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混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狠狠砸在我脸上。
不,不是雨。
是医院窗外那晦暗的天色,还有这间廉价病房里,那挥之不去的绝望和腐烂的气息。
我叫林风。
三天前,我还是个对未来充满幻想,以为用真心就能换来一切的傻逼大学生。
三天前,我还相信柳菲菲那张清纯得能掐出水的脸,相信她说的每一句“林风,你真好”、“林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三天前,我为了她那个烂赌成性的爹,像个英雄一样冲进高利贷公司的办公室,签下了那张五十万的借条,用我自己的名字。我以为这是爱的担当。
呵,多么可笑。
结果呢?
就在我签下名字不到十二个小时,讨债的人就找上了门。他们不要柳菲菲她爹,指名道姓要我。我被打得像条破麻袋,肋骨断了三根,右腿粉碎性骨折,像一滩烂泥被扔在了医院门口。
而我那“情深义重”的女朋友柳菲菲呢?
在我躺在冰冷肮脏的地上,看着自己温热的血混着雨水流进下水道的时候,她在哪?
在我被好心人勉强拖进这间散发着霉味的病房,连最便宜的止痛针都打不起,疼得浑身抽搐、意识模糊的时候,她在哪?
现在,她来了。
不是一个人。
她挽着周浩的手臂,那个家里有几个臭钱、在学校里就横行霸道、看我的眼神永远带着不屑的富二代,我的“好兄弟”。
周浩穿着剪裁考究的黑色风衣,锃亮的皮鞋踩在病房潮湿肮脏的水泥地上,格格不入。他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居高临下的笑,像是来参观动物园里最落魄的猴子。
柳菲菲,我曾经视若珍宝的女孩,此刻依偎在周浩怀里。她穿着一身崭新的、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连衣裙,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头发也精心打理过。她看着我的眼神,没有心疼,没有愧疚,只有一种……看垃圾的漠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林风,”周浩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种施舍般的腔调,“听说你挺惨啊?啧啧,这地方,是人住的吗?”他夸张地皱了皱鼻子,仿佛这里的空气玷污了他高贵的嗅觉。
柳菲菲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声音娇滴滴的,是我从未听过的甜腻:“浩哥,别这么说嘛,毕竟……”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我打着简陋石膏、污迹斑斑的右腿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毕竟他以前也帮过我不少。”
帮我?我他妈是为了谁躺在这里的?!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我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那口血喷出来。眼睛死死地盯着柳菲菲,想从她脸上找到哪怕一丝过去的痕迹。
“帮忙?”周浩嗤笑一声,从精致的皮夹里随意抽出一小叠钞票,大概几千块的样子。他没有递给我,而是像丢垃圾一样,随手一扬。
哗啦!
粉红色的纸币散开,有几张飘落在我的被子上,更多的,则落在冰冷潮湿的地面,被鞋印和污水迅速浸染。
“喏,医药费。”周浩的声音充满了戏谑,“拿着吧,就当是……看在你替菲菲她爸挡了灾的份上。虽然,那老东西欠的钱,对我来说不过是毛毛雨。”
他故意顿了顿,搂着柳菲菲腰肢的手紧了紧,让她更贴向自己,然后,用一种宣告胜利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对了,忘了告诉你。菲菲现在是我女朋友了。我们下个月就要订婚。至于你签的那五十万……”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欣赏着我脸上因痛苦和愤怒而扭曲的表情。
“看在你这么‘仗义’的份上,我可以帮你‘解决’掉。当然,代价嘛……以后离我们远点,滚出这座城市,别再出现在菲菲面前,碍眼。明白吗,废物?”
废物……
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然后猛地炸开!
过往的一幕幕在我眼前飞速闪过:柳菲菲在月光下羞涩的笑脸,她说“林风,我只相信你”;周浩拍着我的肩膀,一脸“真诚”地说“风子,以后有困难找兄弟”;我为柳菲菲她爹四处借钱时卑躬屈膝的样子;签下那张卖身契时,自以为是的“担当”……
原来,从头到尾,我都是那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丑!我的真心,我的付出,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甚至,只配得上“废物”这两个字!
屈辱、愤怒、憎恨……无数种黑暗的情绪瞬间冲垮了我残存的理智!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太阳穴突突狂跳,恨不得扑上去,用牙齿撕碎眼前这对狗男女!
“啊——!”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从我喉咙深处爆发出来,我挣扎着想坐起,想扑过去!但断裂的肋骨和粉碎的腿骨传来钻心的剧痛,让我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从那张破旧的病床上滚落下来!
