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继续说道:“揭阳镇倚靠浔阳江,本是个富庶之地,谁承想几年之前,朝廷忽然搞起花石纲,说是给皇帝修建艮岳。”
“自那以后,江面上运送花石纲的船队络绎不绝,揭阳镇因为靠近浔阳江,也跟着受了不少罪。”
“每次有花石纲经过,镇上不仅要出劳力,还得供应纲船所需的钱粮。”
“这些年下来,不少村镇因花石纲变得衰败不堪。
穆家虽是镇上的大户,即使家产丰厚,也难以承受花石纲带来的折腾。”
“所以穆弘定下规矩,只要在镇上做生意的商户,每月都要缴纳一份例钱,用来应付花石纲所需的开支。”
“虽然因此失去了一些商户,但揭阳镇并未像其他沿河村镇一样彻底凋零,也没让太多百姓家破人亡。”
赵佶登基时并无子嗣,为了避开兄长的覆辙,加上他信奉道教,请来道士指点。
道士称:“京城东北方的地势吉相,若稍加增高,将有得子之兆。”
赵佶便开始挖土堆山,没想到艮岳刚刚开工,长子赵桓便出生了,虽然次子早逝,但第二年三皇子又降生了。
赵佶笃信风水之说,认为某地灵秀,便大力投入资源进行建设。
作为一位艺术气息浓厚的 ** ,仅有一座土山显然不够理想。
于是,亭台楼阁、奇花异草相继在该地涌现。
赵佶的热情愈发高涨,甚至觉得皇宫规模不足彰显其皇威,遂计划围绕此地建造一座大型园林。
需求日益增加,以至于不惜搜刮民间财富,尤其对江南的太湖石情有独钟,由此掀起了一场浩大的“花石纲”行动,引发民愤四起,国库空虚。
自工程启动以来,赵佶确实迎来了众多子嗣,据史书记载,有二十四人成年,然而最终皆被金人俘虏北迁,唯有赵构侥幸逃脱。
刘唐疑惑问道:“若穆家兄弟不愿缴费,直接撤离即可,何必再向商户索要钱财?”
徐悟锋解释道:“穆家世代扎根揭阳镇,家业尽在此处,岂能轻易搬迁?一旦穆家离去,相关费用必将转嫁于其他商户,他们又如何承受?不出几年,揭阳恐难逃衰落。”
徐悟锋终于明白,为何原着中穆弘在攻破江州、救出宋江后,果断烧毁宅邸,携家人投奔梁山。
当时他以为穆弘过于仗义,如今才知其中缘由——花石纲政策早已让穆家元气大伤,家底所剩无几,难怪穆弘毅然选择加入梁山。
刘唐恍然大悟:“原来这对兄弟竟做了如此善举。”
李俊附和道:“正如兄长所言。
不过,花石纲已持续多年,江面纲船数量不减反增,穆家实在难以支撑,家境每况愈下,穆弘因此性情也变得愈发急躁。”
徐悟锋点头沉思:“李俊兄弟,能否替我引荐穆家兄弟?”
李俊笑着说道:“为何不肯?穆弘兄向来重情义,听闻兄长之名,必定欢喜。”
徐悟锋微微一笑,原着里的好汉,除了李立这类人,他并无异议。
穆弘虽在原着里戏份不多,但能位列八骠骑,与花荣、杨志同列,即便不及花荣等人,至少也不逊于朱仝、刘唐。
穆春在原着中只是配角。
此次拜访穆家兄弟,徐悟锋也想了解一二,若如李俊所言,即便暂时无法收服,结识也是好事。
众人用过餐后,在李俊带领下前往穆家庄。
众人行约五六里,至一座高冈前,冈下有庄院,冈上牧群牛羊,池塘边鹅鸭成群。
庄门敞开,一名庄客出府,李俊上前打招呼。
“李俊兄,有何贵干?”庄客急切问道。
“昨日结识一位徐兄,听闻穆家兄弟义薄云天,特意引荐。”李俊答道。
庄客审视徐悟锋一行,见其气势非凡,心中惊叹,又想到李俊身份不凡,皆以礼相待,定非凡品。
“李俊兄稍候,我去通报大郎!”庄客入内通报。
不久,两人走出府邸,领头者面容白净,身形挺拔,见李俊便笑道:“哪阵风将李家兄弟吹来?”
