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悦眼神一凝。
无数鲜血泼洒在黄沙之上。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几十道细长的水柱凭空出现洞穿了沐成章、沐雨微及其器灵的手足,这些水柱精准地穿透了他们的穴道,封住他们的灵脉,阻隔了他们体内灵力的运转,使他们不能施法。
与此同时,桑悦飞快捏诀,划出一道球形水幕将自己保护其中,挡住所有银针。
但仍有几根威力最强的银针刺破水幕,朝桑悦面门袭来。
她迅速侧身躲避,其中一根银针擦着她的额头皮肤过去,皮肤被刺破,但没有流血,只浮现出一片淡绿色的叶形花钿,叶子轻飘飘地被风从她额间吹落。
沐家两兄妹哪里受过这等罪,都疼得近乎昏厥过去,沐雨微更是哭叫起来。与此同时,他们身上佩戴的占风铎感知到主人受伤,同时发出求救的铃声。
桑悦连忙再度施法用水球包裹住占风铎,但还是迟了一步,求救的风铃声已经随风远去。
沐成章恨道:“你也是筑基三层,怎么可能一招破我肉身!”
玉伶观盯着那片掉在沙地上的绿叶形花钿,道:“她不是筑基三层!那是蝉翳叶花钿,可以隐藏修为!”
桑悦不等他说完,迅速捏诀施展第二个术法,把沐成章、沐雨微连同他们的器灵一起都封在了巨大的泡泡里,泡泡里的水淹没了他们的口鼻,水里被桑悦下了上品麻沸散,他们很快就昏迷过去,水面也随之降到他们脖子下面。远远看去,就像两只水海胆悬浮在空中。
桑悦毫不停歇,继续双手飞快握诀,用水凝结成两个空泡泡裹住了巴依和桃笙,把他们移到自己身边。
她确实不是筑基三层,而是筑基圆满,出于谨慎才用蝉翳花钿掩饰真实修为,以免遇见比自己修为高的人时被一眼看穿。
这是她在凡间时就培养出来的生存习惯,居安思危,未雨绸缪。
事实证明这个后手还是很有必要的,所以她在十丈外就感知到了沐成章他们的灵力,于是提前握诀,只要她意念一动,就能趁他们不备随时施法。
沐成章和沐雨微的修为一个是筑基圆满,一个是筑基九层,而这修为多半是靠吞服丹药、法器辅助堆砌起来的,几乎都是投机取巧。
而桑悦的修为全是靠自身打熬筋骨、磨练心性的修炼方式得来,若要算真本事,他们两个加起来都远不是桑悦的对手。
虽然他们的器灵很强,要是能发挥全部实力桑悦早就没命了。
但是沐成章和沐雨微实力不济,这两人身为炼器师,但操控法器的技巧和桑悦这个非炼器师相比好不到哪儿去。
他们对器灵的操控太过死板,不够灵活。
像沐若拙、张湛然这样的炼器大师,就算他本人丧失行动能力,手下的法器依然能主动吸纳灵气,继续战斗。因为他们本身实力也足够强大,不怕法器脱离控制。
而落在沐成章和沐雨微手里的器灵,完全就是傀儡法器,每次行动前都要得到主人施法传达的指令,才能进行下一步行动。
而他们不敢放松对器灵的控制也是因为害怕器灵的自主意识太强,直接脱离他们的操控反噬其主。
因此桑悦只要遏制住沐成章兄妹的灵力,让他们不能施法即可。
得不到主人施法传达的指令,器灵就只能束手站在原地,等着挨打。
桑悦把桃笙轻轻放在白桦叶上,红着眼把她身上的银针一根根拔下,昏迷的少女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
这一刻桑悦杀了那两兄妹的心都有了。
桃笙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样,嘴里发出破碎的声音:“姐姐……”
这声呼唤叫回了桑悦的理智。
桑悦立即带着两名少年连忙往净海传送门赶去,同时摇响占风铎,向苏罗传讯:“义母,沐成章和沐雨微兄妹要杀桑悦,求义母相助。”
占风铎是沐家内部的传讯法器,通过它可以施展名为“风传花信”的风脉法术,就是以风媒介,千里之外传递声音。
占风铎的铜铃表面和内部都可以镌刻花纹。每个占风铎都有自己的专属花纹,只有镌刻了相同花纹的占风铎才能接收到对方的风信。
而在施展“风传花信”时,对方传来的风信,只有占风铎的佩戴者和接触者才能听到,别人是听不到的。
除了以风传音外,沐家还有一种特殊的铃语,用来传递秘密消息。
被桑悦用泡泡封印前,沐成章、沐雨微的占风铎发出的就是求救的铃语。
桑悦心脏怦怦乱跳,暗自祈祷,希望义母会在敌人前面赶到。
在她抵达前,通往净海的吉金传送门突然间自动浮现,同时,门中发出一束耀眼白光,白光中人影绰约。
桑悦心头一紧。直到看见苏罗独自从门中飞掠而出才松了口气。
苏罗看见桑悦满身血污,心疼地道:“阿悦,可有受伤?”
