呵斥别人。
刘延庆只是一味地向下走,不回应不理会,最后骑上马匹赶到东壁,只见城门楼下,刘光国和几百幸存的士兵个个目光呆滞,坐在军营内如同失去魂魄的躯壳。
“他们被金贼骑兵追得如猪狗一般乱窜。”负责东壁指挥的统制官这样形容这场草率的战斗。
刘光国出城前的嚣张气焰完全不见,换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侥幸。
刘延庆摩挲着儿子的甲胄,喃喃道:“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刘光国抓住父亲的手臂愤慨道:“娄室!他就不能算人!”
“坚守城池......莫要出城了,在娄室撤走之前。”
一向激进的刘光国竟然变得如此,难以想象杀入金营的他们,遇见了什么样的恐怖场面。
“青面獠牙,三头六臂擎天地,屠人如宰鸡!”
“......”
听的众人面色铁青。
这个娄室,真有这么恐怖?
随同刘光国逃回来的士兵纷纷点头称是:“就是如此,就是如此呐!”
“若不是逃的快,几乎要全军覆没!”
惊悚的描述下,各级军官心生恐惧,劝谏刘延庆坚守城池不出,先保住性命为妙,损失兵马不是上策。
在孙昭远凌厉且埋怨的目光中,只能如此。
这样一来,银术可部队安全北上,但欲要支援太原,还要拔除烂在他面前的折可求与徐徽言。
两人接受三路宣抚宗泽命令,已经抵达祁县等地布阵。
短时间内击败他们,几乎不太可能。
......
靖康三年二月十七日。
宣抚使司军队对太原城的进攻已经持续了一个半月。
太原城巍然不动。
每次进攻结束,宋军都从城墙下拖回来大量尸体,照这个速度下,宋军迟早被太原城给耗死,随着时间的推移,宋人愈来愈担心金人援军的出现,不可避免地人心浮动。
粘罕的主力也遭韩世忠重创,但并非不能出城野战再次较量,他选择闭门不出,当然是在保存实力,等待援军,随后一击给予宋军毙命。
数次攻城无果的宗泽不得已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
东关城外宣抚使大营内,各级军官汇聚一处。
宗泽先是给诸位展示皇帝圣旨:“陛下旨意,拿下太原,无所不用其极。”
随后问:“如今攻城月余,不见效果,诸位有何良策。”
天气已经变得炎热,军中开始出现了瘟疫,韩世忠由南关城赶来,一路上瞧见营内各种不堪,心底一阵冰凉,他挤着眉头说:“老头子,城墙上各种木制建筑全部都烧毁干净,还爬不上去,并非实力问题,太原城确实坚固,特别是南关城与东关城,不如移师进攻西壁。”
“对啊,集中兵力,全力进攻西壁,西边施展不开战阵,金人断然不能预料咱们会全力进攻西边。”作为东壁攻城部队前锋的王德赞成。
他被东壁金军击退这么多次,早就想换个地方折腾去。
就连此时已经成为宗泽参谋官的马扩亦同意韩世忠的办法,有时候换个方向能更好的突破呢?
出乎意料的是,宗泽反对了众人,他摆摆手:“不能从西壁展开进攻,背水一战,若金人出城野战,我们无处可逃。金酋躲了一个多月,莫给他任何可以出城的机会。”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强攻想要破城,至少六个月,朝廷等不起!”韩世忠语气之中开始有些埋怨,“军中已经出现瘟疫,宣抚知道的吧?”
他们时间真的不多了。
早前就有消息称,银术可或者娄室已经北上,而河北大地已经乱做一锅粥,宗泽的河北军若一直耗在太原城不能前军亦或是撤退,都不是好结果。
短时间拿不下太原,朝廷整个河北河东将全面崩盘。
苦苦思虑之际,有士兵来报:“宣抚,夏人的使者到了!”
西夏的使者?
“使者怎么到我营来?”宗泽疑问,不应该到京师去么!