李俊道:“穆家兄勿怪,昨日结识几位英雄,闻兄威名,特引荐。”
穆弘闻言,打量徐悟锋等人后拱手道:“小弟穆弘,承江湖朋友厚爱,称我为没遮拦,此乃舍弟穆春,敢问诸位来自何处?”
徐悟锋道:“在下徐悟锋,自京东而来,久仰没遮拦大名,特来拜会。”
李俊轻轻扯了扯穆弘的衣袖,说道:“穆大哥,这几个人可不一般,能遇到不容易,您别错过机会。”
穆弘了解李俊的性格,听他这么说,便知道这些人绝非凡品。
尤其是那个自称姓徐的人,来历似乎不小。
“各位好汉请进,我家地方简陋,还请见谅。”穆弘笑着邀请众人入内。
穆弘领着众人穿过前院,到了后院一处凉亭,又让下人备好酒菜后,才转向徐悟锋问道:“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
徐悟锋环顾四周,见无人在场,便说道:“并非我们有意隐瞒,只是刚才人多嘴杂,不方便报上姓名。
我是济州的徐悟锋。”
穆弘吃了一惊,没料到李俊口中那些了不起的人物,竟是这样的人物。
穆弘急忙拱手道:“原来竟是替天行道的梁山首领,若我有失礼之处,还望徐寨主海涵。”
徐悟锋笑着摆手:“穆兄不必客气,今日是我们唐突来访。”
话音未落,穆春便已跪倒在地,激动地说:“原来是闻名遐迩的徐寨主,小弟穆春仰慕已久!”
徐悟锋被穆春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将他扶起:“穆春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穆春满脸涨红,兴奋地说:“哥哥不知道,近一个月来,江湖上传的都是您的事迹,听得我都快听腻了!今日能见到您,真是了却一桩心愿!”
徐悟锋看他不过十六七岁,正是对江湖英雄充满向往的年纪,像小孩迷明星一样。
徐悟锋笑道:“这些小事,不足挂齿。”
穆弘瞪了穆春一眼,对徐悟锋说道:“徐寨主太谦虚了,仅凭一寨之力,就能大败数千官兵,为咱们江湖人挣足了面子。
不仅是我的弟弟,就连我也对您钦佩不已。”
徐悟锋笑了笑,将梁成业、阮小二、刘唐、杨林等人一一介绍给穆弘和穆春,令兄弟二人既惊讶又欢喜。
听闻李俊、童威、童猛皆已加入梁山,穆春兴致勃勃地说:“梁山泊的买卖做得风生水起,兄长定要带上我一起入伙,我也要像各位一样替天行道。”
穆弘闻言厉声呵斥:“穆春,你想做什么?”
穆春被这一声呵斥吓得浑身一颤。
徐悟锋微笑道:“穆春年少轻狂,不过是随口玩笑罢了,穆弘兄弟莫要当真。”
穆弘点头回应:“梁山英雄替天行道,谁能不心生向往?只是家中还有老父,恐怕难以远离故土。”
“说得对,老太公还在,万万不可鲁莽行事!”
徐悟锋对此并不感到惊讶。
宋江被刺配流放还需时日,或许如今穆家还能勉强支撑,但等宋江到任,穆家的日子怕是会愈发艰难。
否则,穆弘不会如此轻易地决定上梁山,几乎毫无迟疑。
要知道,穆家在揭阳镇是数一数二的大户,拥有众多田产。
若非花石纲的压力实在过大,又或是头脑不清醒,断不可能舍弃家业,贸然投身其中。
不多时,酒菜摆上桌,众人推杯畅饮,气氛渐趋热烈。
交谈间,徐悟锋察觉穆弘性格端正,与普通江湖人士并无二致;而穆春则是个毛头小子,尚未形成明确的是非观。
况且,穆春的武艺 ** ,兄弟俩能称霸揭阳镇,全靠穆弘一人支撑。
提及花石纲时,徐悟锋说道:“我在京东时,就听说过花石纲之事,许多江南百姓因此家破人亡。
你们仅从商户处收取钱款,恐怕远远不够……”
穆弘苦笑着回答:“这些年,浔阳江上的花石纲船只日益增多,每隔几日就有钱粮和徭役的任务下达。
全镇商户一个月所得不过百十贯钱,根本应付不来。
起初还有几家大户帮忙分摊,但时间久了,大家都扛不住了,已有几家搬离此地,剩下的商户负担更重了。”
“看看我家山上养的那些牛羊,都是为了款待押运花石纲的官差,希望他们能少摊派些钱粮和差役。”
徐悟锋疑惑地问:“我发现镇上有不少百姓,为何只向商户征收,而不直接向他们索要钱财呢?”
