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咖啡厅的玻璃窗蜿蜒而下，像极了林修此刻心中无法言说的泪水。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睛盯着门口的方向。
已经过了约定时间七分钟，郑超还没有出现。
林修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保是段姣姣和他谈恋爱时的照片。
她穿着一身浅紫色的长裙，阳光下笑得那么灿烂，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那是他偷拍的，七年来从未换过。
\"再等五分钟。\"他对自己说，手指轻轻抚过屏幕，仿佛能触碰到那张永远刻在他心上的笑脸。
门被轻轻推开，林修抬头，看见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走了进来。
郑超，段姣姣的丈夫。
\"林先生？\"郑超走到桌前，声音低沉而克制。
林修站起身，伸出手：\"感谢你能来。\"
两只手握在一起，林修能感觉到对方手掌的温度和力量，那是属于男人的自信。
郑超比他高出半个头，肩膀宽阔，五官端正，是那种站在人群中就会引人注目的类型。
\"抱歉迟到了，有事迟到了十分钟。\"郑
超解开西装扣子坐下，目光锐利地打量着林修，\"段姣姣以前提起过你，林修！你俩的感情挺让人记忆深刻。\"
服务生走过来，郑超点了杯美式咖啡，不加糖。
林修注意到他点单时的神态，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和段姣姣描述的一模一样。
\"是的，我和姣姣从七年前就是男女朋友。\"林修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们关系一直很好。\"
郑超微微挑眉：\"所以，你约我出来是为了叙旧？\"
咖啡上来了，林修看着黑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终于下定决心。
他抬起头，直视郑超的眼睛：\"我爱段姣姣，从以前到现在，整整七年。\"
空气仿佛凝固了。郑超的手指在杯沿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放下。
\"有意思。\"他的声音冷了下来，\"你约我出来，就为了告诉我你暗恋我妻子？\"
\"不只是这样。\"林修从脚边的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相册，推到郑超面前，\"我想让你看看这个。\"
郑超狐疑地翻开相册，第一页是段姣姣上班时的照片，脸上带着青涩的笑容。
照片旁边贴着一张小便签：\"姣姣第一天上班，她说要成为最好的作家。\"
往后翻，每一页都记录着段姣姣旅游，上班四年的点点滴滴。
她在上班熬夜的样子，她在比赛获奖时激动的表情，她第一次喝醉酒靠在林修肩上的模样。
每一张照片旁边都有林修手写的备注，记录着当时的日期和情景。
\"这些...\"郑超翻页的速度慢了下来。
\"都是我拍的。\"林修轻声说，\"我看着她成长，看着她笑，也看着她哭。
我知道她最喜欢吃她上班第三家店的麻辣香锅，知道她每次比赛前都会紧张得肚子疼，知道她梦想自己成为一个伟大的作家...\"
郑超翻到相册中间，突然停住了。
那是一张段姣姣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樱花树下的照片，阳光透过花瓣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美得不像真实。
\"这是她当作家那年的春天，\"林修的声音温柔下来。
\"那天她刚知道自己获得了写作的机会，高兴得在樱花树下转圈。我永远记得那一刻风吹起她头发的样子。\"
郑超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眼神复杂：\"她从来没提过这些照片。\"
\"因为她不知道。如果我没有出车祸，也许现在和她结婚的就是我了，但世界上唯一没有的就是如果。\"林修苦笑。
\"我们结婚了。\"郑超合上相册，推到林修面前。
\"所以现在你是来宣示主权的？提醒我你比我更了解她？\"
林修摇摇头：\"我是来告诉你，如果你不能让她幸福，我会带她走。\"
咖啡厅里突然安静下来，连背景音乐都似乎停止了。
郑超的表情变得严肃，他靠在椅背上，审视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却语出惊人的男人。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郑超的声音压得很低，\"你在威胁我的婚姻。\"
\"这不是威胁，是承诺。\"林修迎上他的目光，\"上周五晚上，姣姣给我打电话，哭了两个小时。你知道为什么吗？\"
郑超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动摇：\"她...我们只是有些小争执。\"
\"小争执？\"林修的声音第一次那么响亮，\"她一个人坐在我们以前时常去的湖边，哭到凌晨两点！
因为你又一次忘记了你们的结婚纪念日，因为你答应陪她去看她母亲却临时飞去开会。