“宣抚,是陛下征调的夏人五千兵马的统制官所派使者,说是前来祝贺。”
“......”
众将一阵无语,这么紧张的军事会议此时打扰,夏人真是哪都讨好。
杀熊岭战役的结果传至西夏朝廷,西夏朝廷无比震憾,这可是宋金开战以来,第一次正面野战打赢大金精锐部队,几个月前撤走的那五千兵马,又大摇大摆地进入宋境,开往太原府,生怕宋廷不知晓他们还在。
大夏皇帝命令他们的统制官赶快去面见宗泽,除了道贺以外,便是“监督”太原城的一举一动,第一时间要知道谁输谁赢,以便大夏皇帝及时做出反应。
还有就是缓解宋夏的紧张关系,夏人不知道为什么,前往大宋京师的道路受到阻隔,只能先接触宗泽。
“将使者接至后军营帐,莫要靠近前线。”宗泽叮嘱。
宋军的前线营地内,污秽不堪,哪里能让夏人使者瞧见。
就在这个小插曲过后,跟随韩世忠前来的李荐山眼珠子一转,挺身而出:“宣抚,我倒是有个办法。既然皇帝陛下有旨意,无所不用其极,为了攻破太原坚城,需得使用一点手段。”
看着这个身板薄弱的参议官,诸位魁梧的武夫都来了兴趣。
“不妨一说。”
李荐山点头,被韩世忠揪至众人面前:“攻城不外乎火攻与水淹。南关城与东关城一个月内接连使用火攻,将城头建筑焚毁殆尽,可惜金人还在不断修建,烧了又建,循环往复,无穷无尽,不能中的。”
“宋军火攻,无非只在城头造成损失,而金人粮草、军需尽数屯于内城,若火攻能烧至内城不失为好计策。”
“如此,唯有水淹,当年大宋太祖皇帝讨伐太原城,如何不是水淹呢。如今的太原城并非当初太祖皇帝讨伐之太原城,此太原城依旧西临汾水,且城墙更矮更旧更破,内城贴近西壁,粮仓、军器库、军货库,均在内城西面,发水一淹......”
“太原城必定损失惨重,就算不能突上城墙,亦会大大削弱城内守军实力,当然,水淹之时,率先准备船只,趁势驾船攻城,一拥而上,金人不能预防,亦可直接拿下太原。”
说罢韩世忠拍掌大笑:“老头子,这计策不错,俺看可行!”
“当年太祖皇帝讨伐太原,修建长墙将整个太原包围,并引汾水灌城,终因契丹来援,天气酷热而撤退......”宗泽沉吟,“如今我们又如何不是呢。”
天气愈来愈热,瘟疫开始出现,不尽快结束,金人援军也会抵达,到时便要和太祖皇帝一样无奈了。
“不!”李荐山喊道,“我们面对的不是太祖皇帝当年那个太原城!金人打了败仗士气低落,更不会豁出性命死守一个太原城,一旦粮草军需被淹,金酋定然要思考撤退保存实力,我在金营待过,怎么会不知道金人的习性,冬季结束,金人只是战时为兵,还要事农耕,怎么会同汉人一样,坚守别人土地!”
军营内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许久,宗泽笑了笑:“老夫还是喜欢放手一搏。”
“不过,老夫还要补充一点。修筑长堤灌城前,将主攻方向移至西南角,消耗金军力量,韩世忠,由你主攻。”
“我将军中所有八牛弩、炮座移至西南,集中力量破坏西南角城墙。”
韩世忠抬眼:“嘿,早些给嘛,老子给他城墙整塌!”
又顺手拍打李荐山,揶揄道:“你不是得过且过,跟谁都是过,怎么还给老子献策。”
李荐山耸了耸肩:“有话道,一事新主,全力以赴,否则不知怎么死的。”
因为惹了韩世忠,他真的会杀人,李荐山当然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