咚!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脸贴着冰冷湿滑的地面。散落的钞票就在我眼前,像是对我最大的嘲讽。
“啧,废物就是废物,连床都下不好。”周浩轻蔑地撇了撇嘴,仿佛在看一出拙劣的滑稽戏。
柳菲菲似乎微微皱了下眉,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冷漠的表情,甚至往周浩身后缩了缩,好像怕我身上的脏污和晦气沾染到她新买的裙子。
“行了,话带到了,钱也给了。”周浩不耐烦地挥挥手,像在驱赶苍蝇,“记住我说的话,滚远点。再让我在这座城市看到你,就不是断条腿这么简单了。”
他搂着柳菲菲,转身就要离开,皮鞋踩在地上的钞票上,留下清晰的污痕。
“周浩!柳菲菲!”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喊出他们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恨意,“你们……不得好死!”
周浩脚步一顿,回头,眼神阴鸷:“嘴硬?看来是教训得还不够。”
他作势要上前,被柳菲菲轻轻拉住:“浩哥,算了,跟个废物计较什么,脏了手。走吧,人家饿了。”她声音又恢复了那种娇嗲。
周浩冷哼一声,最终没再动手,只是丢下一个看死人般的眼神,搂着柳菲菲扬长而去。
病房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彻底将我打入绝望的深渊。
冰冷的雨水似乎透过墙壁渗透进来,冻得我骨髓都在发抖。身体上的剧痛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屈辱、愤怒、刻骨的恨意,像无数条毒蛇,啃噬着我的神经。
为什么?凭什么?!
就因为我穷?因为我无权无势?我的真心就该被这样践踏?我的命就该像蝼蚁一样被他们随意碾死?!
“啊啊啊啊——!!”我像受伤的野兽,用头狠狠撞击着冰冷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眼泪混合着血水和污泥,糊了满脸。
就在我意识即将被无边的黑暗和剧痛彻底吞噬,濒临崩溃的边缘时——
砰!
一声闷响。
是我滚落时,一直挂在脖子上的一块不起眼的暗红色古旧玉佩,磕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这块玉佩是我那早逝的、从未谋面的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材质非金非玉,色泽暗淡,上面雕刻着模糊不清的扭曲纹路,一直被我贴身戴着,当作个念想。
此刻,它被我额头流下的鲜血浸染。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暗红色的玉佩,接触到我的鲜血,竟像活物般猛地一颤!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刺骨到极致的寒意,瞬间顺着沾血的皮肤,疯狂地钻进我的身体!
那不是普通的冷,而是一种……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带着滔天杀伐与毁灭意志的冰冷!
“呃——!”我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仿佛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头都在被这股寒意强行撕裂、重组!
剧痛!比之前断骨断肋还要剧烈千百倍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但在这无法形容的痛苦之中,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狂暴的力量,如同沉睡万载的火山,在我体内轰然爆发!
无数混乱、血腥、充斥着无尽杀伐与毁灭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流,蛮横地冲进我的脑海!
尸山血海!白骨铺路!星辰陨灭!神魔哀嚎!
一个顶天立地、浑身浴血、看不清面容的模糊身影,手持染血的巨刃,在无尽的尸骸中咆哮,他的意志只有一个字——**杀!**
“辱我者,杀!”
“叛我者,诛!”
“阻我者,灭其九族!亡其道统!绝其苗裔!”
冰冷、暴戾、斩尽杀绝、不容置疑的意志,如同烙印般狠狠刻入我的灵魂深处!
那块染血的玉佩,在我胸前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流光,彻底融入我的心脏位置。
轰!
仿佛某种枷锁被打破!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感瞬间充盈四肢百骸!断裂的肋骨、粉碎的腿骨,在这股狂暴力量的冲刷下,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强行愈合、接续!虽然依旧疼痛难忍,但那种濒死的虚弱感瞬间消失!
冰冷的杀意取代了所有的痛苦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冲刷着我的意识,让我前所未有地清醒,也前所未有的……冷酷!
我停止了挣扎,停止了嘶吼。
我静静地趴在那冰冷污秽的地面上,散落的钞票就在我鼻尖前。
但我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不再是痛苦、绝望、愤怒。
而是如同万载寒冰,深不见底,只剩下纯粹的、令人心悸的杀意!
“杀……”
一个冰冷的音节,从我沾满血污的唇齿间吐出。
我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用刚刚愈合、还剧痛无比的双臂,支撑起身体。
目光,透过病房狭小的、布满水汽的窗户,死死锁定外面雨幕中,周浩那辆嚣张驶离的黑色跑车尾灯。
三年!
不,不需要三年!
周浩,柳菲菲……
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
我会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你们以为我只是个可以随意碾死的废物?
错了。
从今天起,我林风,不再是任人欺凌的蝼蚁!
我是……
“呃!”一股剧烈的头痛袭来,脑海中断裂的画面和信息流依旧混乱,那个顶天立地的血色身影和冰冷的杀伐意志占据了一切。
我是谁?
