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娄室军本意是防河,却被宗泽绕路前进至广济河南岸,和二太子军正面对峙,他就没有任何必要停留在黄河边。
金军三路大军分布极其不均匀,粘罕作为实力最强劲的一路,在青城之战里被张叔夜击至西壁驻扎,和二太子驻扎的东壁其实是断开的状态。
他又调完颜娄室防河,使金军呈现一边重一边轻的防御姿态。
二太子和完颜娄室所在的东壁战场,已经成为了金军主要根据地。
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勤王军,分散的部队,粘罕找不到宋军主力,只能让部队也分散开,驻守西壁到南壁的各处防线。
成为废墟的玉津园,冻结的金明池,全部转手成了金人阵地。
一个月前张叔夜制造的玉津园到蔡河防线,变成了阻挡宋军入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当然,绝大多数勤王部队不是为了入城,而是寻找金军扣押大宋皇帝的具体位置。
宋金双方的奸细提供的各种情报混乱不堪,金军不知道勤王部队主力是何处,主帅是谁(其实根本没有主力亦没有真正的主帅),而宋军也不知道大宋皇帝到底是在东壁还是西壁,双方就这样相互试探着,小规模摩擦一直在进行。
东壁前线,宋金双方将雪地踩成了一片静止的波浪。
一名谋克勃极烈将五花大绑的景王从阵地上拖出来,跪在雪地上。
谋克激动地大喊:“这是你们的太子,你们的主子也在俺们营里,如此兴师动众,怕不是虚张声势!”
“一旦兵戈操动,谁会死亡,诸位都清楚!”
宋军阵地上,宗泽已经随先锋部队抵达,他们清楚地看见景王脖子上挂着他的身份证明,那是一枚景王自己的小印。
不过景王却没有肃王那般狼狈。
景王安静地跪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挺拔,保持皇家的威严,给宋军下跪,有何不可!
“诸位......”景王的声音颤抖,他努力克服寒冷还有恐惧,“我的生死不及陛下安危,请诸位将军速速营救陛下!”
“金贼之胆不足以弑君,但一个亲王,必定拿来恐吓诸位,不必在意我的生死!”
景王双眼红润,内心的大义却驱使他喊出这些话。
谋克勃极烈握着手刀,身边还有几名辅助他的士兵,他不管景王说啥,都一脸笑意,转头告诫身边士兵:“宋人不敢动手。”
“不久又要和议,壮壮声势,快!”
几个士兵开始口吐芬芳,朝宋军吐口水辱骂。
宋军一方反而冷眼旁观。
宗泽制止了他们的出格行为,他想保护景王,但那个谋克必须得死。
“王夜叉!”
“别被金贼唬住了,诸军整备!”
人群中的王德狰狞一笑,取来一杆铁矛,策马上前。
双方阵地的大片空地上,一人一骑快速向前,金人谋克嘿嘿一笑:“俺就说,他们哪里敢,来谈条件换人回去罢,看好......”
话音未落,铁矛径直贯穿了这位谋克的胸口,强大的冲击力拖着他往后倒下,透过飞溅的鲜血,王德扭曲愤怒的脸迎面而来。
“金贼,给爷壮壮胆!”
几个士兵在这瞬间已经吓傻,王德快速侧身捞回景王,拖着他掉头回奔。
“打!”
“给老子打!”
受伤的谋克勃极烈极力怒吼,鲜血却不停流淌,金军后方传来轰隆隆的响动,伴随他们不规律的心跳,双方彻底撕破脸皮。
开战!
宋军率先做出回应,在宗泽的指挥下弓弩手仰天射击,箭雨骤临,将欲要追击王德的金兵全部射落。
这些率先奔出去追击的金兵面对箭矢竟毫无办法,狼狈地抱头躲窜,长着倒刺的箭簇便狠狠地扎入他们血肉,一片人仰马翻。
金军迅速调整,为首的盾兵结阵,迅速组成三道战线往前推进,那几名被箭矢击落下马的金兵惨遭盾兵碾压,庞大的步兵紧随其后开始前压。
金人的大纛在雪雾里隐隐若现,距离战场非常遥远,那正是宋军的目的所在,大宋皇帝极有可能就在那处!
随着金军步兵开始推进,宗泽挥旗:“神臂弩恭候,轻骑,凿开他们的盾阵!”
宗泽南下勤王的部队绝大多依旧是步兵,骑兵数量稀少,已然是他的绝对主力,第一次冲锋便是主力骑兵,这场战斗,他不能有一次失误!
必须全力以赴,接下来的阵亡必定很多,宗泽早已经做好准备。
这里一旦开打,各处的勤王部队亦会紧随其后,一开始祭出就骑兵主力,只求瞬间打出气势!
王德成功将景王带回,旋又跨马带领一百多名轻骑兵对金军推进而来的坚固盾阵冲杀而去。
宋军冲锋前,神臂弩绷射的破风声已经响彻战场,飞雪连天,箭簇带着寒冷的雪片穿透金兵铠甲,惨叫又随木盾崩裂奏响。
金兵想象中的脑袋崩碎画面,真真实实地呈现在了他们眼前。
陈旧的木盾无法抵挡神臂弩的正面射击,一旦被击碎,身着皮甲的金兵只能凭借八字强度继续往前。
两军未接触,雪白的土地上便染红成片,此时王夜叉又领骑兵临阵,手握锤锏疯狂打砸,一位骑兵战马高高立起,跃上金兵斜举的盾面,将他狠狠踩入雪地,跟随而来的同伴迅速砸伤他暴露的脑壳,在王德部下熟练配合的绞杀下,金兵看似坚固无比的推进盾阵以极快的速度崩溃。
骑兵冲击下,数道缺口被来回穿梭,坐镇中军指挥的宗泽快速推出步兵压阵。
“前军随轻骑压上,彻底凿开金人阵线,杀至金贼大纛,营救陛下!”
宗泽怒吼,胡须随风而动,身后的士兵们敲响全面进攻的大鼓,还在观察的各路勤王部队都被激昂振奋的鼓声调动,战场被宋人全面进攻的呼号怪叫淹没,声浪一波又一波无穷无尽。
位于宗泽军南面的几支部队,猛地朝二太子大军侧翼展开攻势,仿佛三枚锋利的箭头,在雪原之上飞舞狂奔。
因为不知晓宋人到底哪里是主攻方向,金军分散线式的防御面对宋军胡乱式的进攻,几位坐镇在一条线上的谋克勃极烈非常不安。
但他们也只能带领自己部队顶上前去阻拦。
“奶奶的,宋人不要命,咱们就跟他们玩命,士气输了宋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