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井山,主营。
一名穿着鲜红官服,戴着官帽的老年人坐在营帐的中心,老年人听着下属小卒的汇报,托着腮百无聊赖的打着瞌睡。
忽的,老人望向窗外的高悬于天际明月喃喃自语着:“男人们在思念女人,或是想家的时候就会抬头看向月亮,嗯......但我却觉得那月亮早就死了,所以,看到月亮时,我就想到了死亡......”
老人又看向下方正襟危坐,满脸惊恐的一帮朝廷文武官僚,老人笑了:“诸位同僚们!也许今天就是个良辰吉日呢!”
“报——!!!”
下一秒,一个小卒拖着长长的尾音,从营帐外跑来,单膝拱手跪在了老人面前。
但老人似乎已经知道了,他摆了摆手告退小卒,脸上的笑容更盛,接着他整理了下自己的仪态。
“凌中王来了,我们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了。”
老人特地重咬了一下我们两个字。
一位文官神色紧张,终究还是忍不住发话了,这位的性情真是如传闻般阴晴不定,这是要拉着他们一起去死?“司礼.....”
不过,这位文官话并未说完,就突然感觉脖子一凉,下秒他就看到了地板......
老人玩味的看了一眼这具无头文官,他总共宴请了30人,这30人皆是大凌中立场不定的官武文僚,而他呢,还请了30位手斧手就埋伏在这30位官僚的屏风窗帘角落之后。
其余29人看见那具无头文官的尸首血溅案台,直勾勾倒下,虽都满心惊恐,却都强忍镇定,不动声色的闭上了双眼,他们都心知现在绝不是求情的时候。
仿佛过了好几个世纪的时间,营帐外,终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包括老人在内的所有官僚,都看向了营帐的入口。
那是一位长相相当俊俏的少年,那少年身材高大修长,却不显得臃肿强壮,只是......感觉很高,若是换一套衣服,再拿起书本,说不定会有一番翩翩君子,读书人的样子。
但此刻的少年可不是这样的,他带着血溅斗笠,身穿着一套血色长袍,虽面容线条柔和,但在他半张脸都是血的情况下,却只显得血腥吓人,他眼睛深邃乌黑,瞳孔乍看之下里面好像什么都没有,他一头染血黑色半长发十分粗糙,被随意的绑在脑后,这头发......似乎许久没洗过了。
看那少年的脚步轻松有力,似乎只是在闲庭信步,没看谁也毫无杀意,可朝廷官僚却就是满心恐惧极至,感到窒息并不敢看他,只因少年身上煞气冲天,身后宛若有死神跟随。
少年右手持剑,左手牵着一位10岁女童的手,那10岁女童似乎刚刚睡醒,此刻正擦拭着自己的眼睛。
少年走到营帐的正中心停了下来,漫不经心的看着坐在主位上的老人,后者淡笑一声站起身来,其余29位官僚也没有闲着,一并全部站起,向着少年行礼。
突然老人一拍脑袋:“哎哟!我记错了!我们应该行君臣跪拜之礼才对!”
话音刚落,老人便双膝跪地,磕了一个十分之响的头,第一下他便将额头磕破了,他完全是往死里磕的,接着连磕三下,他再抬起头时,整个额头已然是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老人起身满脸笑意满目慈祥,接着他双手十分郑重虔诚地向少年行礼,老人虽然满脸笑意,可语言间却不带任何一丝笑意,满是卑微:“老臣叩见大凌王......荧幸。”
见老人这模样,奥月溪一张小脸苍白吓得向荧幸身上一缩,不只是小姑娘这样,就连其余29位官僚也是这样,他们皆是满脸苍白死色绝望,麻木的跟随老人跪地磕头。
“我等臣子叩见大凌王荧幸!!!”
唯独荧幸一人面色如常,在他骑马带兵来的路上,就未设有任何埋伏官兵,反倒是有一群丢盔弃甲的人,守岗般站在原地毫无动作。
在那时他就感觉不对劲了,接着很快就有人报信,说是:“大凌老臣求见。”
荧幸根本想不透眼前这个老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他有限的记忆里记得这个老人官职应该挺高的,最早应该是服务于他的爷爷,之后服务于父王,到现在服务于他的皇兄,算是跟了三代。
老人先开了话头:“陛下有什么事要请教老臣的吗?”
荧幸眼神眯了眯:“我还不是大凌王。”
老人哈哈笑了两声:“迟早的事啊!我的陛下!”
荧幸长吸一口气:“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陛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看不惯现任大凌王做法,自愿跟来辅佐陛下的,大皇子他就是忘了本,毕竟我们大凌从不是以武立国。”
“此外,老臣还为陛下带来了3000人马和一个消息,这3000人马都是老臣多年以来擅作主张自己培养的死士,此外便是一个消息,兵符已收,大将军以及他的百万兵力不参与您与大皇子的争斗。”
荧幸眼睛眯了眯,小将军苏文总共带了3000人,但从此次战役的规模来看,恐怕不止,这个老人又说他有3000死士......思考了阵子后,荧幸注意到老人不再说话,便下意识问了一句:“没了?”
“没了。”
“小将军苏文是怎么回事?”
老人一笑:“那是大将军和微臣对殿下您的一场考验,如果连这一关都过不了,那殿下恐怕闯不过禁军,更没有资格做凌王。”
荧幸点点头,牵着奥月溪的手转身便走了:“我没问题了。”
老人又磕了个头:“老臣恭送陛下......”
29位官僚接连松了口气,他们齐声说道:“微臣恭送陛下......”
荧幸走到营帐口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只是冷漠的下令道:“赵老,我信不过他们。”
说罢,荧幸带着奥月溪踏出了营帐,外头篝火温热,月色初凉。老人站了起来,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一块锦绣鲜艳的牌子被他拆开丢在地上,29位文职官僚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头颅便已滚落在地,红黑血液在地板上慢流。
老人远远的行了个大礼:“遵旨。”
——————
锦家旗高高地飘扬在落井山巅之上,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丰碑,傲然挺立着。它的布料在风中猎猎作响,鲜艳的颜色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夺目耀眼。
而旗帜旁,是一位少年,这位少年坦然自若的抱着一位女童站在一旁看星星。
一位老人远远走来,对少年叩拜了君臣之礼,老人的半身满是鲜血,像是刚从刑场中走出。
少年发话了,语气极轻:“我也信不过你,赵老。”
老人轻叹了一口气,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反而有些释怀:“老臣有一个请求,请陛下千万不要拒绝,多年以来老臣就算没有功劳,也算得上有那么一些苦劳......”
“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