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女又将视线放在了另一个精致小盒里面,那里面装着的是一只玉簪。
它非金非铁,仅是看到便知,亦非凡俗珠玉可比。其品质乃上品羊脂白玉,凝脂般温润,却透着一股子源自深山地脉的冷冽清光,握在手中,不似凡物,倒像一截凝固了千年月色的寒髓。
簪身修长,线条洗练至极,不见丝毫匠气雕琢,仿佛天然生成这般模样,带着几份大道至简的韵致。簪身微雕一青莲,含苞未放,瓣叶层叠间,刀工简朴古拙,不见繁复,却自有一股孤高清绝之透骨而出。那青莲并非翠色,而是玉髓深处自然沁染的一抹淡青,如雨过初晴的山岚,又似深潭倒映的古松,幽幽流转,静水深流。
这两只玉簪都绝非凡品。
顾姚婻惊得浑身如坠冰窟,差点就要退后两步,拔剑递剑了。
但凡素舔了一下她的耳朵,反倒将她紧张的情绪一扫而空,随后顾姚婻便听见了心湖涟漪。
她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店家,你不会打算强买强卖吧?还是说只要我们出了这个店,便也死了?”
那中年人笑了笑,答非所问:“左边这支金步摇,我收你们......十块灵石,右边这只玉簪,送你们......开个玩笑,呵呵!来点神仙钱,就一千雪花钱,不可赊账。”
灵石这种东西现在并不好见,那是旧修仙界才有的东西,新修仙界现在用的都是神仙钱,例如雪花钱。
但好巧不巧,凡素当真就是旧修仙界古桐山人,她的咫尺物中,也正巧有着那么几块灵石,至于神仙钱,九娘刚送了她一千一百八十七枚。
思索了一下,凡素收起了凡间的钱袋子,倒是没有取出灵石,而是取出了一把铁扇,但凡素看了铁扇一秒,又收了回去,拿出了一个钱袋子。
丢给了那个中年人,他掂了掂那个钱袋子,又扯开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将那只金步摇的盒子包装好,伸手推给了二女。
凡素又拿出了一千枚雪花钱,有那么一些肉痛,特别莫名。
于是两个盒子都被中年人打包好,推给了二女,随后那中年人便自顾自的走回了躺椅上,期间一直将背影露给二女,中年人拿起放在一旁的圣贤书又看了起来。
顾姚婻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应该没有出手的打算了,原本她们的计划是如果这人想杀人越货的话,便是扯开喉咙大喊九娘或者李凤生,不过考虑到可能会在方寸咫尺之间,顾姚婻同时还会操纵眸若星,出剑传信。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使鬼推磨......”
凡素摸了摸顾姚婻的脑袋,将那只玉簪收进了咫尺物,然后打开了那只金步摇的盒子,将金步瑶拿了出来,插进了顾姚婻的发髻中。
凡素眼神柔和,笑了笑:好看多了,走吧!回家。
待凡素收好那支金步摇的盒子,顾姚婻便立马踏出了店门,她真是一秒也不想待在那个地方,谁都不喜欢一把刀悬在喉间的感觉。
店内。
那中年人又放下了书,在他的躺椅旁边出现了一个满头白发,长相俊俏无比的神仙少年,少年问道:“送出去了?”
中年人点点头将刚才所收获的东西拿了出来。
白发神仙少年摆了摆手:“你应得的。”
中年人忽然道:“这样,不会给那两个小姑娘带来什么祸端吧?
白发少年笑了笑,手中多了把折扇拍着手心:“不会,交易完成,你就好好等着那个赢天安去死,然后成为大凌这家还未命名的书院院长就是了......”
中年人惨笑了一下:“他就非死不可吗?我可没说非要这书院山主之位,我求个副院长便足矣了。”
虽然不认识那位同袍,但他齐文春却并非如此卑劣之人。
白发少年瞄了他一眼:“安你的心吧!与你无关,他命里该如此,而你命里也该如此。”
白发少年忽然想起了万年之前的那个远古修仙界。
那玉簪,名曰“青丝隐”。非是兵刃,却自有锋芒内敛。
据那部流传于万年前的远古剑修世家、早已残缺不全的《山海拾遗·器篇》夹缝小注所载,此簪曾属一位隐世女剑仙。她一生仗剑行于山泽大荒,斩妖除魔无数,却从不束高髻,只以此簪随意绾住三千青丝。传闻她与人论剑,剑气纵横,发髻却纹丝不乱,簪上青莲亦含而不露。唯有一次,于云平州风雪崖畔,遇一尊千年化形、凶焰滔天的寒冰大妖,苦战三日,天地失色。终局之时,女剑仙发髻微散,一缕青丝垂落颊边。便是那一瞬,她信手拔下头上玉簪,并非刺出,仅以簪尾一点寒芒,如星子乍破夜幕,轻轻点在那大妖眉心玄窍。
一点即收。
那大妖万丈冰躯,轰然崩解,化作漫天晶莹雪尘,簌簌而落,再无半点凶煞之气。簪尾处,唯余一点极淡、极深、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沁色,似是亘古不灭的一滴妖魔精魄被玉髓噙住,又似剑意杀伐后凝结的最后一缕寒霜。
自此,簪名“青丝隐”,便有了双重意味。一为隐于青丝之下,二为隐去那惊世骇俗的剑意杀机。它不再轻易现世,辗转流落人间,历经数代主人之手。或为深闺贵女妆匣珍藏,或为落魄书生典当活命之物,也曾被不识货的市井商贾当作寻常美玉把玩……簪身温润依旧,青莲幽光流转,那点暗红沁色却愈发深沉内敛,如同沉睡的火山口,蕴藏着足以冰封千里、洞穿万物的极致锋芒。寻常人握之,只觉温良如玉,清心凝神;唯有真正心念澄澈、灵犀一点通剑道者,方能于静夜摩挲之际,隐隐感知到簪身深处那一缕蛰伏的、如龙潜渊的冰寒锐意。
它非剑,却承载着一位绝世剑仙的“意”。那意,不在簪首青莲的孤高,而在簪尾那一点化繁为简、凝万钧于一粟的寂灭寒星。它静卧匣中,便如古卷蒙尘,敛尽光华;一旦出世,绾起青丝,便仿佛那位女剑仙隔了千载光阴,重新束发立于风雪之中。簪是静物,亦是活的历史,是沉默的见证者,更是某种剑道境界的无声诠释——锋芒不必尽露,杀意亦可藏于温润,一点寒星,足以照破山河万朵。
此簪,非饰物,乃一柄敛尽锋芒、藏于三千烦恼丝中的绝世之剑。
次日的清晨。
一位青衫儒士不请来,刚要叩门时,大门自开,撞上了一双粉眸可爱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