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顾若溪有感而发。
“妈妈,你说我们大队开一个中草药加工厂怎么样?
有人负责种草药,收上来了送到加工厂去加工成药片啦药粉啦,再卖给各地的卫生院和医院。”
齐之雪没开口,严律看了她一眼,说:“理论上可以,但是你要先说服全大队的人同意,签字按手印,再拿着计划书去公社找领导,签字盖章,还要去县委办找人给你备案登记。”
顾若溪一听程序,头都大了,就这样办下来,收益还是全大队人一起分,旧社会的家生子都没这么被剥削。
“大部分人肯定不愿意,大队的地都是种粮食的,年底交了公粮剩下的就是自己家能分的了。
如果种草药,能不能种出来是一回事,种出来了加工又是一个事儿,加工出来卖给哪里又是一个难题。可能最后一年到头,连成本都收不回来,还耽误了种地收成。”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内驱的动力是利益,没看到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的利益,现在没人敢去冒险。
所以她才佩服罗圩大队那三人,敢作敢为,且出发点不为自身利益。
不过罗圩大队的情况跟杏花大队不同,他们是将荒沙滩涂开荒出来,才种的桑树,跟顾若溪说的直接拿良田种草药情况大不相同。
顾若溪刚开始燃起来的想在年代文里干一番大事业,开厂搞钱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的宏图伟愿,在刚升起一丝丝小火苗后,马上被无情冷水泼灭了。
算了吧,她还是适合当咸鱼,当妈宝女和家宝女,好好上班摸鱼下班下班当咸鱼吧。
本来以为罗圩大队有什么重生者或者穿越者,但是看刚刚的民兵连长和妇女主任,俩人给人的感觉就是淳朴善良,又有干劲儿的年代好青年,没有二十一世纪浸yin过的气息。
第二天,回去上班了,医院没有周末这一说法,要休息只能是自己调休。
顾若溪自觉出去浪了两天了,她跟张云辞说让他休息一天,她一个人上班也可以的,到时候排一下班,一个星期两人轮流休息一天。
张云辞不想休息,想每天上班,上班才能看见她。但是如果自己不休息,顾若溪肯定也不好意思休息,便同意了。
张云辞休息了,顾松柏把顾若溪送到药房帮她把门板拆下,齐之雪拿着抹布快速把桌子擦了一遍。
等顾松柏打开水回来,夫妻俩叮嘱她,一个人上班千万千万要小心,别的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不要给病人拿错药!
顾若溪面色凝重地点头,粉色的唇瓣紧紧抿着,漂亮的小脸蛋此刻满是认真。
第一天一个人上班,顾父顾母走后,她把小挎包放到桌子上,小手一点一点往外拿东西,先把笔记本和笔端端正正地放好在桌子上,玻璃水杯拿出来放好在右上角。零食和水果不能拿出来,要放在包里偷偷吃,妈妈说不能太张扬。
有病人来取药了,她如临大敌,装作面色沉稳地接过处方,看着医生的鬼画符,认出这是自己老父亲的字,心想还好,她至少认得出来写的是什么。
“您好,六片安乃近,一次一片,一天三次,用法写在纸上面了,您拿好。”
顾若溪用白纸包将药片包好,在上面简写了用法用量,双手递给眼前的中年大婶。
“谢谢小姑娘。”
大婶接过药包,笑着道谢。
“不用谢,为人民服务!再见!”
顾若溪回她一个甜甜的笑,弯弯的眉眼,恰似两弯月牙,藏着盈盈星光,又像春日里最温暖的晨光。
“吁~”
第一天独立上工,本来不紧张的她,被顾父顾母的三令五申弄得心里忐忑不安,现在终于安全送走一个病人,她终于长吁一口气。
啊不是,好歹她也是读过研究生的人,怎么现在搞得跟个弱智一样,拿个安乃近都怕拿错!
顾若溪感觉自己被强行降智了,心神一通,她放下刚刚还有些紧张的心绪,打开笔记本开始写写画画。
这个月她投了两篇稿子,都是儿童小故事。
一篇是《丰收的喜悦》,以弟弟顾天天和小伙伴们为原型,讲述天天小朋友平时有些懒惰,但是却在秋收时节,在雨里跟着大人到田地里抢收稻谷的故事。
另一篇故事是《上学路上》,顾天天小朋友平时不爱学习,上学路上总是喜欢追野兔抓蟋蟀,到学校的时候总是迟到。后来在老师的同学的帮助教育下,他终于认识到了知识的重要性。从此以后他上学再也不迟到了,路上遇到再好玩儿的东西他都不会停下脚步了。
现下不忙,她歪头咬着笔帽,构思下一个故事。
“同志,拿药!”一个年轻的女声喊住了她。
“噢好的,稍等。”
顾若溪放下笔,盖上本子,接过处方看了一眼,拿着往后面药架走去。
“同志,这是你的寿胎丸,开水送服,一次一颗丸,一天两次。”
女子大约二十岁出头,绑着两根粗亮的马尾辫,五官秀丽,但是肤色有些蜡黄,脸上有些风吹日晒的风霜。
她接过药,又看了一眼药房里漂亮得没边的小姑娘,眼里闪过一丝怀念。
曾经自己也是容貌秀美的城里姑娘,就这么几年时间,风霜已经在自己的脸上扎根,眼里的早已没有澄澈和纯真,只有疲惫和沧桑。
“谢谢。”
“不用谢,为人民服务!同志再见!”顾若溪声音轻快,冲着那女生挥手再见。
顾若溪送走那位病人,又把笔记本打开,把心神重新投入小故事中。
下午,顾若溪撑着头昏昏欲睡,突然伸出一只粗粝的手,扯住她的辫子往外一拉,她疼得痛呼一声,伸出双手抓住自己的辫子根部往回扯。
“就是你这个小贱蹄子!丧尽天良的小玩意儿,给我儿媳妇拿错了药,让我的大孙子没了!
天老爷啊!个丧心病狂的!你赔我的大孙子!赔我的大孙子!”
一个尖锐的老妇人的声音,喊声刺耳又高亢,像要穿透耳膜似的,大声呵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