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把油布包往张警官怀里一送。\"账本在这儿。\"
张警官指尖刚碰到封皮就顿住——那页\"陈站长\"的批注还摊着,墨迹浸进纸纹里,像条毒蛇吐信。
他翻得很快,每一页都翻得哗啦响,翻到最后突然捏紧本子,指节发白。\"小苏,你看过?\"
\"没。\"苏檀摇头,\"就看到上个月三百斤小麦的鼠害损耗。\"
张警官突然笑了一声,笑得比雪风还冷:\"鼠害?
去年县粮站报的鼠害损耗够喂全县的耗子吃三年。\"他摸出怀里的老款对讲机,按了三次开关,\"老周,我是老张,带县局特警队立刻来青竹沟后山溶洞。\"
顾沉砚把苏檀往身后带了半步。\"要变天了。\"他低低说,目光扫过被捆成粽子的刘强——那小子正拿眼尾偷瞄他们,喉结动得像吞了只活蛤蟆。
半小时后山路上就传来军靴声。
七个穿藏蓝制服的特警从雪地里钻出来,领头的扛着微型冲锋枪,冲张警官敬了个礼:\"张队,市局特勤三组到。\"
张警官把账本拍在特警队长手里:\"按名单抓人。
林正东、县粮站陈站长、还有这上面画红圈的——\"他指了指某行被铅笔标粗的\"李\"字,\"重点找这个李明。\"
苏檀拽了拽顾沉砚的衣角。\"刘强还没审。\"
顾沉砚眉峰一挑,弯腰拎起刘强后领,像拎只褪毛的鸡。\"带他去队部。\"
队部的灯泡晃得人眼睛疼。
刘强被按在长条凳上,膝盖抖得能敲鼓。
顾沉砚靠在门框上,慢悠悠磨着军刀,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说,李明是谁?\"
\"我...我不知道啊哥!\"刘强额头的汗砸在地上,\"林主任就说让我们搬货,说那是给知青点留的加餐——\"
\"加餐?\"苏檀突然插话,从兜里摸出个野山楂塞嘴里,\"上个月知青点吃的野菜糊糊,我可闻着山洞里有麦香。\"她歪头笑,\"你说,要是把你裤腰里藏的半块麦饼拿给张警官看,他信你是搬货的吗?\"
刘强猛地抬头,裤腰立刻绷直——苏檀刚才扶他坐凳子时,确实摸到了硬邦邦的饼渣。
他嘴唇直哆嗦:\"李...李明是林主任的会计!
管着仓库钥匙!
上个月他说要清仓,让我们把好粮装破袋,破袋填烂谷...\"
顾沉砚的军刀\"咔\"地扎进桌面。\"藏哪儿了?\"
\"城西废弃砖窑!\"刘强吼得嗓子都破了,\"他说等风声过了就把粮倒腾去黑市,一斤能卖两毛五!\"
张警官的对讲机突然响了。\"张队,砖窑找到了!\"那头的声音带着喘气,\"李明在窑顶藏了账本,还有三箱粮票!\"
半小时后,特警队押着戴手铐的李明进了队部。
那男人西装革履,腕子上还戴着块上海表,看见刘强就骂:\"蠢货!\"
\"骂够了?\"张警官把李明的账本拍在他面前,\"你记的'林主任收三成','陈站长拿两成',当我们查不出来?\"
李明的脸瞬间白成纸。
他盯着自己的钢笔字看了三秒,突然蹲下来哭:\"我就是个跑腿的!
林主任说上头有人罩着,出了事也能压下去...\"
案子像剥洋葱似的层层剥开。
第三天县广播站就响了大喇叭:\"青竹沟粮站特大贪腐案告破!
主犯林正东、陈站长等七人被依法逮捕!\"
苏檀蹲在知青点门口择菜,听着喇叭声,手里的菠菜叶都抖了。
王婶拎着半篮鸡蛋过来,往她筐里塞了俩:\"小苏啊,婶子之前信了林月白的鬼话,说你偷粮...\"她抹了把眼睛,\"你救小满那回,我就该信你是好的!\"
顾小满从屋里跑出来,举着张奖状:\"姐!
大队给你发'护粮标兵'!\"红纸上\"苏檀\"两个字被墨汁晕开,像朵开在雪地里的花。
夕阳把两人影子拉得老长。
顾沉砚从队部出来,军大衣搭在臂弯里,眼里闪着光:\"张警官说,你原主的案子能翻了。\"
苏檀捏着奖状角,突然笑出了声。
她往顾沉砚身边凑了凑,指尖碰到他粗糙的手背。\"我就说,清者自清。\"
\"清者...\"顾沉砚突然顿住,侧耳往村外听。
山风卷着雪粒刮过来,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踩得雪壳子\"咔嚓咔嚓\"响。
苏檀的后背绷紧了。
她摸了摸兜里的弹簧刀——灵泉水淬过的刀刃,还带着体温。
顾沉砚把军大衣往她肩上一裹,低声道:\"别怕。\"
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粗重的喘气。
苏檀望着村口的老槐树,影子在雪地上摇晃,像有人举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