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吉普碾着土路上的碎石停在大队部门口时,苏檀正往竹篮里装新腌的酸黄瓜。
玻璃车窗摇下,露出张戴眼镜的国字脸,他扶了扶镜框:“同志,我是省农业厅的周明远,来调研高产经验。”
周大队长搓着沾了泥的手跟在后面,额头直冒汗:“苏同志,他一早上跑了三块田,蹲在地里拿尺子量稻穗,还拿相机拍——”话没说完,远处传来“咔嚓”一声,观察员正举着相机对准村东头的试验田。
苏檀把酸黄瓜坛子盖紧,指尖在翡翠镯上轻轻一蹭。
空间里的稻穗正沉甸甸垂着,比外头的饱满三倍。
她转头对赵铁柱道:“你带周同志去看养殖合作社,新孵的小鸡该喂了。”又压低声音:“路上多提两句上个月暴雨冲垮鸡舍,咱们怎么用竹篾编新窝棚的。”
赵铁柱挠挠头,扯着嗓子喊:“周同志!咱村的芦花鸡下蛋可凶了,我带您去开开眼!”观察员被拽着走远,苏檀拽住周大队长的袖子:“孙大爷昨儿给的番茄种记得收好了?您去把西头那块瘦田的土样挖两袋,就说这是咱们试种的‘对照田’。”
日头偏西时,顾沉砚敲开知青点的门。
他军帽压得低,手里晃着个牛皮纸袋:“他住村东头老李家,我以安全审查名义查了行李。”倒出几页纸,最上面一行字刺得苏檀眯眼——“青竹沟特殊资源可疑点排查清单”。
“他们怀疑高产不是自然现象。”顾沉砚把纸拍在桌上,指节捏得发白,“清单里还提了上个月合作社突然多出的二十头猪崽。”
苏檀咬着嘴唇翻清单,目光停在“不明水源”那栏。
她突然笑了:“那就让他们信科学。”转身从木箱底抽出个蓝布包,抖开是几张写满数字的纸,“上个月我让王书记去县图书馆抄的有机肥料配比表,又照着空间灵泉的味儿,编了套‘微生物菌群培育方案’。”
顾沉砚接过纸,指腹蹭过她沾了腌菜汁的指尖:“你早备着?”
“上个月王书记说县供销社要评‘科技示范村’,我就留了心。”苏檀把纸塞进他手里,“明儿汇报会,你让王书记把这些摆桌上,我来讲。”
第二日,大队部土坯房挤得满满当当。
观察员推了推眼镜:“苏同志说的‘科学轮作’,具体怎么个做法?”
苏檀站在黑板前,粉笔敲着“早稻-秋薯-冬绿肥”的轮作表:“咱们用豆科绿肥养地,再掺上用秸秆、猪粪沤了三个月的有机肥——”她举起个玻璃罐,“这是培育的固氮菌,能让稻穗多结三粒米。”
观察员凑过去看罐子里的浑浊液体,周大队长忙递上记录本:“您瞧这数据,春播时测的土壤氮含量,秋收后翻了一倍!”
“那上个月突然多出的猪崽?”观察员突然转头。
苏檀早等着这话:“是我托县兽医站老陈买的改良品种,发票还在王书记那儿。”王书记立刻掏出个红本子,翻到夹了烟盒纸的那页:“3月15日,购猪崽二十头,单价五块八,有县畜牧站公章。”
观察员盯着公章看了半分钟,突然笑了:“苏同志,你这脑子,该去农科院。”
顾沉砚靠在门框上,拇指蹭了蹭军装上的铜扣。
等观察员的绿吉普扬起尘土走远,他走进屋,见苏檀正翻着本蓝皮账本,笔尖停在“3月猪崽”那栏。
“怎么了?”他俯身去看。
苏檀用指甲划了划“五块八”那行数字,墨迹比其他页淡些:“王书记说发票是老陈给的,可老陈上个月初五才调去县站,这发票日期是初三。”她合上账本,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星子,“沉砚,有些账,该算清楚了。”
顾沉砚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窗外的桐花簌簌落进账本缝里,盖住了那行可疑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