穆弘说道:“兄长有所不知,这花石纲不仅征敛财物,还需征调劳力。
劳力一旦派遣,往往有去无回,大多由百姓承担。
富商大户不愿冒险送死,自然只能用钱来代替。”
简而言之,就是富人出钱,穷人出力。
穆春也附和道:“那些太湖石轻则数百斤,重则上万斤,运输途中遇到难行路段,全靠人力搬运。
无论酷暑严寒还是风霜雨雪,都必须忍耐,稍有闪失,便会被差役责打。”
“民夫们只能露宿野外,白天被烈日炙烤,夜晚还得承受风霜侵袭。
许多壮丁在途中因不堪折磨而丧生,所以百姓对花石纲避之唯恐不及。”
阮小二听后冷笑道:“依我看,等你家的牛羊杀光、钱财耗尽,到时又能拿什么去应付差事?”
杨林也接话道:“等牲畜宰尽、家财耗空,你们兄弟恐怕就得亲自上阵了。”
穆弘叹息一声,说:“崇宁年间,苏州设立应奉局后开始推行花石纲,到现在已有近十年。
我以为皇帝修建宫苑这么久应该完工了,没想到规模越来越大,连我家的万贯家产都快耗尽,实在不知何时能停。”
阮小二冷笑回应:“依我判断,恐怕还得再折腾十年!”
穆弘大吃一惊,追问:“兄长为何这样说?”
阮小二答道:“前几天,我们山寨有个名叫汤隆的兄弟,受你指派去东京办事,问起**山的情况,居然说至今还未正式开工。
你觉得这工程还要持续多久?”
此言一出,穆弘、穆春、李俊、童家兄弟乃至梁成业,无不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
穆弘急切地问:“花石纲推行快十年了,怎么**山到现在还没开始建设?”
阮小二摸了摸脑袋,坦言:“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徐悟锋解释道:“那**山需要挖土填筑,皇帝还要在那里种植树木,建造亭台楼阁,周围还要修建众多宫殿,自然需要精心规划。”
“当今圣上是个富有诗意的人,当年亲笔规划,将艮岳定为近千亩,所需的奇花异石自然数量庞大。”
再者,朝中权臣弄权,皇帝拨下的款项,大多流入了蔡京等人的私囊,剩余部分自然由江南百姓承担。
不 ** 花异石,也被蔡京等人巧取豪夺,加上过程中随意丢弃浪费,工程进度也就愈发拖延。
穆弘气得浑身发颤,愤然说道:“我们这些百姓苦苦支撑,只盼着这座艮岳能早日建成,可那些权贵丝毫不顾及我们的生死,简直要把我们逼入绝境!”
徐悟锋叹了口气,事实上,艮岳的正式动工始于政和七年(1117年),直至宣和四年(1122年)才初具规模。
即便在靖康年间,艮岳仍有后续修建。
从头到尾,艮岳耗费了二十多年才完成,最终却毁于一旦。
金兵攻入汴梁后,将这座园子彻底拆毁。
赵佶耗尽无数人力物力建成的宫苑,就此化为乌有,他自己也被俘虏至北国,客死他乡。
穆春见兄长怒不可遏,鼓足勇气道:“哥哥,横竖都是死局,何苦忍受,不如随寨主一同上梁山。”
穆弘咬紧牙关,满脸怒容,看来已下定决心。
他拱手说道:“罢了,这污浊尘世没有尽头,若徐寨主不嫌我等身份低微,待我变卖家产后,便来梁山投奔哥哥。”
徐悟锋喜形于色:“穆家兄弟愿加入梁山,定能让山寨更为兴盛!”