不重要。
重要的是——
**我的仇人,你们……准备好了吗?**
我咧开嘴,露出一个沾着血污的、冰冷而狰狞的笑容。
就在这时,病房外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护士的惊呼:“哎呀!地上怎么有血?还有钱?快!快看看里面那个病人怎么样了!”
我眼神一凝,迅速收敛起那骇人的杀意和嘴角的冷笑。在护士推门进来的瞬间,我艰难地翻过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脸上只剩下痛苦和虚弱,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一个被彻底击垮的可怜虫。
“天啊!你怎么摔下来了!”护士看到地上的血污和散落的钱,又看到我狼狈的样子,惊呼道。
我虚弱地闭了闭眼,声音嘶哑:“……不小心……摔的……”
没人注意到,我紧握的拳头,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流出的血,却不再是温热的,而是带着一丝诡异的暗红色泽,以及刺骨的冰冷。
**三年后。**
滨海市,北郊,一栋依山傍水、戒备森严的豪华别墅内。
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几乎要掀翻屋顶,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酒精、雪茄和顶级香水的混合气味。巨大的客厅里,一群衣着光鲜、神态倨傲的年轻男女正随着音乐疯狂扭动身体,场面奢靡而混乱。
别墅的主人,周浩,穿着一身骚包的亮片西装,正搂着一个穿着暴露、身材火辣的模特,在舞池中央肆意摇摆。他脸色通红,眼神迷离,显然喝了不少。
三年过去,他依旧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周家大少。甚至,因为家族的生意在他父亲周国强的运作下更上一层楼,他的气焰比三年前更加嚣张跋扈。
“浩哥!生日快乐!”
“浩哥,再来一杯!”
“今晚不醉不归啊浩哥!”
周围的狐朋狗友不断起哄、敬酒。
周浩得意地哈哈大笑,随手将怀里模特的下巴挑起,灌了她一大口酒,引来一阵尖叫和哄笑。
“爽!”周浩一把推开模特,拿起话筒,醉醺醺地吼道:“都给我嗨起来!今晚所有消费,算我周浩的!跟着我周浩混,吃香的喝辣的!”
“浩哥威武!”
“浩哥牛逼!”
欢呼声浪更高了。
没有人注意到,别墅外,那精心布置的安保系统,几个关键的红外探头,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监控室里,两个值班的保安趴在桌子上,鼾声如雷,对屏幕上短暂出现的雪花毫无察觉。
更没有人注意到,别墅二楼那间属于周浩的、巨大的主卧落地窗前,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微微动了一下。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的阴影角落里。
黑影静静地站着,与窗外的黑暗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精准地锁定了楼下舞池中央,那个忘情扭动的周浩。
黑影缓缓抬起手,指间捻着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的……钢珠。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周浩,”一个低沉、沙哑,如同地狱寒风吹过枯骨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轻轻响起,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
“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足以撕裂空气的尖啸!
那枚钢珠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黑色流光,精准地穿过二楼栏杆的缝隙,穿过楼下喧嚣混乱的人群缝隙,带着恐怖的力量和刁钻的角度,狠狠射向舞池中央!
噗嗤!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瞬间压过了所有的音乐和喧嚣!
只见舞池中央,正高举着酒杯、一脸得意的周浩,右腿膝盖处猛地爆开一团刺目的血花!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惨叫着、扭曲着,重重地向前扑倒,手里的酒杯摔得粉碎,昂贵的酒液混合着他膝盖喷涌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光洁的地板!
“浩哥!”
“怎么回事?!”
“啊!血!好多血!”
“杀人啦!”
震耳的音乐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女人惊恐的尖叫、男人的怒吼和一片混乱的嘈杂!
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在地上抱着断腿、痛苦哀嚎打滚的周浩,鲜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来,触目惊心!
谁干的?!
所有人都惊恐地四处张望,却只看到一张张同样惊骇茫然的脸。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
而在二楼的阴影里,那道黑影如同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窗帘之后,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冰冷的声音,如同诅咒,在空气中留下最后的回响:
“这,只是开始。”
……
混乱的别墅外,不远处的路边阴影里,停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车窗降下一半。
一个穿着普通黑色连帽衫的男人坐在驾驶座上,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巴和紧抿的薄唇。
他点燃一支廉价的香烟,深深吸了一口,猩红的烟头在黑暗中明灭不定。
目光,透过车窗,平静地看着那栋灯火通明、此刻却乱成一团的豪华别墅。听着隐约传来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加密信息弹出:
「目标:柳菲菲。位置:蓝调咖啡厅(市中心店)。」
男人——林风,缓缓吐出烟圈,白色的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冰冷杀意。
他掐灭烟头,随手扔出窗外。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咆哮,黑色轿车无声无息地滑入夜色,朝着市中心的方向驶去。
副驾驶座上,静静地躺着一张沾着些许暗红色污迹、皱巴巴的五千元钞票。
柳菲菲……
下一个,轮到你了。
我的……绝色仇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