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一个人的时候,才知道愁为何物
卢玉莲和陈莲两个女人的话,一下子把若雷拉回了现实,文婷和他已经离婚了,他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现实,他的心开始绞痛起来。
若雷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这里面的一切,书桌衣被都曾经留有两个人的身影。
他不愿意出去听那出无聊的女人男人乱嚼舌根,也没有了去弄饭的兴趣,熬了一锅稀就着泡菜。
如今只有他一个人独自面对,夜深人静,偌大的房间里,如同他的心,空空荡荡的。
他一个人躺在宽大的床上,文婷的身影总是在他眼前挥之不去,床上的床单,被盖,枕头和被窝里,都留有文婷的味道。
在这温暖的被窝里,两个人曾经演绎了多少温暖温馨与激情。曾经的两个人相拥而睡,时时刻刻都充满了浪漫的爱情,俩人都被爱的汪洋大海淹没。
可是如今,他孤独地躺在床上,总觉得文婷还在身边,伸手向左边抓去,伸手向右边抓去,除开空气和被盖以外,什么也没有抓到。
文婷总爱和他捉迷藏,他一闭上双眼,文婷总会打扮得花枝招展,挺着高高的胸膛笑盈盈地站在床前。
可是他迫不及待地睁开眼,床前却什么也没有,房间里什么也没有。
他干脆就闲着双眼,就让文婷笑盈盈地站在床前看着他笑,直到街上的鸡开始叫了,他才慢慢地睡去了。
睡梦中,文婷打来了热水,给他洗着脸,文婷煮好了早饭端到他面前,正要一口一口地喂着他吃。
他一骨碌坐了起来,可是,房间里只有金灿灿的阳光从窗户穿透进来,什么也没有。
白天的时候,他害怕上街,他害怕那些认识的人那些不认识的人拉住他问他和文婷离婚的事。
他真的很害怕别人再无端地中伤他俩,中伤文婷。别人中伤文婷比中伤他自己还要让他难过。
晚上,他害怕上床闭上眼,一闭上眼,文婷就含笑着出现在他面前。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很喜欢弄饭菜,他会尽可能地多弄几个菜,让他和文婷吃得饱饱的。
如今,他一个人了,好似吃饭都成了多余,他熬了一锅稀饭,用泡菜下着饭。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吃什么都那么香,他俩一个饭碗一双筷子你喂着我,我喂着你的,你一口我一口吃得那么温馨浪漫。
如今,一个人了,他只是用稀饭应付着空肚子的抗议。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时间都会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俩人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快乐的。
即使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把文婷抱在怀里,也是那么温柔温馨。
什么事也没有的时候,他总是喜欢甜甜地叫着\"婷婷\",\"亲爱的\",\"象——鼻子\",\"乖乖\",\"宝贝\",\"美人儿\",\"仙女\"……
他叫得那么甜蜜亲切,文婷应得那么温软热烈,不知不觉整个屋子里都充满了爽朗的笑声。
如今,他只会一个人望着天花板发呆,一分一秒都是那么难挨,一天就胜似一年那么漫长。
他打开衣柜,里里还有满满的衣服。这些衣服绝大多数都是文婷留下来的,她买了新的衣服,这些旧衣服她就不要了。
他把这些衣服全都抱了出来,这些衣服曾经穿在文婷身上把文婷的美丽和高傲那么突出地显现了出来。
他爱惜文婷,爱惜这些衣服,爱惜穿上这些衣服的文婷。
这些衣服,他曾经抱着文婷,抚摸过多少次,他从未计算过,他只是还迷恋这些衣服还留有文婷的香味和他抚摸过的痕迹。
文婷弃之不要了,他却视为珍宝,这些衣服还有他俩共同拥有过的东西。摆弄这些衣服,成了他打发时间的良药。
他不想出去,可是,他也还是一个鲜活的人呀?
