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手腕传来。
咔嚓。
手铐合拢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风坐在警车后排,双手被铐在身前,神情却平静得近乎诡异。他没有挣扎,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只是微微侧头,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夜景,眼神深邃,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又仿佛只是单纯地放空。
开车的年轻警察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心里嘀咕:这家伙也太冷静了吧?被抓现行还这么淡定?不是惯犯就是心理素质过硬得可怕。他忍不住又瞄了一眼副驾驶上的叶红鱼。
叶红鱼坐得笔直,英气的侧脸在窗外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峻。她紧抿着唇,锐利的目光透过后视镜,牢牢锁定着后座的林风。刚才在咖啡厅门口短暂的交锋,对方那深潭般的平静眼神和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让她心头那根名为“警惕”的弦绷到了极致。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甚至……可能比她接触过的任何嫌疑人都要危险。
警车一路呼啸,驶入了滨海市市局刑警支队大院。
“下车!”年轻警察拉开车门,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严厉。
林风配合地弯腰下车,动作流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他微微活动了一下被铐住的手腕,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灯火通明的办公楼。
“跟我来。”叶红鱼的声音响起,她走到林风身前,刻意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但那股锐利的审视感却如影随形。
审讯室。
白炽灯冰冷的光线将狭小的空间照得一片惨白,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角落里还有一个无声运转的摄像头。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陈旧纸张混合的味道,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风被安排坐在被审讯的位置上,叶红鱼坐在他对面,年轻警察则拿着记录本坐在旁边。门被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审讯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而逼仄。
叶红鱼没有立刻开口,她翻开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刚刚在车上紧急调取的、关于林风的基础信息,少得可怜。她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再次落在林风脸上,试图从那片平静的冰面下找到一丝裂缝。
“姓名。”她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清晰、冷硬,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林风。”林风回答得很干脆。
“年龄。”
“25。”
“职业。”
“无业。”林风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或者说,待业。”
“待业?”旁边的年轻警察忍不住插嘴,带着一丝嘲讽,“穿成这样在市中心高档咖啡厅晃悠,还骚扰女性?”
林风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没听见。
叶红鱼抬手制止了年轻警察,继续问道:“今天晚上8点15分至8点30分之间,你在蓝调咖啡厅做了什么?”
“喝咖啡。”林风淡淡道,“顺便,见了一位……故人。”
“故人?”叶红鱼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更加锐利,“你和柳菲菲是什么关系?根据她的初步描述,你对她进行了严重的言语威胁和精神压迫,甚至导致她情绪崩溃倒地!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解释?”林风终于抬眼,迎上叶红鱼审视的目光。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却又像藏着深渊,让叶红鱼心头莫名一凛。“叶警官,你办案只看一方说辞吗?或者说,有钱有势的人报案,你们就天然认为他们是受害者?”
“回答我的问题!”叶红鱼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压迫感,“你和柳菲菲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在公共场所对她进行威胁恐吓?你的目的是什么?”
“关系?”林风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寒芒,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三年前,她是我女朋友。后来,她为了钱,把我卖了,还差点让我死在医院里。”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那份平淡之下蕴含的冰冷恨意,却让审讯室里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年轻警察听得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叶红鱼。叶红鱼眉头紧锁,林风的话信息量巨大,而且带着强烈的个人恩怨色彩。但这并不能成为他威胁恐吓的理由。
“所以,你承认你今晚的行为,是针对柳菲菲的报复?”叶红鱼抓住关键点,步步紧逼。
“报复?”林风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浅,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嘲讽和冷酷,“叶警官,你觉得,仅仅是一场三年后的‘叙旧’,几句话,就能让一个光鲜亮丽的周家未婚妻,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态崩溃,跪地求饶吗?是她太脆弱,还是……她心里有鬼?”
叶红鱼眼神一凝。林风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她心中的疑惑。柳菲菲当时的反应确实过于激烈和反常,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绝不像是仅仅被言语威胁就能造成的。除非……林风说的是真的,而且柳菲菲深知他对她做了什么,或者能做什么!
“你在暗示什么?”叶红鱼沉声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没什么暗示。”林风重新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叶警官,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是因为柳菲菲的‘指控’,还是因为……昨晚发生在北郊周浩别墅的那起伤人案?”
轰!
林风这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颗巨石!
