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捏着铁盒的手在抖。
顾沉砚的掌心覆上来,指腹蹭过她冰凉的手背:“我跟你去。”
小满缩在门后咬指甲:“神仙姐姐,我、我帮你们看屋!”
苏檀弯腰揉了揉她发顶:“小满最乖。”转身对顾沉砚道,“先找老孙头。”
老孙头的药铺在后街拐角,门帘被风掀得啪啪响。
他正蹲在门槛上卷旱烟,见两人进来,烟卷“扑”地掉在地上:“小苏同志?这大晚上的——”
“孙叔,有人说有治我爹病的药材。”苏檀把电话内容简短说完,“您懂行,跟我们去掌个眼?”
老孙头眯起眼,抄起柜台上的铜秤塞进布包:“走。”
镇西老码头的风裹着河水腥气。
三人下了顾沉砚借的三轮摩托,却见码头上只有个戴草帽的老汉晃手电筒:“找老中医?跟我走。”
小路七拐八绕,进了个背山的小村。
土坯房檐下挂着玉米串,狗叫声在巷子里撞来撞去。
老汉敲开最末一间屋门,门里飘出浓烈的药香。
“苏同志。”白胡子老中医正拨弄药碾子,抬眼时目光像锥子,“令尊的病历,我看过。”
苏檀喉头一紧——她只在县医院提过父亲的病,这老中医...
顾沉砚挡在她身侧半步:“药呢?”
老中医掀开里屋的樟木箱,深褐色的药材码得整整齐齐。
苏檀凑近闻,心跳漏了一拍——这股清苦里带着丝甜,像极了她空间灵泉泡过的野山参。
老孙头掏出放大镜,指甲刮过药材断面:“野生何首乌,年份得有二十年。”又捏起一片茯苓,“这茯苓皮色不对,倒像是用普通茯苓煮了糖色染的。”
老中医咳嗽两声:“大部分是真的。我收药时也着了道,混了些次品。”他从箱底摸出个油纸包,“但这味野山参须,是正经长白山的货。”
苏檀的手悬在油纸包上方,又缩了回来。
她想起前几日被林月白设计的假参,喉咙发紧:“能试药吗?”
老中医点头:“我这有煎药的砂锅。”
顾沉砚蹲在灶前添柴,苏檀盯着陶罐里翻涌的药汁。
蒸汽模糊了窗纸,她突然想起父亲咳血的夜晚——那时她蹲在床头,连半片止咳药都求不来。
药汁熬好时,老孙头先尝了一口。
他闭着眼咂摸半天,猛地睁眼:“好药!这火候下去,令尊的咳症至少能缓七成。”
苏檀攥紧了衣角:“多少钱?”
老中医伸出三根手指:“三百块。”
顾沉砚的手按在她腰后,轻声道:“我带了退伍补贴。”
苏檀摇头——那是他攒了三年的钱,本打算盖新房的。
她从裤兜摸出个布包,里面是卖灵蔬攒的票子:“我有。”
交易正要完成,老孙头突然抓起一片何首乌:“这纹路不对。”他用铜秤砣敲了敲,“空心的,里面填了面糊。”
老中医的脸涨成猪肝色:“我、我是从镇南的李瘸子那收的货!他说他表侄女在供销社上班,能搞到好药材——”
“李瘸子?”顾沉砚的声音沉下来,“他表侄女是不是姓林?”
苏檀心里“咯噔”一声。
林月白的表叔在县供销社当主任,这是知青点人尽皆知的事。
老中医一拍大腿:“对!那姑娘总穿的确良衬衫,说话细声细气的,说她叫林...林什么来着?”
顾沉砚掏出钢笔在烟盒上记:“月白?”
“对!林月白!”
苏檀的指甲掐进掌心。
前几日林月白往她菜筐塞偷来的粮票,被联防队抓了现行,正关在镇里写检讨。
难不成她人在号子里,手还能伸到这穷乡僻壤?
“我去问问李瘸子。”顾沉砚把布包塞进苏檀手里,“你和孙叔在这等。”
“我跟你——”
“不行。”他打断她,“你爹的药不能再拖。”
苏檀咬着唇看他推门出去。
老中医搓着手倒茶:“苏同志,这药...?”
“要。”苏檀把三百块拍在桌上,“但次品我不要。”她指着樟木箱,“真货按市场价算,次品你自己处理。”
老孙头冲她竖大拇指:“小苏同志精得很。”
药香混着窗外的虫鸣飘进来。
苏檀把真药材小心收进带来的麻袋,突然听见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咚!”
木门被撞得摇晃。
顾沉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少见的急切:“苏檀!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