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蹲在粮仓门口搓麻绳时,鼻尖突然皱了皱。
麦香里混着股刺嗓子的怪味。
她放下麻绳,顺着墙根往里挪——墙角堆着半袋防潮的生石灰,后面却漏出块灰布角。
她掀开灰布,一包白花花的颗粒滚出来。
凑近些闻,那股子呛人的硝味直钻鼻腔。
\"顾沉砚!\"她喊得急,指甲掐进掌心。
男人从粮堆后转出来,军靴踩得麦壳咔咔响。
他弯腰捏起颗粒搓了搓:\"硝酸铵。\"声音沉得像块铁,\"混上锯末就能当炸药。\"
苏檀脊梁骨发凉。
三天前他们故意放出\"账本藏在公社老杨头家地窖\"的风声,原以为能引偷账本的,没想到对方要的是——炸粮仓,再把火引到藏账本的人身上。
\"换地方。\"她咬着牙把灰布重新盖上,\"明儿开始让民兵白天扛着红缨枪在粮仓外转圈,晚上把账本塞进西头晒谷场的石磨缝里。\"
顾沉砚点头,指腹蹭过她发顶:\"我让铁柱带五个民兵轮班,枪栓拉得山响。\"
第二日,村广播响得比公鸡还早。
苏檀捏着铁皮喇叭站在晒谷场:\"县革委会说要调阅近三年的粮食账本!
谁碰谁就是破坏革命秩序!\"她故意拔高尾音,\"到时候公审大会上,可别怪我苏檀没提醒!\"
三日后晌午,日头毒得能晒化柏油。
穿藏蓝干部服的男人晃着搪瓷缸进了村,胸口别着\"省革委会物资科\"的红牌子。
周大队长哈着腰要带路,男人摆了摆手:\"我自己看看粮仓。\"
苏檀蹲在院门口剥毛豆,余光扫见男人进粮仓前摸了摸裤兜。
她手底下一紧,毛豆壳\"咔\"地裂成两半。
\"同志。\"顾沉砚不知何时站在粮仓门口,军帽檐压得低,\"检查得先看证件。\"
男人掏证件的手顿了顿,干咳两声:\"急着...急着交差。\"
顾沉砚接过证件的刹那,突然扣住对方手腕。
男人疼得倒抽冷气,袖管里\"叮\"地掉出个铁疙瘩——巴掌大的引爆器,按钮上还沾着灰。
\"咳...咳!\"男人脸色发白,\"你...你敢动省革委会的人?\"
\"省革委会的干部,闻见麦香会咳成这样?\"顾沉砚扯掉他领口,后颈红疹子密密麻麻,\"硝酸铵过敏还往粮仓钻,当老子是瞎子?\"
男人瘫在地上,裤裆湿了一片:\"是...是陈少的命令!
说等账本交接时引爆,乱起来好...\"
\"好毁证据?\"苏檀捏着引爆器蹲下来,翡翠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可惜你要炸的账本,三天前就塞进公社老杨头家的鸡窝里了。\"
男人瞳孔骤缩。
顾沉砚扯下皮带捆人,军靴碾过地上的硝酸铵颗粒:\"县局老张刚捎信,陈默手里那份名单,和三年前苏知青投井的案子有关联。\"
苏檀摸出块手帕擦手,目光落在男人胸前的红牌子上——边角毛躁,是拿旧布剪的。
她突然笑了:\"你说,陈少要是知道他的'省革委会干部',是村西头王裁缝连夜缝的假牌子...\"
\"别!
别说是我!\"男人抖得像筛糠,\"我就图他给的五斤粮票...\"
顾沉砚拎起人往外走,军大衣扫起一阵风。
苏檀望着他背影,手指摩挲着翡翠镯——镯心的青雾比昨夜更浓了些。
后半夜,县武装部的吉普车\"吱呀\"停在村头。
顾沉砚把引爆器和供词塞进帆布包,对开车的老张说:\"陈默这条线,该往上查查了。\"
月光照在车门上,映出包角露出的半张纸——是男人供词里提到的\"名单\"二字,墨迹未干,在风里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