“没有,但是桃笙受了重伤,义母,怎么办?”桑悦发觉自己的声音里不自觉带了一丝恐惧和依赖。桃笙的伤让她有点六神无主了。
苏罗当即给桃笙服丹疗愈。
修真界的丹药等级分为九转,一至五转为灵丹,六至九转为仙丹。
苏罗给桃笙疗伤用的都是六转仙丹。
桑悦也拿了很多药给阿洪,任由他给巴依治伤,同时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苏罗讲述清楚。
苏罗神情凝重地听完,看了眼巴依和阿洪,手放在占风铎上,施法传音入密对桑悦说:“阿悦,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你义父已经半个月没有音讯了。”
桑悦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妙,心沉下来。
沐若拙为了解开独女沐清枝身上的魇镇恶咒,经常会外出游历蛮荒、探索秘境,寻找各种诅咒和解咒之法。
有时出去一整年,有时出去几个月,但义父义母伉俪情深,不管出去多久,沐若拙隔一段时间都会给苏罗传信,还从没有过联系不上的情况。
“会是伯父他们搞的鬼吗?”桑悦皱眉分析,同样是用占风铎传音入密,“否则为何这几年来都相安无事,偏偏趁着义父不在的时候作乱。”
苏罗的神情愈发焦虑,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拉着桑悦的手说:“孩子,带着桃笙快逃。”
“义母?”
“此次他们有备而来,你打伤了成章他们,你大伯、大伯母绝不会放过你。去找你的义父吧,若你义父还在,他能庇护你,如若……他已不在,那你就永远不要再回白桦福地,走的越远越好,”苏罗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的纳戒里取出许多法器灵石都塞进桑悦的纳戒里。
然后她看向阿洪和巴依:“这两个孩子交给我处理吧。”
桑悦想起和老人的约定,连忙说:“不,义母我要带他们走,他们留在这里反而危险,伯父家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他们灭口。往后我们再要找人证物证可就难了。”
“可是你逃跑带着他们不太方便吧。”
“不会的,我有办法。”
苏罗见她坚持,只好说:“那好吧。”
桑悦把青羊双眼交给苏罗:“义母,赶紧把眼睛还给青羊灵侍吧,让净海恢复原状,不要给伯父他们任何可趁之机,我会带着义父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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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尔班带着镖师们蜷缩在地缝下面,地缝宽度只容一人进出,里面空间倒还算宽敞,能容纳十来个人。
地缝口被镖师们用一块兽皮几枚竹钉子钉住,风卷狂沙不断打在兽皮上,沙沙嘈杂。
一名镖师嘴里呵出白气,搓着手说:“今天夜里可真冷啊。”
他指着挡风的异兽皮说:“瞧瞧,刚拿出来没多久就结了一层霜。”
就在这时,一把锋利的剑刃穿透了那带霜的兽皮。
库尔班的脸色立即就变了,连忙把靠近兽皮的镖师都拉开。
那把剑将兽皮划出一个大口,一张带着血污、稚嫩而美丽的脸从裂口上探出来。
是桑悦。
桑悦先把重伤的桃笙和巴依抱下去,库尔班连忙接过。她让阿洪先跳下去,然后撑开水梭伞形成一个半圆形的水凝结界挡住裂口,防止风沙继续往下灌,这才跟着跳下去。
“仙子,你这是……”
桑悦露出个有点痞气的笑容:“老先生,我按照约定把你的两个徒弟送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库尔班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连忙让座,亲手把一碗热茶递到桑悦面前。
桑悦接过茶坐下:“实不相瞒,这两个小子是我从我堂哥堂姐那里抢过来的,此番我也是深深得罪了他俩。我堂哥堂姐你也见过了,他们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就算你再把这两个小子送回去赔罪也无济于事。”
库尔班看了眼重伤的巴依又看了看阿洪,阿洪眼含愤懑地朝他点了点头。
老人长叹一声,道:“求仙子救我们。”
桑悦看向阿洪:“你先把来龙去脉说一遍,我要晓得他们是怎么布的这个局。”
皮肤黝黑的少年看了眼库尔班,库尔班道:“说吧,把一切详细地告诉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