这一天傍晚,他早早地吃了两碗稀饭泡菜,他来到了云梯街。
这里是云梯街的最上端,他站在这里,远望长江,那长江弯弯曲曲,犹如一条银白色的绸带飘绕在群山之间。
以前,绸带的这一端连着他自己,那一端连他心心念念的文婷。
可是如今,绸带的那一端却不知道飘向了何方。
这云梯街的石梯,从这里到江边,连接着三四层街道。
他在石梯上坐了下来,这里曾经有他和文婷相拥着迎朝霞醉夕阳,话人生理想谈恋爱畅想未来的回忆。
可如今,天边没有了火红的云彩,只有浓浓的黑云布满了天空,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有文婷的时候,什么都是快乐的,没有了文婷,一切都只是苦闷的。
他沿着石梯,穿过三层街道,走过了临江街,来到了江边,坐在从山顶一直倾斜向江底的石坡上。
在这里,他和文婷牵过手,洗过衣服,相嬉戏打闹过,夏日江边的傍晚,凉风习习,是青年男女幽会的好地方。
他和文婷也曾经在这里让夕阳点燃了心中的激情,徜徉在爱的海洋。
文婷也曾经在这里,一次次地凝望着长江,凝望着远方,静静地等候着自己归来。
他也曾在这里,迎接文婷下船来,然后手牵着手相拥着回家。
可是如今,只有江水在静静地流淌,一弯新月挂在天边,暗暗的月光打在水面,波光粼粼的,有如无数闪亮的刀片戳在若雷的心尖。
那边趸船上灯火通明,正在迎接远方的游客归来,江边的小渔船上的灯光是那微弱,只在渔船的周围泛起了点点星光。
远处江边孤秃的老树上,几只乌鸦不住地哀鸣。他坐在这里,不由自主地回想了他和文婷这里的一切。
也就是在这里,他俩打开了双方父母亲人的来信,品尝着亲人们对他俩的牵挂和深深的祝福。
也就是在这里,文婷泪流满面地地躺在他怀里,她告诉他她打掉了他俩的第一个孩子。
由于镇上医院的手术不过关,没有刮干净,后来她上了12#轮船后还去刮过第二次。
这都是他一时的急躁和疏忽给文婷造成的痛苦。可是如今,他俩离婚了,他最要好的同学的女人,文婷最亲密的姐妹,却把这事拿出来指责文婷行为的不检点。
若雷想不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为什么这么不可靠,曾经他深深地依赖的同学和家人,现在他却躲之不及。
他又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脸朝黄土背朝天土里刨食抚养着自己和三个妹妹,好不容易供自己读书,他都还没有来得及让他们享一点儿福,轮船公司就这样没有了。
他也曾经梦想着也带着他们出来游览一下三峡美景,也曾发给他们发过誓自己这边混好了,当上了大管轮轮机长,也把留在家里的兄弟(大妹夫),带出来给他安排个工作。
可是,如今自己的工作都保不住了,他拿什么去兑现自己的心愿和承诺?
还有文婷的爸爸,曾经把他的双脚紧紧地抱在胸口睡觉。不要说儿女都成年了,就是儿女小时候有多少父母能把儿女搂在怀里睡觉,何况当时若雷还不是他们的女婿,他只是文婷还没有确定下来的男朋友。
文婷的妈妈,在那一年寒假天里,硬要将一头年猪的四个猪脚都炖给若雷吃。她家里淘气的小孙子,踩了若雷一脚,她竟然一边骂着她们一家人都疼爱到命里的小孙子,一边蹲下来对那只被她小孙子踩过的脚又吹又拍。
文婷爸妈对他的疼爱他永远铭记在心里。去年他们过来耍,轮船公司就已经不行,条件不成熟,也没有让他们好好享享福,
如今轮船公司都这样了,他也无力再报答他们的恩情。
他那么深爱着文婷,历尽千辛万苦才把她带到身边,他俩正值青春年华,本该是共享甜蜜幸福喜悦的时候,可是,轮船公司的停摆,又让文婷看不到未来的希望狠下心来和他离了婚。
如今他什么也没有了,是没用的他辜负了文婷的一世深情。
他也曾经十年寒窗苦读,对祖国对未来也曾经是豪情万丈,可如今他只剩下了空空皮囊,他曾经的壮志和理想,只能随着这淘淘的江水静静地流走。
反正是回去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他就静静地躺在江边,双脚早已浸泡在江水里,他也浑然不知,任由他的思绪乱飞。
厚厚的黑云已经盖住了月亮,只有远处渔船上微弱的灯光给以江边点点微光。
轮船轻轻地飘过去,却掀起了一层层水浪,水浪一层叠一层,层层推过来拍打在若雷身上。
他身上的单衣早已湿透了,他似乎还不知道,只是静静地躺着,任由江水肆意地往他身上浇灌。
轮船走远了,水静下来了,不知道是江水上涨了,还是刚才的水浪的作用,还是他不知不觉地滑进了江水里,反正是他的整个身子都已经浸泡在江水里了。
他伸到水中的脚边泛起来了点点白光,他静悄悄地抬眼一看,一群小鱼儿正调皮地吻着他的脚趾。
他静静地不敢轻微地动一下,生怕惊走了他脚边的那群小伙伴。
他突然喜欢上了这群小伙伴,它们没有城府,没有心机,没有狡诈,也没有造谣,没有中伤,毫无索取地围绕在他的周围,带给他光阳,带给他柔情和希望。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江中滑动,他要干什么?他要逃离人世,他要去与鱼儿为伴?
江水已经浸泡着他的胸口,一块浮冰飘了过来在他胸中停了下来。
\"妈呀,好冰呀!\"冰块冷得他一阵激灵,他大叫了一声赶紧爬了上来。
看到了自己浑身湿淋淋地滴着水,他知道了是雪山上飘过来的这块浮冰阻止自己继续滑进江心。
他喜欢上了那群鱼儿,没有烦恼没有忧愁自由地游来游去。
他讨厌那块浮冰阻拦他的好事,可是当他生气地去我那块浮冰要报复它的时候,它早已经飘得无影无踪。
他只有就着湿淋淋的衣服,也顾不了这夜晚江边的寒气,重新躺在这大石坡上,静静地想着爹妈,想着亲人,想着文婷……
不,他没有了工作,什么也没有了,他不配想这些,只能默默地任由泪水哗哗地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躺在这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