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脸色很不好看，他是泱泱大汉的主人，所有人都敬畏他，仰视他，习惯了所有人的服从，哪习惯别人的反抗？
未央宫哪个女人不渴望得到他的恩宠？偏偏这一回在长门宫吃了个瘪。
他倒是忘了陈阿娇是个例。
刘彻忍不住眯眼凝视陈苑乔，观察她的神态，目光往下，又打量了她全身。
陈阿娇是长安第一贵女，仪态本就端方大气，现在来看，反而比从前更好了。
身姿袅娜，举止款款，可她眸中的内容，仿佛变了。
一个突然的想法钻进刘彻脑中，阿娇姐该不会，心里真的没有他了吧。
陈苑乔见他久久不说话，主动开口：“陛下是不是又想看歌舞？”
她苦笑，前世最看不惯以歌舞献媚的卫子夫，这一回，反倒成了她。
陈苑乔与霜白耳语几句，刘彻沉着脸点头，两人才走进内殿。
刘彻大步几下坐在案几前，等待陈苑乔从内殿出来。
霜白制作的具有西域元素的飞天女神舞衣做好了，舞衣主调明黄色，裹胸设计，缎带系在手臂上。
下方并非裙摆，而是窄腿束脚长裤，戴了臂环、细脖上一圈金环，乌发上是金片头饰，手上戴了发出清脆声响的铃铛手链。
整个人充满了异域风情，她迈着碎步婀娜走出时，刘彻呼吸一窒，眼神都钉在了陈苑乔身上。
霜白准备了琴，今日陈苑乔本就想着跳一曲敦煌飞天女神的舞，四个年龄相仿的女子一同逗趣玩耍。
刘彻过来，正是赶了巧，才能让他欣赏到。
陈苑乔心想，这衣服露肤度有些高，可他宫里，什么类型的女子没有，光是各种类型的舞女都看了个遍。
又怎会因为这样一身衣服对她起了心思，她告诫自己多想了。
异域的舞蹈风格与含蓄柔美的汉舞截然不同，勾手勾腿的动作居多，力度也大些。
这样的动作，反而让陈苑乔看着更加赏心悦目。
青丝乌发被挽起束在脑后，用金饰环住，露出饱满白皙的额头、线条流畅的下颌线与弧度纤细的天鹅颈。
苏文站在刘彻身旁后一点的位置，眼看刘彻的目光逐渐如痴如醉，像是被勾了魂。
他暗暗擦汗，还好当年没有因陈娘娘失势，罢黜长门时表现出势利，不然该得罪人了。
露浓拨弄出最后一次弦音，手按在琴弦上，稳住还在震颤的琴弦，音乐结束。
陈苑乔停了舞姿，还有些微喘，对刘彻笑一下，想要去换衣服。
刘彻站起来，几步站在她身前，想要握她光洁的肩头。
陈苑乔反应迅速，后退一步，自然地扭身看一眼宫门口的天。
她巧笑倩兮，“陛下，天色已晚，明日还要上朝，早些回宫休息吧。”
明摆着是赶人了，刘彻面上阴晴不定，连带身后的苏文都把头低得不能再低，再次捏汗。
觉着这陈娘娘怎么这么不识时务，若是今晚把陛下留下，她再回汉宫，重新站在巅峰指日可待。
刘彻不死心想看进陈苑乔眼底，可黑亮透彻的眼眸中只有单纯与诚恳，没有一丝口是心非。
他一甩袖子，连话都没说，跨步就走。
一连好长一段时间，刘彻都没有再来长门宫，卫子夫知情后，松了一口气。
只要陈娘娘不回宫，她的地位就稳固，男人心最是虚无缥缈，尤其是这男人还是帝王。
她摸了摸刘据的头，听他讲述今日习得的上课内容，笑得慈爱。
后宫妃嫔日益居多，她若是吃醋早就吃不过来了，多一个陈娘娘不多，尽管她是旧人，也无碍。
所以她不管刘彻在宫外怎么玩，她都没关系。
今日她应该高兴，因为青弟还要来宫里看她。
卫青身着黑色官服来到椒房殿，要对已经是皇后的姐姐行礼。
卫子夫十分满意这个争气的弟弟，立马扶起他，听他说宫外的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聊着家常。
两人上一个话题结束后，卫子夫停了停，还是将心中担忧告诉了弟弟。
“青弟可否帮我去看看长门的那位娘娘。”
刘彻没来，反而让长门的氛围轻松又欢快。
当晚陈苑乔安寝之前，敖灵还来了，更让她高兴。
再见闺蜜，她笑得开心，拉着敖灵坐在床头，“你怎么才来，我等了你好久。”
她在两千年前的西汉，除了这个时代的故人，就只有她一个朋友。
两人是要一块儿回属于他们的时代的，相较之下，她自然更依赖敖灵。
敖灵笑着放低姿态，对她说声抱歉，“我去找楚服了。”
“楚芙？”陈苑乔迷怔了一下，一时分不清是谁，恍然过来，是她在西汉时的“姐妹，”是名巫女。
“楚服，就是楚芙的前世，你们之所以在现世还能相识，是这一世的缘分。”
敖灵一句话陈述了两人的关系，她们之间的羁绊是两千年前就注定了，一见如故就是天道安排。
她没有说出两人“还债”的关系，不想让陈苑乔因此而恨楚芙。
陈苑乔不知，还笑一下：“原来是这样，所以她才能在现世为我解了千年蛊结。”
敖灵顿了顿，把从楚服口中得知的秘密告诉陈苑乔。
陈苑乔一喜：“长门宫有密道？”且密道就在她的寝宫。
陈苑乔放下腿穿好鞋履，跑到铜制鹤灯旁边，纤纤素手转动上方的烛台。
烛台轻轻挪动，床边青石板发出“咔吱”声响，地毯凹陷，她掀开地毯，赫然一条密道出现眼前。
“这条通道通往灞上，你不会一直被困长门的，等你出去了，我与你天天一处。”
陈苑乔好久没有这样高兴，她点头，“还有我的三名婢女。”
呈荷、霜白和露浓都是忠心事主的好宫婢，她也没有将她们当做下人，而是姐妹。
女孩子之间没有间隙的感情十分难能可贵，她不会丢下她们不管。
知道这个消息，陈苑乔心情更好，还想留敖灵在榻上同眠。
敖灵摇摇头，宫殿里死气沉沉，空气都仿佛流动缓慢，还不如上林苑，灵气浓郁，让她心旷神怡。
这一晚，陈苑乔睡得极好，次日一早用了早膳，就到了庭院里，坐在秋千上，让露浓用力推她。
卫青就是在这时候再次来到这片桃枝红墙外，看到那抹鲜亮红色裙裾。
这一回，他不止看到裙角，还有裙角的主人，一张美得极具攻击性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