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摸了摸沈净秋的脸,“净秋这孩子,打小就懂事。”又转向徐明哲,“明哲啊,你是个有心的。奶奶知道你们是为我好。”
徐明哲趁热打铁:“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我明天就去跟您那几个孩子说。”
“别急,”王秀兰摆摆手,“我年纪大了,但也要脸,不能占你们俩人的便宜。这事我得亲自去说。他们再不成器,也是我亲生的。”
她站起身,整了整衣襟,“你们不用管,我这就回去跟他们说道说道。”
见她心意已决,许明哲也不好再拦。
送走王秀兰后,他站在院门口,望着老人蹒跚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
王秀兰的四个孩子各顶各奇葩,怕是想把人顺利带回去,还得再想个法子。
转身回屋时,他注意到沈净秋坐在床边发呆,手里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徐明哲走过去轻声询问,沈净秋勉强笑了笑,只说看到王奶奶,想起别的事,所以有些伤感。
徐明哲看着妻子泛红的眼眶,心头一紧。
他太了解沈净秋了,这个善良的姑娘哪怕被娘家伤透了心,骨子里还是念着那份血脉亲情。
“在想你爹娘?”
他轻声问道,手指轻轻拂过她的眼角。
沈净秋咬着下唇点了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就是……看到王奶奶这样,突然想起来,我爹娘他们……”
徐明哲的眼神暗了暗。
前世今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沈家是隔壁村的,有那对势利眼的岳父沈全副和岳母赵金花,还有那两个吸血鬼般的弟弟沈辉和沈耀。
赵全福是教书的,有点文化但不多,自觉清高,实际上就是个掉进钱眼里的酸儒。赵金花出身不错,更是趾高气昂。
除了沈净秋那嫁到隔壁镇上的姐姐,剩下两个弟弟更是一个比一个刁钻!
他永远记得结婚那天。
沈全福眯着眼睛说:“没爹没娘的穷小子也想娶我闺女?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彩礼拿来,少一分都别想把人领走!”
赵金花更是刻薄,当着全村人的面说:“我闺女嫁给你这种穷光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最可恨的是沈辉,当时已经娶了媳妇的他,居然哄着父母把穿着嫁衣的沈净秋锁在屋里,非要见到钱才放人。
沈净秋哭得眼睛都肿了,隔着窗户哀求:“爹,娘,求求你们了……”
可沈家人铁了心要钱,连口水都不给喝。
“我知道你对他们有意见。”
沈净秋绞着衣角,声音越来越小,“我就是想着……你现在是部队干部了,他们总不会还像以前那样……”
徐明哲深吸一口气。
他想起上一世沈家那些恶心事。
沈耀结婚时来要钱,沈辉孩子生病也来要钱,就连沈全福过寿都要他们出双份礼金,否则就不让沈净秋回娘家。
每次要不到钱,赵金花就在村里散布谣言,说女儿不孝顺,说女婿没本事。
“过两天我陪你回趟娘家。”他抚摸着沈净秋的长发,强压着怒火,“该怎么做你决定,我不插手。”
沈净秋猛地抬头,眼泪夺眶而出:“真的?”她扑进徐明哲怀里,声音哽咽,“能嫁给你是我这辈子的福气……”
徐明哲紧紧抱住她,感受着她温热的泪水浸透衬衫。他在心里默默道:上辈子失去了你才是我最大的痛苦,如今只要你在我身边,不管做什么都行。
“不过,”他轻轻捧起妻子的脸,“咱们得把话说在前头。这次回去,不管他们什么态度,都不能让他们欺负了你。”
沈净秋破涕为笑:“我现在可是徐连长的媳妇儿,谁敢欺负我?”
徐明哲被她逗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知道就好。”
他转头看了眼熟睡的儿子,“要不把鸿宇也带上?”
“别!”沈净秋连忙摇头,“天这么热,路上折腾孩子受不了。让王奶奶帮忙照看一天就行。”
徐明哲点点头,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要带些什么。
虽然对那家人没好感,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两瓶西凤酒,再称上五斤上好的五花肉。
既体面,又不会显得太过巴结。
第二天一早,徐明哲特意换了身半新的军装,慢悠悠地晃到村口的老槐树下。
几个纳鞋底的妇人正坐在树荫下唠嗑,见他过来,立刻热情地招呼:“老徐家的,今儿个不忙啊?”
“歇会儿。”徐明哲笑着蹲在一旁,随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等净秋身子养利索了,我们就回省城。”
“哎哟,这么快就要走啊?”李婶子眼睛一亮,往他跟前凑了凑,“净秋那丫头刚出月子,怕是照顾不好自己吧?”
徐明哲叹了口气:“可不是嘛,年轻没经验。要是我娘还在……”
他说着摇摇头,欲言又止。
几个妇人交换了个眼神。
张寡妇立刻接话:“要我说啊,你们城里人不是都兴请保姆嘛!找个妥帖的人跟着去照顾,多好!”
“这称呼可太小市民主义了。”
徐明哲连连摆手,嘴角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就是想请个人帮忙搭把手,还没想好呢。”
说完,他看了眼手表,突然起身,“哎呀,净秋该喝汤了,我先回了。”
几个妇人望着他的背影,心思都活泛起来。
不到晌午,这消息就传遍了半个村子。
下午,徐明哲家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先是隔壁的刘婶带着自家闺女过来,说是闺女针线活好,能帮着做衣裳。
接着是村东头的赵大娘,说她伺候过三个儿媳妇坐月子,经验丰富。
徐明哲都客客气气地婉拒了:“这事儿还得跟净秋商量。”
傍晚时分,院门又被敲响。
徐明哲开门一看,竟是王秀兰的大儿子孙有福。这人四十五六岁,穿着件发黄的汗衫,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
“徐、徐连长……”孙有福搓着手,眼神飘忽,“听说您要回省城了?”
徐明哲不动声色地把他让进院子:“是啊,有福叔有事?”
两人坐在枣树下,孙有福东拉西扯了半天,从今年的收成说到公社的新政策,最后才支支吾吾道:“那个……我听人说,你想找个人去省城照顾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