“小弟见过哥哥!”随即,穆弘、穆春上前拜见。
“两位兄弟快请起!”徐悟锋连忙上前扶起。
当晚,在穆弘的热情挽留下,众人在庄上歇息一夜。
次日清晨,穆弘与穆春送众人至江边,安排船只渡江,抵达对岸的江州。
徐悟锋满怀期待,但始终未见到张顺,于是众人登船过江,到达江州地界。
下船后,直接朝城中行去,临近江州城时,可见江边矗立着一座宏伟酒楼,旁侧高悬望竿,竿上挂着青布酒旗,上书“浔阳江正库”。
楼外檐角处悬挂一块匾额,上面写着“浔阳楼”三字,落款为苏东坡。
门两侧朱红廊柱上挂着楹联,每副各有五字,写道:“世间无双酒,天下有名楼。”
苏东坡是位赫赫有名的文化大家,他离开人世不过短短十几年。
徐悟锋心中感慨万千,不禁询问:“我曾在京东时听闻浔阳楼的大名,那匾额可是苏东坡亲笔所书?”
梁成业肯定地点点头:“确实是他所写。
楼内还有韦应物和白居易的题诗,因此吸引了不少文人雅士。”
徐悟锋回忆起原作中的情节,宋江正是在此写下反诗,从而引发了一系列波折。
而浔阳楼之所以声名鹊起,也得益于《水浒传》。
徐悟锋顿时兴致盎然:“城中人多嘴杂,既然眼前有这般佳地,不如上去坐坐。”
梁成业含笑答道:“正好,池州不远,不急赶路。”
刘唐、阮小二等人虽为江湖豪杰,不懂风雅之事,但既到江南,自然想领略一番风光,纷纷附和。
众人进入浔阳楼,四处游赏。
楼内虽非奢华,却充满浓厚的文化氛围,墙上挂满了名家题诗,如韦应物、白居易、苏轼等。
当年白居易遭贬至江州途中,偶遇弹琵琶的歌女,便写下《琵琶行》,此诗亦高挂于楼间。
徐悟锋正在欣赏白居易的题诗时,忽然听见身旁传来女子声音:“白居易果然是名副其实,诗词通俗易懂,堪称绝妙!”
他转头望去,只见那女子容颜娇美,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气质宛如仙子,身材高挑,至少一米七。
她年纪尚轻,约莫二十上下,身着一身利落劲装,看起来像个江湖中人。
女子察觉徐悟锋的目光,却不显羞涩,从容自若地扫视众人后,翩然而去。
阮小二靠过来,打趣道:“大哥,常听人说江南多佳人,我们刚渡江便遇如此美貌姑娘,这话果然不假。”
徐悟锋笑着看他一眼:“怎么,到江南就心猿意马了?”
阮小二憨厚一笑:“大哥取笑我,我是有家室之人,倒是大哥该加把劲,老太公日夜盼着抱孙子呢!”
徐悟锋翻了个白眼,对阮小二的话充耳不闻,径直走向靠江的雅座,招呼众人落座后,便点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众人一边欣赏江景,一边饮酒畅谈,听李俊讲述江南的趣闻轶事。
徐悟锋突然问道:“我听说江南有摩尼教?”
李俊点头道:“确有其事,教主似乎叫方腊,他们有不少高手,在歙州、睦州等地活跃,江州的势力相对较弱。”
梁成业补充道:“摩尼教也称明教,信奉明尊,教内有左右光明使者和四大护教法王,成员皆着白衣乌帽。”
徐悟锋惊讶地问:“表哥对这些了解得很详细。”
梁成业皱眉道:“池州也有摩尼 ** ,不仅限于贫苦百姓,还包括不少富户和士绅。
可以说,明教在江南颇有影响力,但一直未公开露面。”
刘唐笑道:“光明使者、护教法王,听着就威风凛凛!”
阮小二眼睛一亮,提议道:“咱们也可以成立一个类似组织,就叫……就叫……”
他思索良久,却想不出合适的名称。
徐悟锋忍俊不禁,转移话题,聊起其他趣事。
酒至半酣,徐悟锋已有几分醉意,注意到浔阳楼内挂着诸多名人墨迹。
宋江曾在此题写反诗,受此启发,他向店家借来笔墨,在墙上题下一首词: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徐悟锋写毕,得意一笑,心想这算不上原创,但也无妨。
原作者尚未出生,他可不怕谁来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