叶红鱼瞳孔骤然收缩!旁边的年轻警察更是差点跳起来!
“你怎么知道周浩别墅的事?!”年轻警察失声叫道,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昨晚的案件因为涉及周家,消息被暂时封锁,媒体还没有报道!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男人怎么会知道?还知道得这么清楚?!
叶红鱼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死死盯着林风,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将他洞穿!他主动提起周浩的案子!这绝不是巧合!难道……难道昨晚那个神出鬼没、用一枚钢珠就废了周浩一条腿的凶手,真的是眼前这个男人?!
审讯室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充满了无形的硝烟。
“滨海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林风仿佛没感受到那骤然紧绷的气氛,语气依旧平淡,“周家太子爷在自己的生日派对上被人当众废了一条腿,这么大的‘喜事’,总会有点风声传出来,不是吗?”他甚至还用了一个极其刺耳的词语——“喜事”。
“林风!”叶红鱼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逼视着他,眼神凌厉如刀,“我警告你,不要在这里故弄玄虚!回答我的问题!你和昨晚周浩别墅的伤人案,到底有没有关系?!”
她的气势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刑警特有的威严和压迫感,试图击溃林风的心理防线。
然而,林风只是微微仰起头,平静地迎上她盛怒的目光,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那眼神,像是在欣赏一场表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玩味?
“叶警官,办案要讲证据。”林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叶红鱼的怒意,“你把我铐到这里,是因为我出现在咖啡厅,吓到了你的‘重要关系人’柳菲菲。至于周浩的案子……你们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吗?比如,监控拍到了我的脸?或者,找到了那枚钢珠上的指纹?”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被铐住的手腕轻轻搭在桌面上,这个动作让他离叶红鱼更近了一些。一股冰冷、危险、如同蛰伏凶兽般的气息,若有若无地弥漫开来,让叶红鱼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了几下。
“还是说……”林风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磁性,却又冰冷刺骨,“叶警官你只是……凭借女人的直觉?”
“你!”叶红鱼被这近乎挑衅的话语噎得一时语塞,脸颊因为愤怒和一丝被说中心事的窘迫而微微泛红。她办案向来雷厉风行,凭借敏锐的直觉破获过不少大案,但被嫌疑人如此直白地戳破,还是第一次!而且对方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平静姿态,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危险吸引力?
就在这时!
嗡——!
林风胸口贴身佩戴的那块、已经融入他身体的暗红色玉佩,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震动!一股冰冷刺骨的悸动感瞬间传遍全身,仿佛沉睡的凶兽被某种气息惊醒!
林风的眼神骤然一凝,那深潭般的平静第一次被打破,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他猛地抬头,锐利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审讯室的墙壁,投向某个方向!
玉佩的异动……有东西!或者……有“人”在警局里!而且,那气息……隐隐与玉佩同源?带着杀伐与毁灭的味道?!难道是……其他传承碎片?还是……持有类似物品的人?!
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让林风的心头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原本只是打算陪这位“绝色仇人”叶警官玩玩猫鼠游戏,顺便看看周家和柳菲菲的反应。但现在,情况似乎变得复杂而……有趣了!
“叶警官,”林风迅速压下心头的震动,重新恢复了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只是眼神深处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和冰冷,“看来,你们这警局……比我想象的要有意思得多。”
他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让叶红鱼和年轻警察都是一愣。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敲响了。
一个中年警官推门进来,脸色有些凝重,他看了一眼被铐着的林风,然后凑到叶红鱼耳边,压低声音急促地说了几句。
叶红鱼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愤怒!
“什么?!周国强亲自打电话施压?!还说他手里有‘证据’证明林风就是昨晚袭击他儿子的凶手?要求我们立刻严办?!”叶红鱼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他以为他是谁?!这里是警局!不是他周家的后花园!”
她猛地转头,看向依旧平静坐着的林风,眼神复杂。周家的动作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还要霸道!这让她更加确信,林风和周家之间,绝对有着深不可测的恩怨!而周国强如此迫不及待地要置林风于死地,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林风听着叶红鱼的怒斥,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却更深了。
周国强……终于忍不住跳出来了吗?
很好。
猎物,都开始自己动起来了。
他微微垂下眼帘,遮住眼底深处那翻涌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杀意。
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这座警局……似乎也藏着意想不到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