因为你们已经好久没有一起吃过一顿完整的晚餐！\"
郑超的脸色变得苍白：\"她连这些都告诉你了？\"
\"她不需要告诉我。\"林修痛苦地闭上眼睛，\"我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来。
郑超，我比你以为的更了解姣姣。
我知道她每次难过时声音会变得多轻，知道她强忍眼泪时会怎样咬嘴唇，知道她失望透顶时会怎样沉默。\"
雨下得更大了，敲打着窗户如同林修此刻的心跳。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这样直面段姣姣的丈夫，把自己最深的感情赤裸裸地摊开在对方面前。
\"你爱她吗？\"林修突然问道。
\"当然。\"郑超毫不犹豫地回答，但眉头却皱了起来，\"我工作很忙，但这不代表...\"
\"爱不是靠说的。\"林修打断他，翻开相册最后一页，那里贴着段姣姣和郑超的结婚照。
但照片上的段姣姣笑容有些勉强，\"这是你们的婚礼，姣姣穿的那件婚纱重达十五斤，她站了六个小时，腰疼得晚上睡不着。你知道吗？\"
郑超沉默了。
郑超的表情变得复杂，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手微微发抖：\"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要走了。\"林修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我要去国外了。走之前，我必须确定姣姣会幸福。\"
\"你要...离开？\"郑超似乎没料到这个转折。
林修点点头，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
那是他和段姣姣旅游时的合影，两人肩并肩站在景区门口，段姣姣挽着他的手臂，笑得无忧无虑。
\"七年了，我每天都在后悔当初没有早点来找她。\"
林修轻轻抚过照片，\"但看到她选择你时眼中的光，我以为她找到了幸福。所以我选择退后，只做她永远的朋友。\"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但现在，我必须知道，你会不会珍惜她？
会不会记住她花粉过敏不能闻百合花？会不会在她做噩梦时抱住她？会不会即使再忙也记得你们的每一个纪念日？\"
郑超长久地注视着那张照片，然后缓缓开口：\"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姣姣是什么心情吗？\"
林修摇头。
我第一次见她时就想，这个女孩眼中的光芒，我要守护一辈子。\"
他叹了口气：\"但这几年公司扩张太快，我确实...忽略了很多。\"
\"爱不是一见钟情的心动，而是日复一日的选择。\"林修说，\"如果你选择工作胜过她，那么请诚实地放她走。\"
郑超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林修有些意外：\"你知道吗，林修，我有点佩服你了。不是每个男人都有勇气这样面对情敌的。\"
\"我不是来挑衅。\"林修认真地说，\"我只是希望姣姣幸福。如果那个人是你，我会真心祝福。如果不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郑超打断他，表情变得严肃，\"我承认我犯了错，但我会改正。我爱姣姣，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钱包，取出一张照片递给林修。
那是段姣姣睡在沙发上的照片，身上盖着郑超的西装外套，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办公室抽屉里有三十七张这样的照片。\"郑超轻声说，\"每次加班想她的时候，我就会拍一张。只是我从来没告诉她。\"
林修看着照片，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也许，这个男人对姣姣的感情比他想象的更深。
\"我会调整工作。\"郑超收回照片，语气坚定，\"从下周开始，每周至少三天准时回家吃饭。
我已经在计划补过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准备带她去北海道看雪，那是她一直想去的地方。\"
林修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重担：\"那就好。\"
\"你真的很爱她，是不是？\"郑超突然问道。
林修微笑，那笑容里有着说不尽的苦涩与释然：\"爱到愿意放手，只要她幸福。\"
两个男人沉默地对视，某种无言的默契在雨中咖啡厅里流动。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桌上那本厚厚的相册上。
\"这个，\"郑超指了指相册，\"你应该留给她。\"
林修摇头：\"不，这是属于我的回忆。你的任务是创造属于你们的新回忆。\"
他站起身，拿起相册，\"我下周一的飞机。在此之前，我不会联系姣姣，希望你也别告诉她我们见过面。\"
郑超也站了起来，伸出手：\"我答应你，会让她幸福。\"
林修握住那只手，最后一次说道：\"记住，如果有一天她不再笑了，我会回来的。\"